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猶豫了一會,田大郎目光不安地四處遊走,嗬嗬地乾笑著:“那大娘能否容我些時日?我去湊銀兩。”說完又低下頭不敢看蘇婆子的眼睛。
蘇婆子一噎,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眼中的厭惡,煩躁地擺手道:“大概要幾日?若是太久了,那這樁好親事可等不著你了!”
當真窮酸,不過兩貫錢,還要東拚西湊?
“兩日!大娘給我兩日的功夫,若是大娘手中有餘錢……”田大郎窘迫的搓著手,欲言又止。
“我老婆子哪裡還有錢了!那就這麼說好了,兩日後,我帶你上門去領老婆!大娘還有事,就先走了!”蘇婆子也不再等他說什麼,捏著手帕急著要走出去,不妨卻被田大一把拽住:“大娘?我上門領人?這是怎麼說?莫非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那我可就不要了!”
“嗬!”蘇婆子被氣笑了,說話也不再客氣,“不是大娘看低你,遠的不說,就咱們這南北巷子裡可有人家願意同你結親?我也不同你說虛的,那丫頭要不是容貌有瑕,你以為能輪到你娶?你若不肯,自然有的是人願意!”
田大一聽這話,心中自有計較,那姑娘容貌上隻怕有大問題,不過蘇婆子說的也對,若非這樣,自己一個跛子哪裡能娶上媳婦?當下不在顧慮:“那兩日後,大娘過來,我定準備好聘禮,小子多些大娘照顧了!”說要便附身作揖。
“哼!算你懂事!兩日後,我再過來!你隻管備足銀錢就是!”說完這話,也不再等田大反應,當下就走出了小院!
若是她回頭看一下眼,就能瞧見田大郎臉上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孤苦了這麼些年,如今能有個媳婦,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不管那老婆子打的什麼算盤,能用兩貫錢得一老婆,總歸是自己賺了!這院子先不管,將內屋收拾收拾,也叫自己老婆來時,瞧著順眼些,自己是真要同她好好過日子的!
……
不過兩盞茶不到的功夫,來喜兒駕著馬車就要到清安縣門口,蘇禾一直半掀車簾瞧著外麵,眼見快到了,忙叫來喜兒停下。來喜兒眼尖,老遠就瞧見了自家爺騎著追風在縣門口來回轉悠,有意將馬車往那邊駕,奈何小娘子叫停,他也不敢違拗,隻好將車緩緩停住。
蘇禾見車架停穩,打開車門,一掀簾子,輕輕一躍的跳了下來,待站穩腳,轉身就朝著來喜兒微微欠了欠身子:“多謝小哥兒送我!”來喜兒不妨她這一躬身,忙不急的要躥出八丈開外,隻敢虛虛的一笑:“姑娘若真要謝,就謝我們爺!若無他的吩咐,我也不敢用爺專用的馬車送您呐!”
來喜兒心裡當真是要給這位祖宗跪下了,他就是聽吩咐辦差事的人,朝他行什麼禮,沒瞧見他們爺的那皮笑肉不笑的臉色嘛!上次瞧他們爺這表情,還是李員外的兒子不知死活的言語衝撞了他,他爹奉上了楊柳胡同的一座兩進小宅院,又添了不少寶貝,這事才算是過去。
莊引鶴在縣門口就看著那小丫頭同來喜兒絮絮叨叨半天,再也按捺不住,打馬就湊了過來,翻身下馬:“小娘子若有什麼事,不如同我說呢?同他一個小子有什麼可絮叨的?”來喜兒一瞧他們爺來了,急忙小跑退到了二十步開外,生怕自己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即然都頭過來了,”蘇禾將臂間的小籃子放在了車軾上,撣了撣衣袖,雙手合十於胸前,然後朝著莊引鶴輕輕的鞠躬,頭部微微低下,“多謝都頭叫來喜兒送我。”明明隻是一個簡單的作揖,卻莫名讓莊引鶴舒爽了起來,他看著她微微低頭露出的白皙細膩的後脖,竟然品出了一絲臣服的味道,之間被一再拒絕的心情居然就這麼好了起來。
想著就伸出手,要將她扶起,剛接觸到衣袖,蘇禾往後退了一步,神色裡帶上了慌張與警惕:“都頭?”
“嗬~”莊引鶴笑的頗有些輕佻,“怕什麼?這光天化日的,爺還能吃了你不成?怎的就這般膽小了?先前衝撞爺的時候可不是這模樣。”這話說的輕浮浪蕩,蘇禾也不應承,隻將小籃子重新拿回:“既已謝過都頭,奴家還有些事,就先走了!”
莊引鶴看著她因為慌張而顯得急色匆匆的背影,突然低聲笑了起來,心裡忍不住責怪自己難不成是越活越過去了?還同個小丫頭認真計較不成?她才多大,能這般懂禮數就已經很好了。也不再多想,抬手一招,來喜兒便小跑著近前:“爺,有何吩咐?”來喜兒雖離得遠,眼角的餘光卻盯著這邊防止都頭有什麼吩咐。
“你把馬車駕回府,爺還有事,今晚就不回了。”話音剛落已翻身上了追風的背,剛要揚鞭,來喜兒卻問道:“爺,要是府上兩位少妻問起呢?”
“怎麼?你當真叫紅俏那丫頭勾的腦子都沒了?替她主子辦起差了?”莊引鶴眼神就這麼清淩淩的看過來,眉頭輕挑,眸中的冷意幾乎要凝成實體,壓得來喜兒瞬間跪了下來:“小人該死!一時豬油蒙了心!”一邊說著還朝著馬的方向磕起頭,“還望都頭饒過!”
“今兒爺心情好。若有下次,你就去林支婆身邊當差吧,我瞧你跟紅俏打的火熱,不若爺成全你們,叫你兩團在一處,可好?”莊引鶴語氣冰冷,好似真的在替來喜兒考慮。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再不敢有下次!”來喜兒將頭磕的飛快,沁出一腦門的汗,心裡暗罵自己昏頭了,這位爺什麼時候同府裡妾室交代過行程了,也就大娘子再世的時候,才偶爾能得爺的隻言片語!
莊引鶴也不言語,隻調轉馬頭,瞧著方向,好像是魏宅的方向,來喜兒這會起身,拿袖子擦了擦滿腦門的汗,也不再多想,隻將車馬駕回府中馬廄,交與吳老漢後,才回了偏房見著哥哥來福兒也在,又將剛剛的事說與哥哥聽,不想叫來福兒一巴掌拍上後腦勺,罵道:“你是真昏頭了不成!一個破爛貨,本就不是個清白身子,前頭還不曉得跟過幾個!你還真拿她當回事了?玩玩得了!蠢!”
“哥,我曉得!”來喜兒滿臉後怕的拍著自己腦門,“當真是鬼迷心竅了!還好爺沒計較!還要謝謝那蘇小娘子呢!”
“你冷眼瞧著,這位蘇小娘子,爺是真上心了?”來福兒到今兒也還沒見過這位勾的他們爺心神不寧的人物!
“我說不上來,不過今兒她一再拒絕爺,爺先前還有些生氣;可後來到了縣門口,那小娘子不過同爺說了兩句話,爺又高興了,咱們爺何時是這麼好說話的人了?”
兩人若有所思,這位蘇小娘子,以後怕是都頭後院妾室裡拔尖兒的了。兩人正琢磨呢,不妨門叫人叩響,來喜兒一開門,就瞧見紅俏穿著俏粉色的薄衫,裡頭的抹胸都透出來了,又將胸脯子勒的鼓鼓囊囊的,一抹雪痕讓人瞧的清清楚楚。
這丫鬟原是揚州府上花房的女仆,因生的妖嬈,又頗有些顏色,叫林支婆看中,就將人調進她的院子裡,本想好好調理一番,等著自己將來失寵時再用來籠絡莊引鶴,卻不想莊引鶴同妾室行房時多不避著丫鬟們,若是興致上來,還會叫些會吹拉彈唱的丫鬟們隔著屏風助興,這丫鬟也見過幾回,本就不是個安分人,又被林支婆防的緊,根本挨不著莊引鶴的身子。
這次林支婆同另外一個小妾鬥贏了後院一眾妾室,才有機會跟來清安縣,卻不想如今爺是一多半時間都不著家,那丫鬟見過男女歡好之事,哪裡還忍的住,又趕上府裡爺要修整園子,雖然已叫後院女眷避開此處,時常傳話的也都是上了年紀的婆子,那丫鬟卻自己尋了個空,巴巴的過去傳話,卻瞧見匠人們光著膀子,一個個赤裸、粗壯、肌肉結實,當下紅了臉頰,卻動了春心。
負責眾工匠的是一個外麵的,紅俏不曾見過,雖是羞紅著臉,卻不住的拿眼睛去瞟著男人,將話交代清楚後扭著腰身賣弄風情的走了,勾的一眾男人眼都直了。紅俏自此常尋著機會就要出來,同那漢子眉來眼去的,終於尋著一個晚上,叫人按住身子成了好事。
待林支婆曉得她破了身子,氣的直發抖,紅俏卻不怕,她的身契又不在支婆手上,要罰也得主家罰,一個支婆能拿她如何!林支婆無法,後來見她性子浪蕩,外院的小廝不拘是誰,給她些尺頭簪子,就能拉進屋裡尋樂子,就專門用來籠絡爺身邊小廝,也好打聽打聽爺的去向。
“喜爺兒~~奴家都等你許久了,”紅俏又將抹胸往下扯了扯,拉著來喜兒的手就要往上放,軟著身子就要歪過來,若是平常,來喜兒必定摟進屋子裡笑納了,今兒叫爺的眼神看的心裡直發毛,當下就回絕了:“紅姑娘還請回吧,咱們哥兩還有事。”擋在屋門口,連門都沒叫人進。
紅俏急巴巴的過來,還想著與來喜兒受用一回,再套了爺的去處回去領賞錢呢,即有錢又有樂子,卻不想吃了個閉門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