蘇禾在王猛女這快手快腳的打完絡子,統共也就十個,攢心梅花、一炷香、象眼塊、方勝和連環,一樣兩個,一看還沒到半個時辰,“勞煩姐姐若有時間,幫我送去素繡坊,謝姐姐幫我的大忙!”
“你彆這麼客氣呢,我記著了,今兒或明兒我就去素繡坊。隻是賣到的錢,要怎麼給妹妹呢?”
“先放姐姐這,我信姐姐。那日你也看見了,我那後娘……”蘇禾苦笑著搖搖頭,麵上儘是無奈。何況,那衣櫃搖搖晃晃的有些不牢靠,銅板本身就有分量,若在多塞些,萬一那天底部的夾層掉了,那她還不知道要被怎麼毒打呢。
“我還有件事想拜托姐姐呢,不曉得姐姐這能不能拿銅板兌銀子?若是不方便也沒事。”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正好我們家一段時日也要去抵當所存錢的,你若攢足了一貫錢,我就直接給你兌成銀子,你收著也便利。”王猛女拿著攢心梅花絡子把玩著,還是忍不住讚歎道:“嘖,我要是能有你一半手巧就好了,這喜服還好請了妹妹幫忙,不然我還不曉得要繡到哪日去呢?”臉上還露出了慶幸的神色。
“這算什麼精巧?等姐姐成婚時,我定奉上更彆致的!”下巴微微揚起,言語落落大方,眉宇神情疏闊,與從前那個總是低垂腦袋,聲若蚊蠅,畏畏縮縮,死氣沉沉的禾妹妹相比,當真是判若兩人,王猛女不禁道:“妹妹好像變了許多,這樣才好,年紀輕輕的姑娘家,就該是這樣的!”
“我以後會好好的,一直好好的!”蘇禾笑的明媚燦爛,就算在這個女子無權的社會,她也會拚儘全力,好好活著。老天爺給她一副康健的身體,一定不是要她自暴自棄的。
“姐姐,時間不早了,我先回了,今兒的事,就麻煩了!”王猛女曉得蘇婆子一向將她盯的死緊,今天能繞來王家一趟還不曉得用的什麼法子,當下也不說再坐坐的客氣話,將人送出門時,握了握蘇禾的手,輕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辦好!”
蘇禾回了蘇家的小院,果然家中無人,當下回了小北房,先將那便宜弟弟的襽衫趕製出來,防著蘇婆子又拿她做筏子。待到晡時,又匆匆忙忙的準備晡食,今天除了遇上那個行事不拘的都頭麻煩了些,倒也算順遂。
……
魏宅院子。
“都頭一走就是這麼些時日,奴家還以為都頭早把人家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呢~”魏行首半支著身子,湊到莊引鶴的耳邊,輕吐幽蘭,如嬌似媚;本就輕薄的外衫因著微微起身而滑落,香肩半裸,脖子上還掛著小衫的半截紅帶子,更襯的膚如凝脂,秀色可餐。
“怎會?行首如此知情識趣,爺怎舍得丟開手呢?”莊引鶴就這麼半靠在羅漢床上,因喝了兩杯酒水,有些發熱便半裸著胸膛,壯碩的肌肉看的魏行首身子直發軟,嬌媚更勝從前。
“當真?”魏行首端起炕桌上的一杯酒水,指若削蔥,奉到莊引鶴眼前,微微俯下身子,將腰身塌的低低的,更顯身段窈窕玲瓏,凹凸有致,“還請都頭滿飲此杯~~”紅唇微啟,媚眼如絲。
莊引鶴隻用輕佻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拿過酒杯仰頭飲儘,隨即手一甩,將酒杯丟了出去,徑直將人拉入懷中,“自然,瞧爺一回清安就直奔你這兒了!看來爺不在的這些日子裡,行首當真是想我想的緊呐!”
“爺~~”魏行首叫人這麼一拉,順勢將那件本就薄透的外衫就這麼褪去了,“難道爺就不想奴家?”
一時間,原本隔著屏風吹彈助興的丫鬟也退了出去,隻留下一室春意。過了許久,內室傳來魏行首喚人伺候香浴的聲音,這才有丫鬟進內服侍,兩人沐浴後上了床榻,又叫丫鬟沏了一杯清茶端來,魏行首伺候著莊引鶴吃了兩口,剛準備熄燈歇下。
“蘇小娘子這些日子可曾來你這了?”莊引鶴半闔著眼睛,好像是極不在意的提起。魏行首卻聽的心裡一緊,從午後到現下準備就寢,這大半日都不見他提及,還以為不過是一時新鮮,一個青澀稚氣的小丫頭罷了,雖有幾分姿色,可莊引鶴什麼天仙國色沒見過,哪裡還會惦記,冷不丁聽他又提起,心裡隱隱有些明白了。
“奴家聽媽媽說起,蘇婆子的兒子下月要進學,如今蘇小娘子被拘在家裡給她那個弟弟做襽衫呢,若要上奴家的門,恐怕還得有幾日功夫呢。”魏行首站在下首,笑著道:“明兒蘇婆子怕是要上門,不如奴家叫媽媽再敲打幾句?”
“蘇婆子上你的門了?”
“媽媽要給宅裡一個小丫頭尋門親事,想著蘇婆子如今做著私媒,不若叫她掙了這筆媒人錢。”魏行首語氣輕鬆,仿佛隻是想照顧照顧蘇婆子的生意而已。
莊引鶴聽完也不再搭話了,隻說了熄燈,就要睡去。魏行首這才吹了燈燭,兩人方才歇下。
次日一早,莊都頭叫魏行首伺候著用了早膳才打馬回府,喜的府上兩個妾室也不做鬥眼雞了,隻互相盼著誰能勾住莊引鶴的腳,先將人留在府中再說!兩人就是要鬥,可府上男主子一月裡倒有大半時日不在府中,鬥贏了也是獨守空房的料,倒沒意思,故而兩人倒是消停了許久,可惜莊引鶴隻進了前院書房拿了東西又走了,待到兩人領著一群丫鬟婆子到時,早已人去屋空,問伺候的小廝,也沒得個言語,隻說不曉得,許是有要緊事,都頭不說他們也不敢多問。兩人也不敢真為難他身邊貼身伺候的,隻悻悻回了後宅。
“真沒意思,早知這樣,還不如就留在揚州府裡呢!”打扮的十分俏麗的女子抱怨著,“這地方窮酸的很,連個正經像樣的銀樓繡坊都沒有,想逛逛都沒個好去處!”
“妹妹慎言,咱們陪著爺來這,可不是為了享福玩樂的,自然是要將照顧爺放在第一位的。”林支婆說的深明大義,好似這家的管家奶奶,言語溫和的教訓不懂事的妾房。
“得了吧你,爺又不在府上,裝什麼樣呢!我說,你要真有本事,將爺留在府裡呀,還照顧爺?爺如今十日裡能有兩日在府上就算不錯的了。姐姐你可彆照顧錯了人?”那俏麗女子說話夾槍帶棒的,又朝著林支婆翻了個白眼,轉身就帶著丫鬟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最煩林支婆天天一副正房奶奶的樣子,都是給人當妾的,裝什麼相呢!
林支婆聽的額角直跳,恨不得叫人去掌這賤婦的嘴,咬著後槽牙將氣忍下,一甩帕子回了梨蕊院,賤人!咱們走著瞧!
這頭才消停下,那頭魏宅的大門又叫人敲響了。
蘇婆子一早便盯著時辰,剛過巳時,就叫了騾車直奔魏宅,才將將坐下,還來不及喝茶,就急忙道:“姐姐交代我辦的差事,我已經辦好了!”神色頗為自得,也就是她,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一個幾乎全然符合魏媽媽要求的人。
“那我真是要謝過妹妹了!”魏媽媽語氣更加親熱,今兒一早莊都頭離了魏宅,女兒就告訴她,這蘇小娘子八成是要被莊都頭收房的,叫她招待蘇婆子上再用些心,保不齊將來還要叫蘇婆子幫忙呢!
魏行首和魏媽媽都曉得蘇婆子待這個繼女刻薄,但那又能如何?一個孝字,就能壓得她不能反抗,她就不信蘇小娘子敢不聽蘇婆子的話!如今瞧這光景,莊都頭大約是真有些稀罕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娘子,那就趁著她的枕頭風還有用處時,將她也吹進魏宅裡。
“妹妹一大早就親自過來,當真是辛苦了,快用些點心,都是洪家酒樓裡定的,尋常可吃不到呢!”說著就從點心盒子裡撚起一塊,遞給蘇婆子,“妹妹嘗嘗可還合口?”
蘇婆子忙接了過來,一口咬下,倒去了半個,吃相實在有些粗魯,魏媽媽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垂下眼皮掩過眼中的嫌棄,這樣粗鄙的婆子,不過是得了個好繼女,若是那丫頭得寵,這婆子將來在清安縣隻怕是能橫著走了。心裡雖瞧不上,麵上卻是十分的關心,又端起茶盞,送到蘇婆子眼前:“妹妹慢些吃。若是喜歡,走的時候,我叫丫鬟攢一盒給你帶回去,也叫我那外甥和外甥女也嘗嘗。”
瞧著蘇婆子噎的有些翻白眼,忙將茶盞塞到她手裡,又站起來走到身側,想替她順順背,可這一瞧,又有些下不去手,隻能用帕子覆住手掌,輕輕替蘇婆子順了順。
蘇婆子端著茶盞,大口飲了半盞,才將點心順了下去,自覺失了態,拿著手帕擦了擦嘴角,有些訕訕道:“妹妹一時貪嘴,倒叫姐姐笑話了。”
“這有什麼?你愛吃,才不枉我備下的心意呢。”魏媽媽還想拍拍蘇婆子的手以示親近,想想又算了。隻言語親近的道:“外甥進學要緊,可也不能天天將我那外甥女拘在屋子裡?我可是備好了禮,就等她上門了啊!”
“姐姐哪裡的話?不過再忙個兩日,衣服裁剪好了,誰還天天拘著她不成?姐姐若是想見她,等這幾日事情忙完了,我再叫她製些荷包堆花兒來?”
“那就謝過妹妹了。外甥進學是大事,恭喜妹妹了,將來可是要當老封君了!”說完還站起來開玩笑的朝著蘇婆子行了禮,卻不想蘇婆子就這麼穩穩當當的坐在凳子上,受了這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