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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晚膳前後,玉酥軒內,因入了冬,天黑的便更早了,玉酥軒內外上下已經掛上了燈籠。

陳嫵望著麵前滿滿一桌的菜肴,驚掉了眼睛,她睜著一雙明晃晃的眼眸望著一旁的陳公公,不可置信:“陳公公,你說這不是王爺晚膳的份例?”

陳嫵驚掉了下巴。

陳進忠的身側還有太監在陸陸續續的上菜,看著一臉呆滯的陳格格,陳進忠心下也覺著好笑的很,他從小看著王爺長大,什麼時候看見過王爺故意捉弄彆人呢。

陳進忠弓著身子,臉上笑的和朵菊花似的,“陳格格,王爺知道您今兒得了賞賜,說是為你高興,特意吩咐了小廚房點名要這些菜,至於銀錢,全部由格格你這邊出。”

陳嫵咽了咽口水,看著琳琅滿目的菜品,從前隻覺得食指大動,如今卻是心都在滴血,沉默片刻,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一旁的青黛,“小廚房說這桌子菜要多少錢?”

青黛一臉苦澀的看著陳嫵,低著頭含含糊糊道:“剛...剛好兩百兩。”

嗬嗬,陳嫵隻覺得頭有些暈乎乎的,這大老板可真是不客氣啊,她隻身想著舍二兩銀子在他麵前露個臉,討個喜,可也沒想著這代價如此之大。

這還讓不讓人活啊,一頓飯便要花兩百兩銀子,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老天爺啊。

弘曆悠閒地背著雙手進屋之時,就見陳嫵趴在桌子上,雙眼無神的看著桌麵,他沒有絲毫意外,故意咳嗽了幾聲壓了壓心頭揮之不散的笑意,又板了臉色進來。

“你平日裡見了這一桌子好菜,就好比餓了三天的小狗看見了肉骨頭,恨不得全部刨在自個兒的碗裡,今日怎看了好像是不開心的樣子?爺來了也不知去門口迎接。”

陳嫵微微抬了抬頭看了他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也不同尋往常一般嬌言軟語。

弘曆身子頓了頓,上前坐在她的旁邊,“怎麼,生氣了?”

陳嫵飛快的白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出聲,“沒呢,妾身這是感慨王爺真是英明神武,這桌子菜點了剛剛好,正好花光了福晉白日裡送來的二百兩銀子。”

她最後一句一字一頓的說完,分明是意有所指。

弘曆心下揣摩著‘英明神武’二字,他活了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知道‘英明神武’還能用到這裡,看著麵女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他終是忍不住了,臉上揚起笑意,上前拉著她的手。

“怎的,爺吃你二百兩銀子便心疼了?你前幾日從爺這兒騙的金鈿子,可不止這個數呢。”

陳嫵起身坐在他的懷裡,雙手攬上他的脖頸,眼珠子一轉,一雙瞳色在燈火下明亮璀璨,“爺誤會妾身了,區區二百兩銀子給爺點一桌子菜,妾身怎會心疼呢。”

弘曆一首攬著她的腰肢,一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眉眼微挑,配合著她道:“那你這是?”

陳嫵坐起身來,一張臉愁眉不展,“這不是快到年底了,妾身頭一年進府,原本想著能用這二百兩銀子給爺做身新衣,可如今這錢都成了菜肴,索性都是給爺的,也就無妨。”

“爺說是吧。”

呃...她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他吃了這桌子菜,過年便沒有新年禮物的意思了?

此時此刻看著滿桌子美味佳肴,弘曆一時間倒有些後悔了起來。

弘曆徉怒,沉著臉問道:“這麼說,爺今晚吃的這菜就是過年的禮物不成?”

陳嫵好似被他嚇到了一般,身子一顫,背過身去,良久無話,又過了片刻才將身子慢慢挪過去倚在他的胸膛,柔柔道:“妾身家底不厚,又出身不顯,囊中羞澀,可也想著送好的東西給王爺,可妾身實在是沒有拿的出手的禮物,其他姐妹定會給王爺準備好珍貴的禮物,到時候一看妾身準備的拿不出手,定是又會笑話我了。”

弘曆幼時,親娘隻是雍親王府內一個小小的格格,家境不豐,不似三阿哥弘時,親娘是府中的側福晉,家底子要豐厚些,自小便受了弘時不少的白眼嘲諷,耳邊聽著女子軟語呢喃,他一時間似有所感。

“好了好了,爺不逗你了,今日吃了你的銀子,從今以後,你每月可到陳進忠處領二百兩銀子,算是爺私底下補貼你的,隻是切記,此事不能讓彆人知道。”

陳嫵眼睛一亮,沒想到今日雖舍了小財,卻有源源不斷的大財等著她呢,想到每月都有二百兩銀子進項,她可以每日都去廚房點一道二兩銀子的加菜,想想這日子便美的很。

努力抑了抑彎曲的嘴角,可全然破功,索性摟著弘曆的肩膀,親了親他的嘴角,“爺真好,爺是天底下最好的爺了。”

弘曆看著她彎彎的眉眼,感受著她發自內心的喜意,也高興的很,“好了,現在可以好好的陪我用晚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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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曆走出玉酥軒的時候,已經是子時的天了,冬天的夜晚,寒風凜冽,吹的人都要動僵了,他懷裡抱著臨走時陳氏給的琉璃花鳥暖壺,一夜的好心情消散殆儘。

陳進忠舉著燈籠跟在一旁,小心翼翼窺探王爺的麵色。

“王爺,福晉身邊的綠水已經拿了府上的庚帖去請太醫去了,此時可能太醫已經到了。”

弘曆麵色如水,沉默的向前,因著天氣冷了,一路上連個蟲鳴鳥叫都沒有,跟在身後的的小太監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一行人來到前院兒,進了書房旁不遠的一間二進的小院兒呢,隻見院裡燈火通明,福晉富察岑月帶著宮女太監正立在廊下,瞧見王爺過來,富察岑月一臉的驚懼。

“王爺,咱們的永璉今日今日差點便沒了,”富察岑月眼中圈著淚水,再無平日裡的端莊沉穩,此時的她臉也花了,頭發也亂了,身上的衣襟更是散著,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懼怕。

弘曆沉著臉摟著她的肩頭安慰,“好了,永璉這不是沒什麼事情嘛,若慈怎麼樣呢?”

聽了王爺的話,富察岑月恢複了一些神智,她捏著絹子擦了擦眼角,望著窗內長歎一聲,“今日可真是多謝高妹妹,若不是高妹妹,永璉他...”

富察岑月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剛剛禦醫出來回話了,隻說性命如今無大礙了,至於其他,妾身剛剛內心焦急,也不好拉了禦醫多問。”

弘曆點了點頭,對她道:“夜深了,你回去守好永璉,把永璉身邊的奴才挨個挨個詢問,看看是怎麼回事。”

富察岑月看著王眼睛直直的望著窗內,知道高若慈在她心中地位不凡,再加上她如今對永璉有著救命之恩,借著月色深吸一口氣,“爺在此好好陪陪高妹妹,至於永璉那邊,妾身定會好生發問。”

弘曆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隨後便踏進屋內。

房內布置的清新雅致,琴棋書畫隨處可見,可以看出這屋的主人是個多麼蕙質蘭心的女子,床榻前掛著的垂珠簾子靜靜地散落著,折射出曳曳柔光,弘曆快步上前,欣長的身影映在芙蓉花樣的帳子上。

一旁的禦醫趕緊下跪,“給王爺請安。”

弘曆眼神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嘴裡回道:“她怎麼樣了?”

不過是幾個時辰未見,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呢?

那禦醫沉吟了半晌後,道:“救的及時,性命是無大礙了,可是高姑娘原本身子便弱,如今這天氣再加上在水裡泡了好一會兒,微臣擔心以後在子嗣上怕是會受些影響。”

聽聞此話,弘曆眼尖的看見女子眼角流出一道淚痕,知道她是醒了,弘曆臉上閃過一絲烏雲般的陰鷙,嘴裡仍是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開藥吧。”

“是。”

等屋內眾人都退出去後,弘曆才上前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她蒼白的臉頰,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永璉是我的嫡子,自小便聰明伶俐,我寄予厚望,今日之事,弱慈,爺謝你。”

高若慈眉心一動,緊接著睜開了眼睛,望著弘曆的眼含情意,低語細細,“爺的孩子,我自是珍之重之,便是舍了我這條性命,也不願意看見爺傷心難過。”

燭光瑩亮,照著高若慈的臉上羸弱的臉上,眼角淚水幽幽滑過,似梨花帶雨一般。

弘曆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頭,“爺明日便進宮,為你親自向皇阿瑪求側福晉之位,原本這事我也早就有打算,想著等你阿瑪回京溯職的時候我在求皇阿瑪賜婚,沒想到事情竟然成了這樣,到底是爺委屈了你,至於孩子之事,你是府上的側福晉,今後若是有妾侍誕下子嗣,爺便允許交由你撫養可好。”

高若慈一張臉緊緊貼在弘曆的的胸前,低柔道:“爺的孩子,便是我自己的孩子。”

弘曆擁著她羸弱的身子,聽著屋簷下的寒風貼著地麵打著旋兒的聲響,聲音溫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弱慈,我記得你晚上歇息的很早,你今晚怎麼會一個人去藕花汀?”

高若慈愣了愣,隨後便從他的身前抬起頭,一雙眼睛紅腫的厲害,臉色白的也不正常,此時她眼神望向一旁搖曳的珠簾,似回憶道:“回爺的話,奴婢今日在書房收拾東西的時候,偶然見到王爺今日褪下的朝服的袖口有道地方脫了線,奴婢便尋了針線自己補,不知不覺時間便晚了,可袖口處的那道金線奴婢這邊沒有,又想著這朝服明日還會穿,奴婢等不急就想著去針線房看看,尋一道金線,去往針線房的路上要路過藕花汀,奴婢瞧著藕花汀的小徑上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便有些疑慮,正想著上前查看的時候,就發現那身影竟然滑進了水裡,奴婢什麼也沒想,便一邊喚人,一邊自己下去了。”

“奴婢暈死過去之前,才知道懷裡的人竟然是二阿哥。”

弘曆安安靜靜地聽她說完,平靜是眼光與她四目相對,“好了,爺知道了,後麵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隻需要好好養好自己身子,做爺的側福晉就好。”

高弱慈笑容恬靜溫柔,“奴婢都聽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