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拾社交(1 / 1)

這六七日,新樣式的絡子賣的好,連帶著蘇婆子的臉色都好瞧了許多。昨兒晡食時,蘇二兩口子終於商定了要將蘇貴送到趙童生家繼續讀書,蘇禾趁著二人心情不錯,提了要些銀錢再買些絲線,隻說這幾日從早到晚都在忙活,所以打的多,剩的絲線不夠了,怕爹爹那邊斷了貨。

蘇婆子的臉瞬間耷拉了下來,蘇二一聽,抬眼瞧著蘇禾,隻說:“我跟你娘商量一下!你收拾好了再回屋忙活!”

說完就拉著蘇婆子進了正屋商量,蘇婆子一進屋,等不及的開口道:“上次不是才給了六十文,怎麼又要了?那絹布和綾紗可都還沒動呢!我瞧著真真的!”

“她打的新樣式確實賣的比前些時候好,賣了也有六七日了,一個絡子不過一文的本錢,咱們能賣八文!她一日能給我約莫二十五個,我算了一下,若要打完這些,怎麼也得要四個多時辰。因著價兒不貴,我一日也能賣出去二十多個、咱們就算二十個,算下來,絡子這上麵,咱們一日就能掙一百四十文銅板!”

“就絡子上,就能掙這麼些?”蘇婆子倒是真有些驚了,蘇二向來是將一日所得全部都交給自己,至於昧不昧私房,她不在意。隻要交回來的銀錢差不離就行,所以並不曾細算過每一樣到底能掙多少,隻曉得這幾日交回來的家用確實多了些。

“自然,若是能再有些新鮮樣式的荷包、堆花兒,興許在清安縣裡就能賣完!趙童生那放消息了,說是有學生不念了,下月要收八個學生,也不過七八日的時間了,咱們這次可不能心軟,就是栓子撒潑打滾,也要叫他好好念書,若是將來能出息,也是光宗耀祖了!”

趙童生如今也有三十七八了,年年考秀才年年落榜,讀書最耗銀錢,這般經年考下來,家業也逐漸敗落了,前幾年許是想開了,在這南北巷子上開班收學生,隻教啟蒙,學生年紀不能過十二歲,交了束脩就能上學。

因是每月一號至三號開班,所以束脩是按月收的,一月束脩三百文。且趙童生一次最多隻教授二十人,若是滿員,則不再收人,直到有人退學,才會補收學生。

“咱們還得給栓子做兩身新衣服,他小時進學的白襽衫實在穿不下了,都是要讀書進學的人了,自然不能如同泥猴一般由著他混了!正好,明兒我帶著她一起去瞧瞧。”

“也行,那你去同禾丫頭說聲,我也歇歇腳,累的慌。”

看著蘇婆子出了房門,蘇二迅速掏出懷裡的私房錢藏了起來。那堆花兒和荷包,等禾丫頭做出來,他在悄悄昧下一個,送給勾欄裡相好的安小娘,等私房在攢多些,也給安小娘買個銀簪子帶帶,總歸是跟了他的女人,也不能讓人家頭上光禿禿,瞧著也不好看。

蘇婆子推開蘇禾的門,瞧見蘇禾還在打絡子,絲線確實不剩幾根了,想著這絡子掙了不少錢,臉上又擠出三分笑意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就假:“姑娘還在打呢?也把燭火挑亮些,年紀輕輕的,眼睛可不能壞!”

“娘怎麼來了?可是有事?”蘇禾心想,兩人許是盤算完了,看樣子,這些絡子讓蘇二沒少掙呀。

“你爹爹同我說,你這些日子早起晚歇的打絡子,人都累壞了,明兒娘親自陪你去繡坊買絲線,也買些料子,你弟弟要進學了,還得要你費心給你弟弟做兩身衣服呢。”

“那是自然,弟弟進學我也開心,那娘明日同我一起去吧。”說完垂下頭,也不說話了。

蘇婆子看見蘇禾這樣,也不在意,隻說:“那姑娘繼續忙吧,晚上早些歇下吧!”說完就扭身回了正屋。

蘇禾瞧見正房的燈滅了,又打了兩個絡子便也吹了燭火,和衣而睡。

次日剛過巳時,蘇婆子收拾整齊,比起蘇小娘子的青布裹頭,臉上不施粉黛,一身粗衣;蘇婆子就耀眼了許多,她向來是不喜素色衣服的,故,抹胸是墨綠色的,裡麵穿著印花窄袖羅衫,外著緋羅褙子,下身的長裙比抹胸顏色略微淡些,梳著流蘇髻,鬢邊還簪著從蘇禾房中搶去的垂絲海棠,雄赳赳氣昂昂的,好似富家奶奶帶著小丫鬟逛街似的,又覺得走去累,去叫了一輛騾車,自己上了車,卻將蘇禾落下,嘴裡還說道:“姑娘年輕,我老天拔地的走不動道了,我先去逛逛,在繡坊等你。”說完,那騾車搖搖晃晃的往前走。

蘇禾毫不在意,臂間掛著一個小菜籃,路過王佳肉鋪時,王婆子突然將她喊著:“禾丫頭,等等,大娘找你有事呢。”

蘇禾冷不丁叫人喊了一嗓子,抬頭看見王婆子放下手裡的活計,順手在腰裙上抹了把手,隨即將蘇禾拉到後頭偏房裡,王小娘子也掀了門簾子進來。

王婆子一時好像有些無措,拉著蘇禾來回轉圈的看著她,眼裡隱隱有淚光,王小娘子笑著說:“娘,你有事快說,禾妹妹還有事情呢,光轉悠不說話是算什麼?”

“一時高興糊塗了!”王婆子拉著蘇禾的手,抑住情緒,滿臉笑意的道:“好孩子,彆怕,王姨見你這小半個月出來了兩回,心裡高興!你平日都叫那老貨拘在屋子裡做活,一刻也不得閒,如今你大了,自己立起來了,好事好事!你娘要是泉下有知,不知道要多開興呢!”

蘇禾不說話,隻冷眼打量著,滿眼的警惕防備,她從原主的記憶裡知道,這王婆子和親娘是有來往,她在繡坊學習時,王猛女也一起,她娘算和王婆子有些交情,原主隻是幫著王猛女繡過幾個帕子,論交情,也談不上吧。

瞧著蘇禾的防備,王婆子快步走到後房,翻出了幾張帕子,又回到偏房裡,遞給蘇禾看:“你瞧,你娘當年送我的帕子,我一直好好收著呢。”

蘇禾接過來,瞧著帕子的角落裡繡著一個小小的晴字,淚水不知怎麼就流了下來,身體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

“禾妹妹,彆哭!”王猛女看著蘇禾淚如雨下的樣子,手輕輕搭上肩膀,低聲安慰道。

“禾丫頭,好孩子,你聽王姨說,如今你自己立起來了,王姨打心眼裡高興,王姨也跟你道個不是,搶了你的親事。”

王家婆子在蘇禾小時候也是上門打抱不平過幾次,奈何每次走後,蘇婆子就更加苛待蘇禾了,她也無奈,漸漸也就不在上門了。她同晴娘要好不假,可也沒有日日打上門的道理。

如今瞧見蘇禾慢慢立住,她心裡是真的高興,街坊鄰裡十多年了,這丫頭如今也出落的愈發好了。

“王姨,你彆這麼說,這門親事,就算你不替猛女姐姐打算,我也要想法子攪黃了的。我是打心眼裡怵張大郎君。”蘇禾苦笑,那滿身煞氣的樣子,她就算是接受過義務教育,也不敢同這樣的人生活。

“那我也不囉嗦了,你姐姐的婚期定在了今年九月裡,如今還有七個月的時間,我要請你幫忙。你知道的,你姐姐的手,賣肉掂數是一點沒問題,若要捏針繡花,那可真是個棒槌!”

王婆子說著還忍不住拿手戳了戳王猛女的額頭,當真是恨鐵不成鋼!

“娘!我那是隨了你!”

“哼,我可沒叫針紮哭!”

蘇禾聽到這,噗嗤一笑,記了起來,大約是七八歲的事了,那時候她們同在繡坊,王猛女總是學不會繡法,老被繡娘數落,那時年紀小,又羞又惱急的直哭,自己瞧不下去了,便悄悄替她繡了幾回帕子,就漸漸熟悉起來了,一晃竟也好多年了。

“王姨要我幫什麼忙?”

“等到你姐姐要繡嫁衣時,你過來幫忙,王姨不叫你白做。給你一貫錢。”

“我當然是願意的,隻怕後娘不肯!”蘇禾要重新撿回自己的社交,她不能像原主一樣,隻把自己圈在家裡,以為多乾活就能有好臉色,卻不知小人一向畏威不畏德。

“無妨,到時候我同蘇婆子兩說,請你來幫四天的忙,每日未時來,申時走,一天兩個時辰。報酬三百文,她必定願意!”

“謝謝王姨幫我!”蘇禾感激的朝著王婆子鞠躬拜首。

“你這是做什麼!那就這麼說定了,待你出了孝期,我便上門找你幫忙!你若有事,隻管來尋王姨,但凡我能幫得上,一定幫!”

“好,王姨。那我先走了,後娘還在繡坊等我。”蘇禾又看向王猛女,笑道:“姐姐,今日我不得空,等明兒我出了孝,再來尋姐姐玩!”

“好,那你先忙去吧。”王猛女同王婆子看著蘇禾的背影越走越遠,感慨道:“大了,性子也活泛了些,不像去年,隻悶在家裡,人瞧著就死氣沉沉的。”

蘇禾加快步子,終於趕到了素繡坊,遠處一個盯著繡坊的小子,瞧見蘇禾,當下頭一轉直接跑了,並不曾引起旁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