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陳氏?”
這是陳嫵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稱呼,以一個姓便代指了一個人,帶著濃鬱的封建氣息。
陳嫵冷不丁的一激靈,被這一聲陳氏徹底驚醒,她豁的睜大雙眸,望著弘曆的眼睛微亮,還帶著輕輕的水漬。
這時候她已經安全清醒了過來,一雙眸子在昏黃的燭火下閃著明亮的光澤,嗓音還帶著倦怠的呢喃,尾音兒拖的老長,好似在撒嬌,又像是在嬌嗔。
“妾身等了好久了,爺可算是來了。”
“這是還怪起爺來晚了?”
陳嫵點頭,“是來的有點晚。”
弘曆的院子中什麼要女人沒有,出身高貴的福晉富察氏,端莊的如柏氏、柯裡葉特氏,嬌氣的小富察氏,溫柔的蘇氏,美麗的如金氏,便是伺候在他身邊的使女高氏,也是難得的美人。
隻是這陳氏好似和她們都有些不一樣,到底是那裡不一樣,弘曆一時間到有些說不上來。
但是不妨他現在的好心情,能讓他心情舒坦,他也願意給她些臉麵。
笑著坐在她的床旁,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眼,道:“你這丫頭瞧著一點也不怕爺,爺問你,那日在你家中,是你偷偷在窗戶邊偷看吧?”
果然被他發現了,陳嫵暗暗垂眸卻絲毫不見慌亂,她歪著頭衝他嬌俏一笑,“果然是被爺發現了。”
自覺有些口乾,可能是這一天都沒有喝成水的緣故,她隨後便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溫水。
弘曆眉尾一挑,想不到這陳氏還是個會伺候人的,他自然的伸手去接,卻見到她站在桌子旁,自顧自的小口喝了起來。
弘曆愣了愣,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臂,在她轉身之時虎了臉道:“沒規矩,也不知道給爺倒一杯。”
陳嫵心中有些尷尬,糟糕了,自己喝水卻忘記了給領導倒上一杯,她麵上不顯一絲驚慌,反而鎮定地又倒了一杯水,捧著瓷白的小盞小步來到弘曆的身旁。
討好的笑著,一雙梨渦掛在唇畔,“爺彆生氣,妾身是嘗嘗水溫合適不,爺身子矜貴,若是燙著了便是不好了,妾身皮厚,便是燙一下也是沒有關係的。”
弘曆看著眼前笑生兩靨的女子,心想這人兒膽子倒是挺大,好似一點也不怕他,他人生中有很多的女人,各種樣式性格的都有,她們就像是擺在櫥窗裡的娃娃,供他選擇,可是想陳氏這樣親近他的,並不懼怕他的威嚴的人,隻有鳳毛麟角。
並且像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木頭樁子般。
弘曆這次並不伸手了,他下頜微微抬起。
陳嫵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的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形狀,明眸皓齒,狗腿般道:“爺日理萬機辛苦了,妾身伺候爺喝水。”
這大老板還挺會擺譜的,看著是挺不好伺候,可再難伺候,今後也隻得好生的供著、哄著了,畢竟她雖然能活九十多歲,可這位也是個長命的主呢,相當於她一輩子都要活在他的管轄之下,隻能好生捧著了,陳嫵內心一邊吐槽,手上卻是小心翼翼的給他喂水。
弘曆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才滿意了少許,待她放下杯子後,便握著她的手引她一同坐下,好奇道:“爺問你,那日來偷看是做什麼?”
弘曆那日便有些好奇了,不說漢人女子,便是現在的旗人家的女孩兒,也鮮有家中來了外男,還躲在窗戶外偷看的,這陳氏著實是個大膽的性子。
陳嫵知道,弘曆這樣的人自小長在宮中,對人心的把握更是得心應手,若是在他麵前自作聰明,怕是沒有絲毫的好處,被他瞧出來說了假話,或許還會惹他不喜,且她也不可能在他麵前裝一輩子啊。
還不如一開始便立好簡單純白、真摯的人設,該怎樣便怎樣。
陳嫵眼睛眨了眨,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羞澀,但還是小聲開口道:“妾身前兩月及笄了,娘親催的緊,要為妾身相看人家,妾身自個兒想著,以後的夫婿定是要長的好看的,若是找個醜夫婿,天天對著個醜夫婿過日子,那日子就苦的很哩,那一日,爺等人來了家中,妾身便忍不住,偷偷來瞧瞧有沒有俊俏的郎君。”
一番話畢,陳嫵已經麵紅耳赤,兩片緋色在燈火下很是明顯。
弘曆先是一愣,隨後便被這樸實又真摯的語言逗的哈哈大笑起來。
立在門外的陳進忠聽見主子爺這爽朗的笑聲,忍不住心頭一樂,瞧著這陳格格還挺得王爺喜愛的,想到此,他對一旁守著的綠沁也慈善了些許。
弘曆笑過以後,心情好了不少,看著陳氏一副羞澀模樣,他心下一動,想到她剛剛朦朧之際,笑言自己好看,一時間心情舒暢。
望著她燈下泛紅的花容,小巧的一張臉粉盈盈的,胸i前的一對兒在水紅色的宮裝下,更顯宏偉,弘曆隻覺著一股熱氣湧來。
忍不住拉著她白膩的手指一下下摩挲了起來,好似主人拿著逗貓棒般引導道:“那爺這模樣算是好看的嗎?”
陳嫵此刻連眼眸中都已經泛紅,含羞帶怯的看了一眼弘曆,細聲細氣又一字一頓道:“爺,好看的緊。”
陳嫵憋著一口氣,直到把自己的眼睛都憋紅了,才鼻尖輕輕吸了一口氣,麵上裝著羞澀的模樣,內心又忍不住吐槽:麻蛋,看不出來自己演的還挺真,至少麵上這人沒發現。
聽聞這話,弘曆又是忍不住笑了兩聲,他一把把陳嫵拉進了懷中,這陳氏還真是個妙人兒,陳嫵一時間胸口砰砰跳動起來,她前世雖然看過不少的動作片,可要說實戰,卻從來沒有過。
一時間頗為慌亂的動了起來。
這倒不是演的,她是真的很慌張啊。
弘曆環住她纖細的腰身,擁著她坐在自己的身上,被她動了幾下,更是火氣,他一把按住她的身子,啞聲道:“彆動了。”
陳嫵一聽,果然不敢再動,一時間僵直了身子,臉上驚慌畢現,弘曆一時也起了幾分憐愛,多了幾分耐心。
摸了摸她粉嫩的紅唇,感受到她的害怕,撫了撫她眼角的紅痣,抵著她的耳廓柔聲安慰道:“放心,一切有爺呢。”
漸漸的,窗外的嗚咽風聲越來越大,屋內的泣泣呻i吟也稀稀落落的響起,不多時,屋外竟然下起了暴雨,一顆顆雨珠子落在窗外的池塘邊,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響,有這聲音遮擋,陳嫵的喉嚨也漸嘶啞了起來。
弘曆身邊的大太監陳進忠此時正與綠沁立在門外,聽著裡麵愈發大的動靜,忙使喚了下麵的小太監去備好熱水與爺換洗的衣裳。
抬頭望了望天色,這陳格格可不得了,初次承寵,竟然引得爺折騰了這麼久,瞧著還沒有歇息的意思,陳進忠一時間有些驚奇了起來。
一旁的綠沁到底是個姑娘家,從前在福晉院子裡也隻是做些斟茶倒水的夥計,雖見過幾次王爺的麵,可這樣的場景卻是從未經曆過,一時間麵紅耳赤。
察覺到一旁陳公公打量的眼神,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安靜的站直了身子,隻當自己眼瞎耳聾。
陳進忠收回目光,陳格格這丫頭倒還可用,瞧這府裡,怕是又要變天了。
偏在這時,有人打著一把油紙扇冒著大雨衝進了玉酥軒的大門。
快步跑到院內,對著站在廊下的陳進忠便抬著一張臉,行禮苦哈哈道:“陳公公,奴才是富察格格身邊的小柱子。”
陳進忠一愣,回頭看了看屋內的方向,生怕動靜吵醒了屋內的主子,顧不得淋雨,下了台階帶著小柱子走遠了幾步,“小柱子,你這個時辰過來可是富察格格有什麼事情?”
小柱子點了點頭,帶著哭音兒道:“陳公公,我家格格今日夢魘了,又加上今兒夜裡這場暴風驟雨,一時竟又犯了頭疾,格格瞧著實在是有些不好了,故奴才大著膽子來求王爺去看看我們主子。”
陳進忠聽完,深深看了跪在地上的小柱子一眼。
富察格格今年年初生的小格格去了,因著富察格格在王爺心中不同彆人的情分,又為王爺誕下了第一個子嗣永璜阿哥,王爺從來對她便是要偏疼幾分,又因小格格去了,富察格格的身子便大不如從前,就是福晉富察氏,對富察格格也多是小心照顧著。
隻是今日這陳格格剛進府,富察格格便身子不虞。
內帷之事,陳進忠自然見的多了,打眼一瞧,便明白是怎麼回事,瞧了瞧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柱子。
陳進忠想了想,還是走到門邊。
輕輕敲了敲門框,小聲道:“爺,富察格格身邊的小柱子來了,說是富察格格犯了頭疾,請您去瞧瞧。”
弘曆睜開眼睛,臉色一片潮紅,額頭上的青筋凸起的老高,他垂首望著躺在身下的女子,喘息不止,汗水一滴滴落在胸前,感受著下i身一陣陣的快i感,他忍不住悶哼一聲,這陳氏倒是個不錯。
弘曆移開目光看向窗戶,寒聲道:“格格身子不適,自去請太醫就是。”
言下這話便是此刻不願意走的意思了。
陳進忠撇了一眼跪在一腳的小柱子,他今日也算是對的起富察格格了。
正要離去時,天光滑過一道銀色的白光,打的漆黑的夜裡恍如白晝,富察格格身邊的婢女榮兒便在這時也匆忙趕了過來。
“王爺,王爺,格格不好了。”
女子聲音尖利,在這雨夜中的小院兒裡不吝於一道驚雷。
屋外又傳來女子的哭喊聲,在雷雨的加持下更顯淒厲,弘曆聽出來了,這是小富察氏身邊婢女的榮兒的聲音,小富察氏身子自小格格走後,便一直不爽,莫不是真出了什麼事兒,弘曆埋著頭在陳嫵脖頸處粗氣連連平複快意的餘溫。
陳嫵仰麵躺著,口中還帶著微微起伏的喘息,門外的聲音她也聽在耳朵裡,感受到弘曆微頓的動作,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抬了眼眸,啞著嗓音道:“爺,莫不是富察姐姐那邊真不好了,你還是去瞧瞧吧。”
弘曆也正有了離去之心,隻是此時此刻也不好名言,正好陳氏體貼,弘曆心中也既是蔚貼,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絲,低聲哄道:“今日是你第一次進府,讓你受了委屈,爺後頭還你可好。”
陳嫵內心一片寧靜,卻不妨她麵上微微動容,伏在弘曆的肩頭,嬌氣十足聲道:“爺,妾身閨名一個‘嫵’字。”
“陳先生起的好名字,”弘曆單手撫上陳嫵如青山遠黛的眉間。
陳嫵笑了,大著膽子一雙雪白柔膩的臂膀攀上弘曆的脖頸,引著他來到自己麵前,怯怯道:“今日我便把爺讓給富察姐姐,爺可要記著還妾身,妾身還在玉酥軒中等著爺呢。”
弘曆笑了笑,道了聲好,喚了候在門外伺候的人進來。
陳嫵裹著被子側身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弘曆翻身下床,梳洗後換上了乾淨的衣衫,瞧了她兩眼再無多話,推門,帶著一乾人出了玉酥軒。
走的乾乾淨淨啊,絲毫不拖泥帶水,果然男人真是拔i呃...什麼無情啊,更何況是從不缺女人的乾隆爺呢。
等人都走後,青黛與綠沁進了房門,青黛上前一步,扶著陳嫵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陳嫵肩頭青紫的痕跡,心疼的很,“格格,今日可是你的洞房花燭夜,這位富察格格真是好生霸道,硬生生的把王爺扯了去。”
陳嫵起身,臉上有一種異樣的平靜,不答青黛的話,她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綠沁,問道:“綠沁,你在王府中伺候了幾年了?”
綠沁聞言絲毫不見驚慌,她上前恭謹道:“回格格的話,奴婢是今年二月份王爺受封寶親王後,由內務府指派過來的,奴婢僥幸分在了福晉院子裡,做些斟茶倒水的工作。”
“哦,那你又怎是來了我的院子?”
綠沁頓了頓,遲疑道:“回格格的話,奴婢不知。”
陳嫵看了看她那張燦若芙蕖的臉,眉目間已是明了,臉上卻是淡淡的,“既然你不願說,我也不深糾了,隻是你來了我院兒裡,還得守我的規矩才是。”
綠沁抬起眸子大著膽子問道:“格格的規矩是?”
陳嫵也不和她繞圈子,直言道:“一個‘忠’字即可,若是吃裡爬外的,我這兒也是不留的。”
綠沁大著膽子抬起頭來,清亮的目光毫不避諱與她對視一眼,隨即恭謹瞌首,低聲道:“格格放心,奴婢沒有什麼大誌,隻盼著到了歲數,能出宮去和家中父母一道享個團團圓圓,便是最大的願望,奴婢打今兒起便是格格身邊的奴才,一心一意伺候格格。”
話已至此,兩人便都心知肚明了。
陳嫵喚了她起身,披了一件家常的外衣,站起身來去了淨房,沐浴過後,青黛去床上收拾那一片狼藉,綠沁在窗前為她熏著頭發。
“綠沁,為我說說王爺後院的幾位小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