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俏原本仗著與來喜兒如今正在興頭上,才在林支婆麵前將胸脯拍的震天響,滿口應承這差事,卻不想叫來喜兒就這麼堵在了門口,臉色立馬難堪了起來,卻也不敢甩臉子,風月事裡混慣了的女人,說起話來,嗓音帶著天生的勾媚:“喜大爺~奴家在前頭辦差呢,一聽你回來了,忙丟了差事,換了衣衫,奴家想你想的心肝都疼呢!不信,你摸摸~~”
說著還拿一雙桃花眼瞟著來喜兒,見他不為所動,便又湊上兩步,拿著身子貼了上去,一隻手牽住來喜兒的手放在那雪痕上,另一手伸了出去,嘴裡含著蜜糖一般:“我不信喜爺兒不想我~這不、也挺想的嘛!”
來喜兒到底是個十八九歲血氣方剛的少年,哪裡經得起這麼明晃晃的撩撥,當下就叫人握住了把柄,臉色漲的通紅,屋裡的來福兒見著不對,三步並著兩步,將來喜兒拉倒身後,心裡暗罵當真是個婊/子,屋裡還有個人呢,瞧不見啊!
"紅俏姑娘還請回吧,我們兄弟還有事呢。"說完話,也不等紅俏什麼反應,直接將門一把關上,拉著來喜兒道:“你若真想娶妻,就去求爺給你賜個老實本分的,這紅俏,玩過就過了,你還真要跟她認真過日子?怎麼?喜歡當王八?”
“哎!哥,我沒那個意思,就是一時興頭上呢。這娘們放蕩,從不扭手扭腳的,弄起來彆有滋味,我不信哥你沒上過手?”說著還朝著來福兒擠眉弄眼,一副儘在不言中的表情。
“也就你不挑口。”來福兒一巴掌甩到了來喜兒的後腦勺上,他是真沒瞧上,他隻比莊引鶴小了一歲,是正兒八經打小就跟著爺的貼身小廝,故而莊引鶴走馬章台風流放肆時,他也沒少跟著享豔福,紅俏這樣的豔俗姿色,他在紅綃帳裡早不知受用多少回了,“爺曉得這她不安分,正打算將她配給全旺兒呢,你離她遠些才是正經事!”
“那可便宜那兄弟兩了。”來喜兒也不在意,轉頭又與來福琢磨著爺最近這出事。
那紅俏就這麼吃了個閉門羹,也不敢再敲門了,一甩帕子,回了屋子,將衣衫重新換了回來,才到梨蕊院回了差事。
“哦?這麼說,來福兒連門都沒叫你進?”上座的女子渾不在意的聽著紅俏的話,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裡的帕子,指甲上染著胭脂紅,滿頭青絲盤成高椎髻,帶著珍珠碧玉步瑤,鬢邊簪的一朵今早剛采的梔子花,香味清淡卻很是好聞。穿著鵝黃暗花抹胸,裡麵是一件豆綠如意窄衫,外麵套了一件水紅對襟半臂,下著一件鵝黃石榴裙,雖是家常穿著,卻也頗為精致,想來是以為莊引鶴今兒能回呢,“難得也有我們紅俏姑娘辦不成的差事呀,可真是奇了。”
紅俏哪裡聽不出這話裡的譏諷,若是平時,定是要搶白兩句的,可今兒差事沒辦成,到底氣短幾分,也不做聲,由著林支婆諷刺幾句。心裡卻暗罵來福兒是個榆木腦袋,不識風情的,便是他們兩個一起又如何,她又不是沒伺候過兄弟兩個的,當真是孬貨!
……
譙樓報響,雞人引唱,午時已至,蘇禾瞧著時間還早,今兒也是占了莊引鶴的便宜,否則回來還不曉得要到什麼時辰了。她也不著急回家,在巷子口拐到了王家肉鋪,此時鋪子已過了最熱鬨的時候了,隻有王婆子一人還在看著,瞧見蘇禾過來,王婆子臉上立時堆滿了笑意:“禾丫頭,今兒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說著起聲朝屋子裡吼了一聲:“掌櫃的,你過來支應會!”拉著蘇禾就往後頭院子裡去了。
“王姨,今兒我是來找姐姐的,我想請她幫個忙,還不曉得她方不方便呢?”蘇禾抿嘴很是靦腆的笑著。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王婆子將蘇禾拉到王猛女的臥房前,拍了拍門,“閨女,禾丫頭來了,找你有事呢!”
“娘,你直接推門,我這撂不開手呢!”王猛女朝著門口喊了一聲。
“你這做什麼呢?你妹妹來了也不曉得迎迎!”王婆子一看王猛女手上拿著根絲線,看這架勢是要打絡子?當即笑開了:“我的姑娘誒,你這手還能打絡子?你還不如去錢箱子裡拿些銅板去永寧巷子的繡坊買兩個?豈不比你在這白費力氣強?”
親娘的嘲笑總是大聲且毫不顧忌,王猛女也有些挫敗,今兒一早鋪子不忙,她就回屋忙活這個了,這小半天了下來,竟還沒打成一個,又叫親娘毫不顧忌的嘲笑,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嘟囔著:“我還不是想親自打些送給張小娘子,不然何必費這個力氣?”
蘇禾一聽,就曉得是王猛女想做些小玩意送給以後得繼女,也不客氣,直接繞到了坐榻的另一側,拿過絲線,手指上下翻飛的編了起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一條單色手鏈就好了,蘇禾將口收好,遞給王猛女道:“既然還是小姑娘呢,比起絡子,應該更喜歡這樣的手繩,姐姐可以在手繩間放幾顆珠子,想來張小娘子一定喜歡。”
王猛女就這麼愣愣的看著蘇禾三兩下就搞定了她折騰了小半天的事,真是打心底裡佩服:“妹妹這雙手是怎麼生的?怎麼就能這麼靈巧?”說話間還拉過蘇禾的手來回翻看,又將自己的手放在一旁對比,雖不及妹妹手指修長,但大家都是五個指頭啊!怎麼就能差這麼多!王猛女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你當都是你呢!那雙手撚針拿線就跟棒槌似的!”王婆子端著一個茶點盒子進來,將它放在坐榻上小炕桌上,才對著兩人道:“你們小姊妹聊著,我去把你爹換下來,禾丫頭,茶點拿著吃啊,彆跟姨客氣,家裡還多呢。”
“哎,曉得啦!王姨去忙吧!”蘇禾聲音清亮亮的回著話,在這裡,她是真覺得心裡輕鬆,不拘束。
“姐姐,我私下想打些絡子,你能幫我送去素繡坊賣嗎?我問過了,他家是收的荷包絡子的,隻要樣式好就行!”蘇禾臉有些泛紅,自己囊中羞澀,第一次來就這麼兩手空空的,“我不叫姐姐白幫忙,若是賣出去,姐姐也得一份錢!”
“你問過荷包絡子是什麼價了嗎?我不要你錢,蘇婆子那般刻薄,你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哪裡還有餘錢了,自己好好攢著!”王猛女搖搖頭,不過是個小事情,哪裡還需要給她一份錢了。
“我問過啦,荷包我若是做的好,素繡坊願以二十五文一個收下呢!絡子,上次我帶的樣式不好,素繡坊沒給價,我今兒過來時,隨便買了十文的絲線,我就在姐姐這打好,隻是要勞煩姐姐幫我問問了,若是素繡坊能給到六文一個,那姐姐就幫我同荷包一起賣給繡坊!荷包每個我分姐姐三文的利錢,絡子一個分姐姐一文的利錢!”蘇禾聲音越說越小,“就是請姐姐彆嫌棄利錢少。”
“彆彆彆,我娘要是知道我收了你的錢,隻怕是要把我的皮揭了。”王猛女連連擺手,“不過是些捎帶手的小事,妹妹不用這麼客氣。”
蘇禾很認真的看著王猛女,神色鄭重,眼中隱隱有淚光,鼻頭還有些泛紅,嗓音帶著哽咽:“不是…不是小事,很麻煩的…姐姐要一直幫我送東西,還要幫我瞞著……”蘇禾努力壓下微微顫抖的聲音,儘力平複著情緒:“姐姐要是不收下,我也不好意思叫姐姐這麼來回的白跑!”
她曉得王姨、王猛女是好人,可她們不知道,她們惦記的那個小娘子早在一個深夜裡撒手人寰了,所以她不能仗著原主母親和原主結下的情誼去胡亂揮霍,她們本可以袖手旁觀,但卻願意不求回報的幫她,她沾了原主的光!她就不能辜負這份情誼!
王猛女自從要招婿起,王屠夫和王婆子就有意像教養兒子一般去教養她,所以她許久沒有像小娘子一般哭過了。
通常她爹剛將棍子舉起來,擺出一副要開打的架勢,她早就溜的不見影了。今兒突然見著幼年好友在自己麵前眼中含淚,鼻頭紅紅,好像個小兔子一樣,她是真有些手足無措,朝著懷裡摸了半天,也沒摸到個帕子,一拍腦門,當真傻了,她身上何時帶過帕子了,又忙不迭的將自己的衣袖遞過去,放緩了聲音:“妹妹擦擦,我收!不過我不能收這麼多。這樣吧,每樣我收一文錢!若是將來你不需要我幫忙了,那就在跟我說。”
蘇禾看著王猛女伸到麵前的袖子,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那就這麼說定了!我現就在姐姐這打好再回去,也給姐姐編兩個,好拿去給張小娘子頑!”眼淚還掛在眼中呢,手裡已經忙活上了。
王猛女心裡長舒了一口氣,笑了就好!笑了就好!她是真有些招架不住美人落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