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販(1 / 1)

李伯山沒有繼續勸他,而是接著看手中的書冊,越看越覺得此女聰慧過人,於行醫一道上天賦異稟!

雖然她寫的多為畜牲,但若專看醫理一麵,她的想法的確與眾不同,但卻讓李伯山覺得可行,可以一試。

比如她其中寫的豬瘟的防控和處理治療。

李伯山看了之後發現用在瘟疫防治上竟也有著相似的原理。

他抬眼看向顧邈,語氣帶著些歎息:“顧邈,你瞧這部分關於瘟氣阻隔的法子,如果在咱們去侗彎鎮之前看到,說不定那次瘟疫也不至於死這麼多人。”

顧邈對那次瘟疫印象深刻,聞言,將信將疑地湊上前去看。

他仔細將此篇看完,臉上漸漸露出驚訝之色,上麵還寫了豬瘟發生時的一些突發情況和處置方法。

最主要的是其中列舉的一些都是他們在那場瘟疫中真實遇到的,但當時他們並沒有切實可行的方法。

李伯山見他垂下眼眸,問:“你如今還會小瞧這兩本冊子嗎?”

顧邈沉默良久,緩緩開口:“師父,是我淺薄了,林家小姐確實不容小覷。”

李伯山看著兩側書冊,眼中含笑,感歎:“是啊,我敢斷言,青鬆縣有這位知縣千金,將來必定了不得。”

林蘇葉並不知道自己寫的冊子給師徒二人造成多大衝擊。

將書冊交給李伯山後,她出門路過衙門就被劉覽攔住了。

劉覽滿臉愁容,見到林蘇葉時眼睛瞬間亮起來:“葉丫頭,這麼巧,你來衙門有事嗎?”

林蘇葉道:“前兩日不是給咱們縣衙招了個大夫嗎?我今日來給他點東西。”

劉覽對此事也知情,但他並不在意:“那你現在沒事了吧?跟我來縣衙一下,我有些事想問問你。”

林蘇葉跟著他身後進到縣衙,笑問道:“縣丞大人這般著急,是有什麼事?”

劉覽苦笑搖頭:“葉丫頭啊,你上次的收購可把我害慘了。”

“為何?”林蘇葉歪頭,不解道:“這百姓滿意,縣衙也能有一進賬的買賣,不是一舉多得嗎?”

劉覽歎氣:“是啊,那五個村子裡的百姓是滿意了,可此事如今在青鬆縣各個村子傳開了,其他村子不滿意啊。”

這大雪也停了不少日子,來往城中的村民越發多,聽了此事,各個都來衙門問能不能將他們村子的存糧也收了。

劉覽都被要問得沒脾氣了。

林蘇葉懂了:“此事肯定藏不住。”

劉覽依靠在椅子上:“那如今可怎麼辦?”

就像那幾人說的,縣衙怎可厚此彼薄?

可縣衙也不是有金山銀山啊!

林蘇葉沉思片刻,抬眸道:“劉伯父,既然縣下村子裡的百姓都知曉了此事,那咱們也的確不能忽略他們,要不再收購一次?”

劉覽睜大眼睛:“還來?衙門可真沒多少銀子啊!”

林蘇葉安撫笑道:“我知道,但肯定不全收,上次乃是特殊情況。”

她細說道:“父親與我說過,去年上報的文書顯示,青鬆縣目前有兩千多戶,人口不足一萬,許多偏遠村落人口少,幾十人便可為一村。”

劉覽歎氣:“青鬆縣為下縣,朝廷也不重視咱們……”

林蘇葉分析:“我看了史書,從中了解到青鬆縣既沒有江陽那樣的豐饒之地,也沒有洛江那種通商港口,青鬆縣雖為南來北往交彙之地,但耕地卻極少,村民種植理念較差,也沒有幾戶人家養得起牲口,所以如此惡性循環,才導致如今每年收成量大降,村民入不敷出,恐怕好些人家交了稅款連自家都養不活了。”

劉覽連連點頭:“的確如此!今歲各村落呈報上來的年收成又比去歲降了兩成!”

“所以聽說縣衙以高一成的價格收購了田溝村等五個村子的豆子時,他們才會找到縣衙,因為他們能依靠的隻有縣衙了。”林蘇葉垂眸:“這樣,劉伯父,您派幾個識字的護衛,讓他們辛苦一番,分彆下到青鬆縣各個村子裡去了解一下如今他們的田地和各戶的收成存糧情況,我們需要知道具體情況才能有所對應。”

她是有心收購,但也要看看他們各村子是什麼田、種的是什麼、合適種什麼才行。

就像收購黃豆,那五個村子種出來的品質還算不錯,唯獨在種植方麵欠缺,所以她才與五村村長長期合作,並且到時會讓袁天川去教他們如何提高收成。

劉覽也摸不清林蘇葉想做什麼,但他目前沒有更好的法子,隻能跟著她說的做,他語氣雖是帶著調侃,但眼神卻認真:“葉丫頭,你爹不在,咱們可不能將縣衙霍霍沒了。”

林蘇葉輕笑:“您放心,出什麼事我擔著,我擔不住還有林府呢。”

劉覽也沒墨嘰,當即就喊來衙役,縣衙裡就那幾個人肚子裡有墨水,他很快說了幾個名字,讓他將他們喊來。

衙役應聲。

林蘇葉見他還是麵露擔憂,趁著等人的間隙,她換了個話題:“劉伯父,咱們豆坊或許可與商販、商賈合作。”

劉覽一愣:“怎麼個合作法?”

按理說為官之人是看不上行商的人,但他們青鬆縣縣衙卻沒有像其他縣衙那般高高在上之感。

當初葉丫頭說開豆坊賺銀子的時候,整個縣衙都十分讚成,沒一人覺得縣衙經商是可恥之事。

可能因為他們窮吧…

劉覽自嘲一笑。

林蘇葉歪頭:“其實我早有此想法,但沒碰到合適的商賈,我雖不敢說我們豆坊做出來的豆製品全朝獨一無二,但這味道肯定也是排得上一二的。”

“臨縣的沙泉縣在山腳,我聽說他們那山上有不少野物,他們縣百姓都時常進山打個野兔野雞,運氣好的說不定還能搞到野豬。”

當然,她並不羨慕,要知道,那危險性也是成正比的。

她聽父親閒聊提過,說沙泉縣每年死在那座山上的百姓沒有兩三百都有一百人。

當初她剛聽聞時眉頭微微皺起,問:“如此危險的山,官府就不管管嗎?”

林儒輕輕搖頭,歎氣:“那山太大,官府也難以管控周全,他們知縣起初並未在意,可年末人口一統查,才驚覺有那麼多百姓喪生於此,可要是不讓百姓上山,怕會引起眾多反抗,他為此也是煩躁不已。”

劉覽作為一縣之丞,對周邊各縣情況十分了解,自然也清楚沙泉縣的那座山。

他摸了摸下巴:“沙泉縣以野物買賣在這四周聞名,但我有聽說他們田地收成還沒咱們高,如果用豆坊的那些新奇吃食去與他們對換,我想肯定有人願意。”

畢竟如今百姓隻想填飽肚子,對大多數人來說,一隻野物就那麼點肉,放久了還會發臭,自己做了吃又舍不得,還不如換一些經得住放又能飽腹的糧食。

林蘇葉淺笑道:“是啊,豆坊收購了五個村子的黃豆,除去就留給咱們自家百姓的,還剩不少呢,我算了下,從青鬆縣到沙泉縣,騎馬也就半個時辰。”

劉覽對於林蘇葉這個想法十分讚成和看好:“此法可行!”

他頓了一下,微微皺眉:“可讓誰去談這買賣呢?”

林蘇葉垂眸,輕聲道:“是啊,的確需要選一合適之人出來…”

“都說這種天不出來不出來,你看!哪兒有什麼人?!咱們這貨我看肯定爛手裡了!”

“老鐘,咱們這不才出來嗎?彆著急啊。”

“我怎麼能不急?你說這次搞個大的,我才借了不少錢買了這麼多,這出來三四日了,一樣都沒賣出去!”

“這不雪才化完嗎?你看,這到城門口了,咱們進去瞅瞅?順便找個客棧住一晚。”

聽到爭吵聲,城門口兩個守衛看過去,隻見右手不遠處有兩名男子。

一名男子大概二十出頭,另一位看起來年歲就大一些,應該三十左右。

年輕男子皮膚黝黑,身形健碩,和穿的那一身青衣十分不相匹配,相貌雖平平無奇,但那雙眼睛閃著精明的光芒。

而他身旁的中年男子,身材微胖,穿著一身黑衣,有些圓潤的臉上留著一抹短短的胡須,隻見他緊緊皺著眉頭,眼中滿是氣惱。

鐘實甫埋怨了幾句,看著地上的貨物,也隻能繼續扛起來先進城。

他真是被衝昏了頭腦才信了這個段子翁的邪!

本來這次前段日子賣了點貨物賺了些銀子,他還和老娘妻子說今年可以好好過個年了。

誰知隻是出去喝了點小酒,他就稀裡糊塗聽了段子翁的話,把賺的那點錢全拿出來買這新貨物了!

如今他們從鎮子上走到這青鬆縣,就沒碰到一個願意買的!

進到縣城後,段子翁眼神四處轉,快速的將大概地形記在腦子裡。

而鐘實甫則皺著濃眉打量著城內的百姓。

越看那眉頭皺的越緊,因為從城門一路走來,他就沒見到一個穿著好布料的縣民!

大多都是粗衣灰布,他剛剛光顧著埋怨段子翁了,都沒注意看這是哪個城門,也不知哪個縣城這麼窮?

鐘實甫這般想著,他轉過頭望向城門口方向,從他這可以看到城門上的三個大字——青鬆縣。

鐘實甫轉回來,原來是青鬆……

等等!

他轉到一半,立馬又看過去,再次確認。

真是青鬆縣?!

他瞬間如遭雷劈一般,呆傻在原地。

怎麼就到青鬆縣來了呢?!他們商販有自己的渠道流傳消息,其中就有一條列舉著天泰朝由富到窮的縣城名單,其中青鬆縣排最後三位。

所以他們這些商販默認一般,每次進貨賣貨,都將青鬆縣排除在外,從不會踏足此地,因為知道這的百姓窮,買不起啊!

鐘實甫此時已經絕望,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虧的血本無歸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