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第5章

“聖上聖逾,今以陳延璋之女指婚寶親王弘曆為格格,欽此。”

一人穿著宮中內監服飾,站在陳家台階之上,麵西站立,緩緩道完皇上口諭。

陳延璋跪在台階下麵,麵北而跪,以頭磕地,等公公念完旨意後,他怔了怔,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等等,這旨意是給嫵兒的,皇上...皇上,原來沒他什麼事兒,陳延璋心下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宣完旨意的太監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低頭一看,隻見陳延璋麵上呆愣,正出神也,這種事他也見的多了,普通人家得天機緣,歡喜的失了神,也是難免的,自然見怪不怪。

因著陳家女是指婚給寶親王的,他也不敢落了陳家的麵子,滿臉堆笑的提醒陳延璋,“陳老爺,還不接旨?”

壓下心頭的失落,陳延璋又興奮了起來,天啊,這才是真的潑天富貴啊,寶親王,愛新覺羅.弘曆,那可是鐵板上釘了釘子的下一任皇帝,這麼說來,他女兒至少能混個皇妃當當?

陳延璋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內側的軟肉,直到疼的他齜牙咧嘴的時候,才徹底緩過神來,歡喜的伸出雙手,恭敬的三跪九拜。

“草民陳延璋接旨。”

立在上首的劉公公見陳延璋還恭謹跪在地上,上前一小步,笑道:“陳先生快起來吧。”

陳延璋像是丟了魂兒似的,望著公公的笑臉跟木偶人一樣,在旁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嘴中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那劉公公嘴角含著一縷笑意也不見怪,又拉著陳延璋低聲道:“陳先生,皇上恩典,特意在街前給你指了一處院子給你,用作開講館之用,皇上還私下吩咐咱家,給你帶一句話:切莫忘了好生講學。”

陳延璋渾身一機靈,便又要跪下,口中喃喃道:“自不敢忘,自不敢忘。”

劉公公對著他又是一頓安撫,等他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劉公公才歪著頭望了望天色,對著一旁的陳延璋溫聲道:“陳先生,聖上口諭已傳,後麵的禮節會有內務府的宮人過來包辦,你們隻需要選個良辰吉日便送陳格格入王府,咱家宮內還有差事,便先走一步。”

“是...是...”陳延璋腦袋像一團漿糊似的,但是一點也不妨礙他頭點的跟撥浪鼓一樣,木楞著看著劉公公門一步步離開,直到出了巷子口,再不見身影。

宣旨的劉公公闊步走在前,幾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子跟在後麵,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弓著身子殷勤地扶著公公道:“這陳家也太沒眼色些了,公公勞累走了一趟,竟連個賞錢也沒有。”

另一個小子也跟著符合道:“小門小戶的,上不得台麵,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入了皇上的眼。”

又有一人在身後出聲道:“是呀,還指給寶親王做格格,真是祖墳冒青煙兒了,誰不知道寶親王是下一任的...”

“噤聲,”原本嘴角掛著淡淡笑意的劉公公倏然止住了步伐,立時垮了臉,他冷眼望了望身後幾個小子,眼中再無溫色。

“這陳家從前便是再上不得台麵,從今以後也不是你們能說嘴的,小李子,咱家給你說了多少遍,在這宮中蠢笨些也無妨,少說話多做事,至少還能保住一條命,最怕的便是你這種自作聰明卻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不知能活到幾時。”

“罷了,回宮後你便去內務府報道吧,咱家身邊是不敢留你嘍。”

那名喚小李子的太監心頭一涼,腳底一軟便跪在地上,“公公贖罪,公公贖罪,奴才再不敢亂說話了,還請公公饒奴才這一次。”

劉公公冷冷看了地上一眼,又看了看扶著自己的小子,隻見他此時也冷汗淋淋,不敢再開口,才眼眸半垂,慢悠悠向前。

陳嫵渾渾噩噩地立在腳門處,所以那天上門的貴客是雍正?那其中的便有寶親王弘曆?寶親王便是以後會活到八十多歲的乾隆,陳嫵腦中回想著前世曆史,她隻知道乾隆潛邸的時候,是有一位陳格格,後來等乾隆登基後冊封為婉常在,據說活了九十多歲,比乾隆還活的長,難道就是她?

陳嫵捏了捏手中的娟秀,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這時帽兒胡同內原本看熱鬨的眾人都回過神來,場麵頓時喧囂了起來。

“陳先生恭喜了,令女以後嫁入皇家,陳先生也是皇親國戚了。”

“陳先生不得了,寶親王府可是個了不得的去處,以後還得請陳先生多照應些咱們這些鄰居。”

“是極,是極。”

“有陳先生在,看以後那羅家還有什麼可豪橫的,說起來他家的大姑娘好似也在寶親王府當差?”

“聽說是的,不過他家大姑娘就是伺候人的婢子,這陳姑娘可是皇上親自指的格格,自然不是羅家可比的。”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原本還有些呆木的陳延璋此時也緩過神來,隻見他麵露喜色,一張臉十分紅潤,在眾人的追捧下笑的十分璀璨。

向著皇宮方向拱手抱拳,“一切都是聖上恩賜,今日陳家大喜,大夥都是街坊鄰居,若是不嫌棄便入內熱鬨熱鬨。”

“好好,陳家大喜,咱們定是要沾沾光的。”

“對,陳嫵可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咱們自然為她高興。”

這話一出就有人不樂意了,“什麼陳嫵陳嫵,這名兒也是你能叫的,咱們以後都該改口喚聲貴人嘍。”

李大嬸沒想到自己一聲陳嫵便惹了眾人不滿,她悄悄縮了縮脖子害怕的看了看四周,再不敢亂說話了。

“說的不錯,以後可不能喊名字了,得叫一聲貴人。”

眾人說完便相擁著進了陳家小院,陳嫵也在大哥陳承安的攙扶下安定了三分入了院內。

陳延璋指揮著小兒子上茶,又讓大兒子出門去買些點心回來,今日難得大喜,陳母思索片刻便與陳延璋商量了一下,乾脆讓陳承安去胡記酒家叫了幾桌子酒菜,陳延璋今兒高興,自無不準,陳母便進了門取了銀錢出來。

這邊陳家是熱熱鬨鬨歡歡喜喜,另一頭羅家卻是不好了,他們也看見了講館的大火,自然是猜到了羅晃這小子惹事了,羅家幾個壯年男子趕到了講館,便瞧見講館大門口堆放著桌椅板凳,此時正冒著熊熊烈焰。

羅晃的大哥羅平黑著臉上前,“你發什麼瘋呢,內城裡也敢縱火,怕是不想活了吧。”

羅晃不以為意,顛著腳倚在大樹下興致勃勃的看著大火方向,“大哥擔心什麼,我又沒有燒彆人的東西,這都是陳延璋那老小子不要的,我都給他規規矩矩的擺在這兒了,燒也隻燒這些,出不了什麼事兒,大哥在一旁好生看著就是。”

羅平看了看衝天的火勢,默然片刻,“這麼大的火,官府的人頃刻便到,你想好怎麼應付吧。”

羅晃看了看一旁的羅平,並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與羅平同父異母,他母親秦氏是繼室,羅平的親娘在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了,才迎娶的他娘進門,他娘進門不久便生了他與他姐姐這對龍鳳胎,自然得他爹喜歡,再加上他姐姐的機緣,羅晃在羅家很是受寵。

對於羅平這個大哥,一點也不放在眼裡。

羅平也清楚這一點,見羅晃並不知錯的模樣,他心頭也有了怒氣,說了幾句還是不改,便也黑著臉站在一旁看熱鬨。

羅晃睨了羅平一眼,撇撇嘴,見火勢漸小,又揚聲讓幾個狐朋狗友添了些桌椅板凳進去,羅平不會以為他真是沒點腦子罷,在城內縱火,自然是死罪,可在城內燒點東西,且沒有引起大的後果,隻是動靜大了些。

就算官差真來了,也拿他沒有辦法,想到此處,羅晃有些自得。

不多時,這衝天的火光自然引了大批官差過來,為首的人一眼便看出來是有人在燒東西,才鬆了口氣。

見周邊圍觀的人不少,他麵色沉了下來,擰著眉道:“是何人在此縱火?”

羅晃站起身來,笑著走了過來,“官差大人,在下有些東西用不上了,可也不知道怎麼處理,不得已才在此點了一把大火,誰知這火勢這麼大,竟引得官差大人受累跑了一趟,真是在下的錯。”

說罷,便從袖口處掏了一個荷包不動神色的送到這官差的手中。

那官差顛了顛手中的分量,又上下打量著羅晃和他身邊的幾人,“旗人?”

羅晃笑了笑,道:“在下漢軍旗包衣,有一姐姐,僥幸伺候在寶親王福晉身邊。”

見羅晃自爆了家門,更何況牽扯到寶親王福晉身上,那官差麵色緩和了少許,漢軍旗在滿蒙裡算不得什麼,可在漢人中已是不得了的人家,且他們是漢軍旗包衣,雖說是奴才,可在宮內說不定又有層層密密的關係,一個不差的便是給自己惹上了麻煩。

一般遇上這樣的事情,他們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不是什麼大事兒,等這些桌椅板凳燒乾淨後,你們等火種都滅了才能走,我這邊就先回去回話了。”

那官差也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看了羅晃一眼,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帶著眾人離去。

羅晃笑著招手道:“官爺慢走,下次有機會請您吃酒。”

見人走遠,羅晃才收回目光,麵無表情的看了看羅平,大聲道:“哥幾個,咱們一把火燒乾淨了,請大夥去胡記吃酒去。”

“晃哥兒放心就是,”幾個狐朋狗友見羅晃如此輕易的便忽悠走了官差,自覺在眾人眼中都十分的有麵子,羅晃一聲招呼下,更是豪氣漸生,一呼百應。

幾人七手八腳的把剩下為數不多的桌椅板凳全丟進看來火中,頓時火勢又大了一些。

(羅晃叉腰,十分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