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蘇葉來到縣衙,找衙役拿醫館的鑰匙。
她從縣衙大門穿過大堂一路走進來,看到不少衙役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看那表情像是在埋怨什麼。
她找到掌管庫房的庫吏馬明:“馬叔,醫館的鑰匙在這嗎?”
馬明正在整理庫房裡的兵器,見到今林蘇葉,他頓時笑道:“小姐來啦?”
林蘇葉無奈道:“馬叔,都說了彆叫小姐,我是大夥看著長大的,叫我蘇葉或者小蘇就行了。”
馬明開懷大笑:“好好好,那小蘇,你等會,我這就給你找鑰匙。”
林蘇葉輕笑:“沒事,馬叔,慢慢找不著急。”
她毫不介意地一屁股坐在門檻上,閒聊一般問道:“馬叔,我剛剛從大堂穿過來,看到他們都在討論…”
“你也聽說了?”還不等她說完,馬明歎氣道:“你說這縣丞大人怎麼想的?哪個地方的縣衙還規定當差的必須在衙門飯堂吃的?”
林蘇葉眨了眨眼:“哦?縣丞大人定了規矩了?”
“是啊,也不知昨日他們去飯堂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下了這個規矩?”馬明搖搖頭,表情一言難儘:“你說這飯堂做的飯菜但凡有些滋味,誰想出去花錢吃呢?再加上縣丞之前說縣衙要緊衣縮食,那之後連本有些鹽味的飯菜都變得寡淡無味。”
林蘇葉眉頭微皺:“克扣口糧可不行!”
馬明搖頭:“倒也不是克扣,想吃多少都行,管飽,但就是這味……”
她懂了。
林蘇葉輕笑出聲:“怪不得之前陳叔來豆坊幫忙,一提縣衙的午飯就唉聲歎氣的。”
“說實在的,老陳也不容易。”馬明倒十分明事理:“這眾口難調,他這掌廚的確很難讓縣衙全部人滿意,你說就是豆坊那豆花還有兩種口味的呢是不?”
他從箱子裡將鑰匙取出來遞給林蘇葉。
林蘇葉接過來,給馬明伸了個大拇指:“陳叔要是知道您這想法,估計能感動哭。”
拿了鑰匙,林蘇葉沒有往醫館去,而是轉了個身去了後廚。
後廚院子裡陳倉正蹲在地上洗蔥,林蘇葉溫聲道:“陳叔。”
陳倉轉頭,瞬間笑眯了眼,驚喜道:“小姐怎麼有空來縣衙後廚了?”
林蘇葉晃了晃手上的鑰匙:“來找馬叔拿鑰匙,剛剛聽到了些關於飯堂的消息,便順路過來看看。”
陳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我也不知道縣丞大人會下這道命令。”
他低頭繼續洗蔥,語氣有些沮喪:“其實我也知道我自己廚藝有限,我也想讓大夥都自願來吃我的菜,可……唉……”
林蘇葉在他對麵蹲下,眼尖的看到右側廚房裡新砌的灶台和新打的鐵鍋:“陳叔,鐵鍋好用嗎?”
她知道前幾日陳倉跟在秋嬸子身後學了不少,其中第一個就是鐵鍋炒菜。
想當初她提出這個想法時秋嬸子那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如今她都已經可以熟練淡定的顛勺了。
陳倉連連點頭:“好用極了!按照書秋嬸子教的,炒出來很香!就是我還掌握不好這鐵鍋的火候。”
昨日他炒那兩個菜都是第三鍋才炒出來的,前麵兩鍋都糊底了。
林蘇葉歪頭,想了想道:“反正這幾日林府也沒什麼事,我問問秋嬸願不願意來你這後廚幫幫忙。”
“真…真的嗎?!”陳倉滿眼驚喜:“你告訴她,不用她做什麼,我們都有人做,她隻需要指導一番就好了!”
如果秋嬸子能同意來後廚,那他肯定苦學廚藝!不讓縣丞大人的一片苦心白費!也不讓縣衙大夥餓肚子!
林蘇葉笑容讓人安心:“彆擔心,飯堂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
從後廚出來,林蘇葉來到旁邊醫館,打開門後先檢查了一番。
看了一圈後她還算滿意,因為馬明每個月都會安排人來打掃一次,灰塵並不算多。
櫃子桌子木匠都已經打好了,現在她隻需要將藥材和一些看診需要的東西擺放進去就可以讓李伯山開診。
“春兒。”林蘇葉回到林府,喚來春兒:“你安排人去把醫館打掃一下,再讓梁叔將庫房裡醫館的東西放過去吧。”
春兒接過鑰匙點頭:“小姐,要去告訴大夥坐診的是居山神醫嗎?”
青鬆縣百姓也許對李伯山不熟,但絕對都知道‘居山’這個名字!
畢竟最近這幾年流傳了太多他的事跡了,有斷骨重接、開胸取物,還有最厲害的就是能讓人起死回生!
如果她將神醫居山的消息放出去,那醫館肯定人滿為患!
林蘇葉想了下,輕輕搖頭:“不可,李前輩自己都未曾暴露行蹤與名諱,我們若宣揚出去怕會畫蛇添足,惹他不快。”
她等春兒出屋辦事後,轉了個身進到自己院中的小書房。
本來府中隻有父親林儒的那一間書房,後來林蘇葉在自己房中不小心被堆疊起來的書冊倒下時劃傷了額頭。
女兒奴林儒看到,二話不說讓人在她寢房旁重新隔出來一間小書房。
這麼多年,林蘇葉寫了不少冊子,她想趁著還有記憶將她上輩子大腦裡的那些知識全部記下來。
這麼多年她想起什麼便記什麼,如今小書房的架子上已經放滿了她寫的冊子。
當初給袁天川看的種植相關技巧就是小書房裡拿的。
從外觀看所有書冊全部一樣,外人看不出來區彆,隻有林蘇葉能精準找到自己要的。
她從第二排書架上取出兩本書冊,翻開看了兩眼,兩本都是與醫學相關。
當然…
大半都是獸醫學…
林蘇葉拿著冊子來到李伯山二人住的院子。
院子大門沒關,她踏進門檻,出聲道:“李前輩,顧大哥。”
“葉丫頭來了?”屋中李伯山的聲音傳了出來。
沒過一會,林蘇葉見他撫著胡須走出門,她微微笑道:“秋嬸做的飯菜還合口嗎?”
李伯山滿意點頭,稱讚道:“你們林府這位廚娘廚藝高超,老夫在外這麼多年,沒吃過比她做得好的。”
說完,他眯著眼回味了一番中午吃的那雞蛋包豆腐和土豆燒雞。
細膩嫩滑、肉味鮮香,好吃不膩口,十分適合他這個年歲的人吃。
就連念叨著想回京城的顧邈都忍不住吃了三碗飯。
“前輩喜歡吃就好。”這麼多年,秋嬸子的廚藝她已經不需要擔心了。
她將手上的冊子遞給李伯山,謙虛道:“前輩,這是我對行醫上的一些自己的想法,想請您指點一下。”
“哦?”李伯山眼睛一亮,接過來,十分感興趣道:“你居然寫了這麼多?老夫今日一定好生看看。”
就從她縫合之術的想法來看,他還是很看好這個年歲尚小的丫頭的。
當晚,師徒二人又心滿意足地吃完一頓晚膳,等林府小廝將碗盤收走後,李伯山感歎:“在青鬆縣歇腳真是老夫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了。”
顧邈打了個飽嗝,還是嘴硬道:“可京中各方麵都比這好!”
李伯山垂眸看著他吃的圓潤的肚子:“我在京中可沒見你吃過三碗飯。”
顧邈也說不出飯菜不好吃這種違心話,他眼睛一轉:“師父,要不咱們把林府的廚娘一起帶到京城吧!”
李伯山斜他一眼:“老夫不回京,我與葉丫頭十分投緣,她在醫術上天賦極高。”
顧邈不服,師父可從沒這般誇過他:“就因為她會縫合之術?”
“非也。”李伯山從床頭拿出兩本冊子:“這都是她自己潛心專研所寫,且她從未有過行醫經曆。”
顧邈看著那兩本冊子,狐疑道:“她才多大,能寫出什麼?”
彆是一些閒言碎語。
“老夫還沒看,一看便知。”李伯山對林蘇葉可是十分看好的,他將書冊遞給顧邈:“字太小,我這眼睛看不清,你來念給我聽。”
“這有什麼好念的。”顧邈嘟囔著接過,翻開一頁,瞬間睜大眼睛,他怕自己看錯,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隻見書冊第一頁上依舊寫著幾個大字:
論給豬閹割的重要性
顧邈不可置信道:“這簡直荒謬!”
李伯山見他這麼大動靜:“寫的什麼?”
顧邈“啪”得一聲合上冊子,皺著眉:“師父,咱們還是回京吧!”
給豬閹割?!
此女想法太過離譜!他感覺她不正常!
李伯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將書冊從他手中拿過來,舉著油燈湊近看。
看到第一眼,李伯山也滿臉詫異,但並沒有像顧邈反應這麼大,他接著往後翻,隻見後麵詳細寫明原因,李伯山邊看邊點頭,眼中滿是欣賞:“此女雖為女子,卻有如此獨特見解,實屬難得,這豬若是閹割後,肉質更佳,性情也更為溫順,於養豬之人益處頗多。”
顧邈瞪大雙眼反駁道:“師父,這豈是閨閣女子該懂之事?成何體統。”
李伯山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你怎比我還要迂腐?行醫之人,不分男女!”
顧邈繼續嚷嚷:“這哪是醫術?分明是胡扯!誰家大夫行醫還給豬閹割的!”
李伯山無奈地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啊,這世間萬物皆有聯係,醫道亦是如此,給豬閹割之事看似荒誕,實則蘊含著陰陽調和之理,若能深入探究,或許對人醫亦有所啟發。”
醫理相同,就像她自己所寫:豬閹割後能改善肉質和脾性,人體亦有類似之處。
顧邈聽了這話,心中雖仍有抵觸,但也不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