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她是「帝玄」的創造者,但她隻負責了基本人設。
關於原書中「帝玄」過去種種經曆她不曾參與構想中,她隻知道結局——亡國君在她曾經的領土上垂死掙紮。
她不是一個負責的人,所以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時,她第一想法是逃避。
儘管這些苦難都是她的手筆,是她親自創造原主,一個前半生迷茫後半生依舊茫然的女配。
她來到這個世界後,一直在想如果「帝玄」的性格不是這樣呢?
如果「帝玄」是一個雷厲風行有治國經略的明君呢,如果「帝玄」本身就是一個擁有自己喜惡行事風格的人呢?
但如果「帝玄」不受她的設定,那「帝玄」為何而存在呢?
作為一個半吊子的文學生,聽了太多什麼虛構與想象後,她已經說不出最好的答案。
「帝玄」是因她的想象而存在,同樣的也因為她肆意設定而活在這本小說裡。人物無法生出血肉,從來不是因為設定不夠完美,而是在作者筆觸凝滯間無法融合的想象。
人物不可能完全符合設定。
就如同網上那些人說得那般,因為我弱小於是贈予筆下人物強大,因為我的平凡普通,於是筆下的人物就光芒萬丈......
但她呢?她為何要賜予「帝玄」這麼多苦難呢?
“主子?”見帝玄停下腳步,暗一不解提醒。
“嗯......”帝玄喉間低啞,她錯了,她什麼都不知道:“暗一,回來後說說你的故事吧。”
她想從身邊人開始重新認識「帝玄」。
丟下這句話,帝玄有些落荒而逃地走向龍輦,一眾內侍在一旁候了許久。
為首的小太監帝玄很眼熟,是周入海新收的小徒弟。
見著帝玄踱步走來,小太監連忙擁上去,禁衛穿甲配劍散在四周,一副戒備森嚴。
小太監見狀上前掀起簾幔,帝玄瞥了眼裡麵右腳先行踏進去。
暗一緊隨其後,停在轎輦一側。見帝玄坐穩後小太監熟練地喊了聲:“起駕!”
八名轎夫同時用力將轎輦穩穩抬起,步劃整齊有力動作輕盈穩健。
在噠噠聲中,穿過朱紅宮牆直奔威嚴宮門口。
“主子,該換車了。”暗一在一旁提醒,她攙扶著帝玄走上一旁黑色馬車。
車身一丈有餘通體鎏金,紫檀木雕就車壁,鏤空龍紋嵌著紅寶石,車內小鼎燃著溫和的暖香隱隱傳出來。
馬夫動作淩厲跳下,將鑲著玉飾的馬鞭杆遞給暗一:“老大。”
暗一頷首:“讓她們安分些。”
說完暗一上馬,回頭提醒帝玄:“主子,走了。”
聞著車內莫名催眠的香,帝玄懶懶應了一聲,“嗯。”
馬車徐徐向前,車輪滾動,聲音沉悶。三名暗衛偽裝的禁衛駕馬走在前麵,兩隊禁衛跟在馬車後。
執長槍披亮甲,一路護送馬車朝城東方向而去,激起一層黃土。
龍輦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朱紅大門再次緊閉。
帝玄本想休息一下,不料直接睡著了。等她醒時就聽見暗一不緊不慢敲車壁的聲音:“主子,到了。”
陸榆帶著一眾大臣候在府門兩邊,麵上均是懼色。
她們沒想到帝玄竟來了,皇帝參加臣子生辰宴會這可是極大的榮寵,陸榆嘴角的笑意卻有些牽強。
沒辦法,來的是暴君,說不定她這宴會半路就沒了。
“嗯。”
大臣們聽到一道懶洋洋的應答,本就彎曲的腰恨不得貼在地上。
帝玄理了理衣袍,左手撩起簾幔,探出頭漫不經心打量下首的臣民。
除了太師陸榆外,其餘的她隻有個眼熟。
陸榆身後一個周身氣質溫潤的中年女人走出來,兩手靠在胸口目光溫和:“陛下前來家母生辰宴,陸府蓬蓽生輝臣不勝感激。”
陸榆隻微微頷首,三朝元老有免跪的榮寵,她身後的大臣們躬身齊聲喊著:“吾皇萬歲。”
作為話題中心的帝玄卻忍不住想吐槽,她不懂狗東西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禮儀,就這?
看得她這個多方麵融會貫通的文科生一愣又是一愣。
奈何零六六被她打發去了暗衛營,心有吐槽不知道能對誰說。
憋得她臉色越發難看,悄悄抬頭看她的大臣驚得快速埋下頭。
帝玄卻不知道這些,回過神來攀上暗一的手。
在暗一攙扶下帝玄下了馬車,兩三步走到陸朝麵前,虛扶起她語氣平淡:“愛卿哪裡的話,老太師的壽辰朕哪有不來的道理。”說完,她又轉身看向陸榆:“恭賀老太師八十大壽。”
身後的暗一拿著一副包裝好的字畫,垂下眼簾:“太師貴辰。”
撚著銀白發須,陸榆眯著眼和藹笑著,因為年邁眼部皮膚越發下垂,顯得更加和善:“陛下來了,朝兒快帶陛下進去吧。”
陸朝應了一聲,示意下人接過壽禮,兩手做著向前姿勢:“陛下請。”
不愧是千年老狐狸,暗嗤一聲帝玄輕輕頷首,踱步走進府裡。
卻見內院男女並未分院而坐,陸朝跟在身後解釋道:“陛下,您的位置在那。”
堂上設著兩張躺椅,陸朝指的那張正好是正西方向的。
暗一適時打斷:“陸大人忙去吧,主子這有屬下就好。”
陸榆眸中閃過不悅,麵上仍是笑意:“那就麻煩大人了。”
女帝身邊的暗衛首領正一品,跟她的母親陸榆平起平坐,身為正二品的右丞陸榆也不能說什麼。
見陸榆走遠,暗一才靠近帝玄,低聲詢問:“主子,暗衛傳信陸公子在後院被人為難,可要屬下前去解決?”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從帝玄穿書過來後她就加強了對這些大臣府裡的監視。
原主能那麼輕易倒了台,想來是跟這些人脫不了乾係。她討厭麻煩,更討厭麻煩找上門。
“陛下。”
“陛下。”
......
帝玄本想開口就見三五成群的公子哥向她而來,蓮步輕盈麵露羞澀,欲拒還迎地盯著她。
帶頭的哥兒不屑拋了個白眼,帝玄莫名覺得熟悉,待她細看時對方隻有羞澀,暗一湊近補充:“主子,那就是陸公子的嫡弟陸慕。”
陸慕,哪個慕?帝玄微微頷首,不經意間打量那位哥兒,見著對方眼角的紅痣有些怔愣。
世家公子哥兒哪有傻的,見帝玄對自己不感興趣連連稱聲告辭。他們本來也不願來湊熱鬨,要不是為了母姐的前途,誰願意來討好這個暴君。
見帝玄對他們不感興趣自然是欣喜了,隻有陸慕旁邊的一位哥兒麵露擔憂。陸慕寬慰地拍拍他,他隻好隨著眾人離開。
“暗一,去看看。”帝玄睨了眼左手暗自揉腰的陸慕,沉聲吩咐道。
終於找到你了,真是好樣的!
“是。”
暗一隱匿身形混入人群,陸慕識趣地跟在帝玄身後。
對麵林雲穿著藕粉煙羅衫正同其他大臣的夫郎談笑,見隻有自家侄子回來,他眉心忍不住一跳:“阿錯,慕兒呢?”
其他夫郎們止了話語連忙安慰:“林哥哥莫急,說不定二公子隻是貪玩罷了。”
“是呀是呀,兄長不要先亂了陣腳。”一個和林雲容貌相似的男子,扯了扯林雲衣袖,轉頭看向一臉慌張的趙錯,“錯兒,你表弟呢?”
其他夫郎見狀尋著借口離開。
“林哥哥,我先去尋尋我家孩子。”
“是啊是啊,林哥哥我也去了。”
“先告辭了,林哥哥。”
......
原本被眾星捧月的林雲身邊隻剩下胞弟和侄子陪著。
趙錯撲到那男子懷裡,啜泣著一邊指著對麵的走廊:“爹爹,表弟被陛下帶走了。”
“什麼?!”林雲驚呼一聲,用手帕掩住半張臉,差點跌倒幸而趙力上前攙住了他,淚眼朦朧看向林風懷裡,“阿錯告訴姨父怎麼回事?”
心疼撫著懷中受驚的孩子,林風軟聲詢問:“錯兒不怕,你娘親和姨母都在呢,告訴爹爹怎麼回事。”
趙錯哭了一通意識到自己失禮,有些羞愧埋頭:“我們向陛下請安,表弟不知怎的被陛下留下。”
他也不明白陛下怎麼就留了表弟,明明從前也沒發生這樣的事。
林雲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他以為陸慕衝撞了陛下,原來隻是這樣。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當今陛下這方麵風評甚好。想來隻是湊巧罷了,他低頭吩咐:“去看看,記得帶公子回來。”
“好,老奴這就去。”
“兄長,那位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看上阿慕那孩子了,林風攀上自家兄長右手。
林雲好笑地搖搖頭,“哥兒還在這呢,你這說的什麼話。”指尖輕點對方的頭,“應該隻是湊巧。”
見爹爹和姨父有話要說,趙錯自己尋了個理由:“爹爹、姨父,錯兒就先去了。”
這裡本是夫郎們待的地方,他一個哥兒待著自然不自在。
“去吧。”林風點點頭,攙著林雲再次坐下。
兩兄弟間開始低聲密語,林風眸中閃過厭惡,語氣中帶著不自知的煩躁:“兄長,那位怕是也到了婚配的年紀,何不如直接......”
“不可,近些年公公雖不關心後院,但還是會偶爾提及他,私下打壓就好了。”
“兄長我這不是怕他壞了慕兒的婚事。”不知想到什麼,林風有些悻悻道。
論及婚配,長幼有序。
“慕兒身後還有蘭兒這個妹妹,他不敢的。”他雖晚了些才有孩子,幸而生了對龍鳳胎,陸蘭便是他的長女。
趙錯出了門轉角就遇到自己表妹陸蘭,三步距離時他止了腳步。
不待他打招呼陸蘭先疑惑問道:“表兄,兄長怎麼沒和你一起?”
素來陸慕是和趙錯待在一起的,如今卻隻見趙錯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