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綠沁立在陳嫵的身後,一便替她輕輕擦拭著頭發,一邊組織語言道:“格格,王爺後院裡,有福晉富察氏,福晉出身鑲黃旗,是察哈爾總管李榮保與一品公妻夫人覺羅氏之女,身份尊貴,於雍正五年嫁入皇家,為王爺生下了了一女一子,福晉在府中一向有賢名,王爺很是敬重。”
富察福晉陳嫵是知道的,曆史上的孝賢皇後嘛,乾隆的發妻,說是孝賢皇後死的時候,喪儀極其隆重,超過前朝幾位皇後,後來乾隆爺還在她的喪儀上嗬斥了自己的兩位皇子,直接剝奪了繼承權,可見這福晉在他心中也是極有分量的。
這位可以列到二老板的位置,至於搶人這位富察格格,陳嫵上輩子最多走馬觀花的看過幾部連續劇,時間太長了早已經忘光了,並不清楚曆史上這位富察格格的事跡。
不過她還是在這隻言片語中發現了問題。
“福晉也姓富察氏,那今日這位富察格格可是福晉的同族?”
綠沁搖了搖頭,“富察格格與福晉雖是同姓,卻並不同族,福晉出自鑲黃旗的沙濟富察氏,富察格格出自正黃旗包衣噶哈裡富察氏,父親為佐領翁果圖,雖說都是富察氏,可與福晉的富察氏有天差地彆。”
陳嫵眉頭恍然,隨即又問,“原是這樣,那這富察格格可是很受王爺寵愛?”
若不受寵愛,又怎敢在府中剛進新人的時候便敢在頭一晚把王爺支走,且男子一向重欲,便是剛才那翻情景,一般男子如何能忍得,王爺雖有些怒氣,卻還是惦記著趕過去了。
可見是個心頭愛的!
綠沁點了點頭,“富察格格是王爺的第一位妾侍,又為王爺生下了大阿哥,情分不同尋常。”
陳嫵聽到這兒便明白了,這不就是男子的處男情節嘛,第一個女人,總是要與眾不同些,陳嫵不屑的撇了撇嘴,她倒是沒有什麼情節,可惜這一輩子是睡不到其他人咯,除非顯活的太長了,想找死。
雖然她可能、也許會活的很長,可她還是不想去找死!
畢竟等熬死了乾隆,她也有九十多了!
頭發已經烘乾了,綠沁拾了桌上的一隻篦子,一寸寸梳著,“除了富察格格,府內還有格格蘇氏、黃氏、柯裡葉特氏、金氏、柏氏。”
陳嫵閉著眼睛享受著,她心頭粗粗數了一下,人不少,加上她就有八個女子了,若是給弘曆排個班,每個人約莫能分四個晚上,真是僧多肉少啊,她要怎麼辦才能分一杯羹呢,好似有點難度啊。
綠沁想了想,又道:“對了,還有一位。”
“還有一位,是誰?”陳嫵有些疑惑的睜開眼睛,忍不住好奇,轉身望了望她。
青黛那邊已經收拾好了,換上了新的被褥,綠沁放下梳子,扶著陳嫵去了床上,“是王爺書房伺候的一位使女,她雖沒有格格的名分,可在府中一向是特彆的,王爺也很是寵愛,格格若是遇上了,還得客氣兩分。”
陳嫵一頭黑線,早知道曆史上的乾隆也是個貪色的,沒想著還沒登基當上皇上,後院便已經有了這麼多女人了。
不說院內有名分的便罷了,竟然還在書房內養了一個紅袖添香。
算了算了,既來之且安之,至少他的床i上功夫還是不錯,沒讓她受太多的罪。
想到明日還需得去給他的大老婆請安,陳嫵也乏了,上了床裹著軟和的杯子,聽著耳邊淅淅瀝瀝的風雨聲,翻過身便睡著了。
青黛與綠沁一同放下帷幕,吹熄了燭火,青黛壓低著嗓音道:“姐姐累了一天也乏了,格格這兒就由我來守著。”
綠沁聞言瞧了她一眼,也不多言,點了點頭便退出了房門。
等綠沁走後,青黛才從裡屋的櫃子裡抱了一床褥子出來在外間的榻上睡下。
一夜無夢。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大明,陳嫵便被兩個丫頭叫醒了,洗漱過後,換了一身燕尾肩的水藍色旗裝,衣襟與袖口處繡了些輕巧的樣式,清新雅致,就是瞧著素淨了些。
坐在鏡子前,青黛為她綰起發絲,見她氣色極好,便知昨夜休息的不錯,手指翻飛,便綰出一個輕盈的小兩把頭,陳嫵在妝匣子裡翻了翻,尋了一個簡單的如意水紋玉簪子。
“用這個吧。”
青黛點了點頭,又找了同色的珠花插在發絲間,顯得不那麼單調,又在陳嫵的示意下上了淡淡一層薄脂,好看是好看,隻是這樣一來,到底素淨了些,不似剛剛承寵的新人。
青黛對著鏡子看了看,遲疑道:“格格,會不會太素雅了些。”
陳嫵瞧了瞧鏡子裡的自己,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過頭低聲道了一句。
“素雅好些,不打眼。”
剛入府中,她還不知道府中眾人的底細,此時實在是不宜太過招人眼。
在沒有摸清這些人的脾性之前,還是先低調些才是上上策。
福晉富察氏的院子裡。
富察岑月端坐在鏡子前,一位老嬤嬤立在身後為她梳著發髻,宮女綠水掀了簾子進來,低眉頷首走到富察氏身邊。
“福晉,昨兒夜裡王爺歇在了富察格格院兒裡。”
岑月聞言,拾著寶藍點翠步搖的指尖就是一頓,麵上淡了下來,“昨兒陳氏初入府,王爺怎麼宿在了富察格格屋裡?”
按理說,昨日陳氏入府,王爺定是要歇在陳氏那邊的,且那陳氏還是皇上親自指的,王爺不會連這點臉麵都不給。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富察冉煙又作妖了!
綠水已經打聽清楚了,立在一旁伺候著遞上一副珍珠耳串,“聽說富察格格昨兒夜裡先是夢魘了,後來又被昨兒夜裡的風雨嚇到了,惹了頭疾,折騰了半晌還是不見好,下麵的奴才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迫不得已便去玉酥軒請了王爺過去。”
果然!
岑月自己帶上了耳串,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略帶嘲諷道:“也就王爺這副藥最治富察格格的疾了,那陳氏又如何?”
這陳氏是皇阿瑪親自指給王爺的,這富察冉煙,竟也絲毫不給臉麵,連夜把人從床上給請走了,這作風富察岑月實在是連吐槽都覺得費勁,可誰叫王爺看重呢,王爺看重她,便是她也要在府中給她些臉麵。
綠水也動了動嘴皮子,說道富察格格,她才略有些驚奇道:“陳格格屋內很是安靜,想來她自知自己出身一般,這初入府,也不敢豁出去鬨一番才是。”
綠水後麵的話富察岑岑月沒回,嘴裡淡淡道:“安靜?安靜也好,少找些事兒,我也清閒些。”
若是人人都如那富察冉煙似的,她煩都要煩死了,富察岑月站起身來,搭著綠水的胳膊去了正廳。
“福晉到,”小太監悠揚的聲音響起。
陳嫵立在眾人最後,跟著大家的動作起身行禮,“給福晉請安。”
一陣人影暗香浮動之後,陳嫵垂著腦袋便聽到上首一道清麗的嗓音響起,“妹妹們客氣了,起來吧。”
陳嫵跟著眾人的動作起身站好,聳搭著眉眼,不敢亂瞧。
岑月今日穿了一身蜜色的芙蓉花色氅衣,一頭秀發精致的綰在腦後,麵上淡淡上了些唇脂,很是端然生姿,她望了望站在屋內的一屋子女眷,唇上帶著幾分笑意。
“昨兒咱們府上新進了一位妹妹,大家應該知道了吧。”
眾女眷道,“知道了。”
岑月點了點頭,又往人群裡瞧了瞧,道:“陳妹妹何在?出來與眾姐妹見見禮。”
陳嫵理了理衣襟,站起身來,蓮步輕移走到正中央,早有宮人擺放好了蒲團,她恭謹跪在地上,半垂著眼眸叩首行禮,“妾身陳氏,給福晉請安。”
隨後立在一旁的宮女便呈上一盞茶水,陳嫵入手摸了摸,淡淡的暖溫並不滾燙,恭敬舉過頭頂,“福晉請用茶。”
陳嫵半垂著眼眸,視線落在福晉的那雙寶藍色葡萄蜀錦繡鞋上,耳朵聽著屋內的動靜。
富察岑月仔細打量了她一眼,見著陳氏容貌清雅脫俗,但府中貌美的有金氏、小富察氏等珠玉在前,便是蘇氏與書房中的伺候的高氏也比她貌美。
容顏算不得十分出眾,隻作中上之姿,隻瞧著還算乖巧,眉眼還算柔和,瞧著像是個安分守己的長相。
隻希望真如這乖巧模樣,是個聽話的就好。
她笑盈盈接過茶水,碰了碰嘴皮子便放下了,和藹道:“既入了王府,便是一屋子的姐妹了,隻盼著大家同心同德,為王爺開枝散葉才是。”
此話一出,大婦風範儘顯。
眾人一聽,又是齊刷刷站起身來答是,陳嫵也跟著大家的動作,眉眼微垂,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
富察岑月臉上露出溫婉的笑容來,吩咐宮女引著她與眾人見禮。
一圈子女人都打了招呼混了個臉熟,最後見的便是她身側的格格黃氏,兩人剛行禮問好,就見院外走進一小太監,跪在大門邊通報,“福晉,富察格格過來了。”
聽到這聲傳唱,原本還熱鬨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一屋子女眷都不動神色的打量著陳嫵,見她垂著頭瞧不清表情,又看向門外。
富察格格,便是昨兒夜裡拐走弘曆的人,陳嫵自覺退回去坐在凳子上,感受著大家火熱的視線,這種感覺就像是從前讀書的時候,遲到了,班上所有的同學都看著你。
等大家轉移了目標人群,陳嫵鬆了口氣,也忍不住斜斜向屋外看去。
岑月麵上一怔,坐在紅木椅子上的身子不自覺動了動,點了點頭,“讓富察格格進來吧。”
紫藤花色的帷幕輕盈一動,隨後便見一嬌柔的女子在宮女的攙扶下小步走了進來,陳嫵偷偷瞧去,隻見她鳳眼微俏,膚如凝脂,色若秋容,隻臉色看著略顯柔弱,穿著一襲水粉色的蝴蝶兔毛氅衣,行動間腳底下露出一雙厚緞銀鼠貂毛錦鞋,漆黑的發髻上各插著兩支蟬花掐絲金步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手上攏著一個琉璃琺琅的小手爐,好一朵人間富貴花。
這樣的姿色連陳嫵都忍不住驚歎,這位富察格格美貌當屬第一,至少在這屋子內是,難怪有叫走王爺的底氣。
富察格格這一身顯得貴氣十足,一時間倒把帶著寶藍點翠步搖的福晉給比了下去。
隻是不過才剛入秋不久,她卻是一副早冬的裝扮,女子姣好的麵上少了幾分血色,看著似乎有不足之症。
富察冉煙在宮女的攙扶下,盈盈福身道:“妾身來晚了,還望福晉不要怪罪才是。”
還未完全下拜,岑月就招呼著左右宮女,道:“還不快扶格格起來,快賜座。”
“今兒一早便聽說你昨兒夜裡身子不爽,今日怎不在屋內好生歇息,你這身子自從小格格薨逝以後,便孱弱的緊,可要請太醫過來瞧瞧?”
富察冉煙搖了搖頭,“妾這身子太醫們都不知道來了幾回了,回回都是養著就好,這樣的話聽都聽乏了。”
坐在陳嫵身側的格格黃氏撇著嘴低低道:“裝模作樣。”
陳嫵聽了訝異的很,不自覺看了她一眼,對上陳嫵的眼神,黃氏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隻厭惡的看著對麵的富察冉煙。
陳嫵被彆人白了一眼,無辜的摸了摸鼻子坐好,繼續聽上首的動靜。
富察冉煙坐了下來,往下首眾人的方向望了望,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柔聲道:“妾身這身子不好,底下的奴才竟然膽大,自去了玉酥軒請了王爺過來,我心中是又氣又怒,昨日是陳妹妹初初進府的日子,我便是拖著身子也得給陳妹妹道聲歉意才是。”
陳嫵一聽,抬起頭來見眾人的目光都朝向著她,眼眸中的瞳孔微縮,站起身來略顯得拘謹,乾巴巴回道:“不礙事,不礙事。”
一側的格格黃氏眼風掃了一眼還站著的陳嫵,細長的眉眼輕輕一挑,陰陽怪氣的很。
“陳妹妹瞧著倒是好性,爺都被人從床上拉走了,竟然絲毫不見動氣的。”
黃琬凝生的膚白貌美,性子率直,向來是個藏不住心思的,她雖有美貌,可因著直言直語的性子,弘曆一個月也就宿在她哪兒一兩日。
前幾次富察冉煙從她屋內叫走了幾次王爺,自然惹的黃琬凝生怒。
此時見了陳嫵如此好性的與富察冉煙不計較,她坐在位置上是一把火憋了又憋,還是忍不住出聲諷刺到。
她的話音一落,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富察冉煙兩靨頓時蒼白如雪,瞬時紅了眼眶,她微微抬起下頜,眼光望屋內一轉,輕聲道:“陳妹妹不計較,我卻是不能假意不知的,今日準備了些禮物給陳妹妹,一來是給妹妹道喜入府,一來又是道歉的。”
一段長句子下來,她便有些氣喘,歇了兩口氣又對著一旁的黃琬凝道:“我這身子這段時日時好時壞的,自知道得罪了黃妹妹,今日也給黃妹妹準備了些小小心意,還望莫生我的氣了。”
說罷便微微揚眉,便有宮女端著托盤上前,“這是前幾日得的兩匹月光紗,便送給兩位妹妹賠罪。”
黃琬凝往托盤上一凝,月光紗倒是稀奇東西,可她一月本就隻有一兩日能見到王爺,恩寵希薄,竟還被富察冉煙叫走,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越發沒了好臉色,“誰稀奇你這東西...”
話還未說完,就見原本呆呆站在一旁的陳格格,正麵露癡迷之色望著月光紗,眉上帶著一片喜色,“這布料真好看,名字也好聽的很,‘月光紗’,果然如月華一般流光如璨,如此就多謝富察格格了,這東西我很是喜歡,便舔著臉收下了。”
她說完又懵懂地看了看黃琬凝,遲疑道:“黃姐姐,你若是不喜歡便都給我吧。”
她臉上的目光恨不得把兩匹月光紗悉數攬入懷中,黃氏呼吸就是一窒,到嘴邊的話儘數被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