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莊引鶴(1 / 1)

蘇婆子同人在房裡嘀嘀咕咕了約兩盞茶的功夫,眉開眼笑的將人送到院門口。

魏媽媽卻不急著走,看著小北門,語意不明的說:“聽說你家小娘子絡子、荷包做的鮮亮,若有什麼新鮮樣子,隻管送到魏宅,若是我家姑娘瞧的上眼,以後你還愁什麼?”

蘇婆子聽完更是喜的打抖,再不見剛剛滿臉不耐煩的樣子,扶著將人送到騾車上,才道:“謝謝魏媽媽照顧生意,若是有好東西,我親自領她上門給行首過過眼!”

看著騾車越走越遠,今兒雖有些晦氣,可又搭上了一莊生意,謝媒錢還給的這般高,她在從男方那要一筆,一樁婚事,她能得兩處好,美滋滋的扭著腰回了回房盤算著。

酉時剛過,蘇二提溜著蘇貴回來了,蘇婆子迎出門,瞧著蘇貴灰頭土臉的,一把將兒子摟到懷裡,道:“這是去哪混的?怎還滿身灰回來了呢?”邊說還從頭到腳的摸著:“可打到頭了?”

蘇貴掙脫出來,滿眼不在乎:“哎呀,娘!我怎麼可能受傷!那小子跟柴火棒一樣,隻有我壓著他打的份!”

“哎呦,我兒可真是太厲害了!娘今兒給你買了布,一會讓你姐姐給你量量尺寸,過兩天咱們就能穿上新衣服了!也好叫先生瞧瞧!我兒聰明伶俐!”

“謝謝娘!讓那死丫頭給我做快點!我要早點穿上,好去虎子他們麵前好好顯擺顯擺!”

“好好好!我兒說什麼都好!”

用過晡食,蘇禾將東西都收拾妥當,又給蘇貴量好尺寸,裁剪好衣服,已經一更天了,蘇婆子帶著蘇貴去了夜市玩耍,而蘇禾在魂穿這裡後第一次敲響了正房的門。

“進來!”

蘇禾推門而入。

“什麼事?”

“爹爹,娘說,弟弟進學要緊,叫我先緊著弟弟的衣服做,那絡子我打的慢,爹爹那可還夠賣?”

“既是你娘說的,那你就聽她的。絡子不急了,你日常帶著做些,那荷包和堆花兒,你把衣服做好以後,先做這兩樣。”

蘇二見蘇禾還沒走,有些不耐煩的道:“還有事?”

“爹爹,我昨兒夢見娘了……明兒要去縣外海興寺給娘上柱香,已經跟母親說過了,母親也同意了還給了我一百文。”

蘇二原本是有些懶散的靠在椅子上的,聽到蘇禾說起了晴娘,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死死的盯著蘇禾,語氣卻像是在懷念發妻:“你夢見你娘了?”

“我夢見娘吐血了。”蘇禾原本是垂著頭的,說到這話時,將頭抬了起來,神色悲傷:“娘那時病的很嚴重了,帕子上時常帶著血跡,隻是沒想到我會夢見她,我許久沒夢到過了……”

昏暗的燭光下,蘇二的眼神落在了蘇禾的身上,他許久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女兒了,不想一晃神竟出落的和晴娘愈發像了,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好像透過了女兒瞧見了曾經那個總是麵帶笑意的女子。

“爹爹?”

蘇禾一聲輕喚,將蘇二拉回了現實,他抬手揉了揉額角,閉了閉眼,道:“爹爹今天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們是年少夫妻,當年喜結良緣,他心裡愛重發妻,是想要同她好好過日子的,晴娘繡活做的好,一副便能賣上不少價,他們一起置辦了這小院,生了女兒,可她為什麼不能再生!彆怪我,晴娘,我不能叫我的兒子父不詳。若你魂魄不定,下輩子……下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

……

辰時剛過,蘇禾就在縣門口花了兩文錢上了騾車,後麵沒有車棚,想來也就是給路遠的村戶人家用的,蘇禾坐在邊沿上,等了不過一刻鐘,又上了些人,男女都有,駕車的車夫見人差不多了,晃晃悠悠的駕車往前走。

剛走出不遠,她還有些昏昏欲睡,卻聽旁邊的人互相說道:“瞧瞧,咱們後麵跟著駕馬車呢,真氣派,你說是哪個大戶人家呀?拉車一匹馬,怎麼邊上還跟著一匹,這馬可真是奇怪,身上都是黑的,四個蹄子倒是雪白的,”

“拉車的馬倒是尋常,邊上跟的那匹才是真寶貝,那雪白蹄子的我在軍中見到過,說這種馬叫騅,一匹之價不下千金呢!”

車上沉默了一瞬,隨後此起彼伏的恭維著這說話的男子,大讚還是李哥有見識,不像我們一輩子隻怕就是在這清安縣裡打轉了呢,車後的氣氛頓時熱鬨了起來,眾人大聲的說著自己去哪見識過什麼。

蘇禾被吵的清醒了許多,正準備問到哪了,卻聽駕車的老漢喊她:“小娘子,我這到岔路口了,你要下去啦,你往那頭走,約莫兩盞茶的功夫就能到海興寺了。”

看著老漢手指的方向,眯著眼瞧了瞧:“謝謝老丈。”便挎著小籃子朝著海興寺走去,那馬車也打轉跟在後麵,駕車的小廝將馬慢慢驅到蘇禾身邊:“小娘子可是去海興寺的?”

蘇禾略略退後了兩步,輕聲道:“是。”抬頭掃了一眼,這才看清那個李哥口中的千金之馬,當真是俊逸非凡,在看馬車的頂蓋和車簾,俱是上好的料子,也不知同她搭話做什麼。

“那可真巧,我們也是要上海興寺的,路還遠著呢,小娘子不如上車,我捎帶你一程。”

“謝謝好意,奴家自己走。”既不曾認識,又不見車廂裡是誰,誰敢上他的車,這人難不成是傻子,就這麼直愣愣的張口相邀。

莊引鶴心裡暗罵來喜兒這蠢貨,連請人上車也不會,隻好自己掀開了車簾:“小娘子,是我,咱們在香雲坊見過,可還記得?”

蘇禾看著他露出來的臉,想起了,那日香雲坊,魏行首喊他都頭的男子,更加覺著惹不起,也不敢隨意得罪,叉手行禮:“謝都頭好意,海興寺也並不十分遠了,奴家在走一會也就到了。”

莊引鶴心下有些惱,這小妮子是軟的不吃,要來硬的?當即停了馬車,三兩步走到蘇禾身邊,折扇一開,當真是公子風流。這幅孔雀開屏的模樣,魏行首吃不吃的下蘇禾不知道,反正她吃不下,還懼著人家大小是個官,隻敢心裡暗罵,這是腦子不好使吧!你不怕冷,沒看見我粗衣粗布不抗風嘛,拿個破扇子扇什麼扇!

隻快步走去,想離這神經病遠些,剛加快步子,卻被莊引鶴一把拉住:“小娘子怎的這樣怕我?爺又不是凶神惡煞,不過是想請小娘子上車歇歇腳罷了。”

“謝過都頭的好意,實在是不妥。”

“哪裡不妥了?小娘子不妨說給我聽聽,若有道理,我自然放你走。”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哪裡妥帖,也請都頭說給我聽聽!”蘇禾暗自用勁,也掙脫不開被莊引鶴拉的死死的手腕,當真是有些生氣了,努力壓下因氣憤而微微喘息的聲音,言語裡帶上了幾分薄怒,瞧著莊引鶴眼裡,愈發愛的不知怎麼才好,好像他年幼時豢養的一隻小奶貓,生氣時也隻能用乳牙咬著他的虎口不放,讓人看著愈發憐愛。

“這個好辦,我騎馬就是,小娘子坐在車廂裡,包管無人知曉。”放軟了聲音,帶著一絲/誘哄的樣子,“這裡人來人往的,難不成你還想在這裡跟我拉拉扯扯?豈不是叫更多人看見?”

蘇禾閉了閉眼,心裡勸自己,勢比人強!人家再怎麼說也是清安縣的都頭,一根指頭就能碾死自己的存在,忍了!當即頭一扭,掀了簾子就坐進去了,坐進去才發現這裡麵鋪著柔軟的地毯,邊上還放著貂皮的搭蓋,暖和了許多,搓了搓手臂,將背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莊引鶴翻身騎上追風,拉著僵繩,就跟在馬車側邊,來喜兒看著爺這麼樂滋滋的樣子,心裡也不明白,他承認這蘇小娘子在清安縣來看,是有幾分顏色,可要放到揚州去,那離萬花樓的明月姑娘可差的有點遠了,爺這麼放下身段也沒給也個好臉子,心裡雖疑惑也曉得,以後還得敬著這位姑娘,說不定哪天就是他們爺心尖尖上的人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海興寺門口,蘇禾下了馬車,叉手對著莊引鶴行禮:“謝都頭送這一程,就此彆過了。”

莊引鶴看著蘇禾說完話,頭也不回的就往寺裡走,心裡也納悶,自己不過是瞧見皓腕上的一點朱砂痣,怎麼就忘不了呢,要說在江寧府辦差,沒有人伺候枕席那是虛話,可他一翻開袖子瞧不見那點紅痣便覺得心裡不舒爽,不過草草了事;緊趕慢趕的了了差事,就趕回清安縣,也是老天都覺得他心誠,居然被他碰上了。

“爺?咱們這是回去?還是?”來喜兒看著莊引鶴不說話,就這麼直愣愣的看著寺門,小心翼翼的問。

“瞎呀!”抬腳就踹在了來喜兒的屁股上,“沒瞧見爺在這等著了麼?”眼珠子一轉,“你附耳過來,爺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