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威一愣,腳步頓了下來。
舒窈抬起頭,嘴角揚出一抹苦澀:“陛下,臣女是被歹人算計的,有人模仿臣女的針法和筆跡,意圖算計臣女,瞞天過海,求陛下明察!”
王公公悚然一驚,拿著拂塵的手顫了顫。
“陛下,如今證據確鑿,這些都是舒窈的說辭罷了,彆被她這黃口小兒蒙蔽。”
謝威垂首斂目,又問:“若真實的細作另有其人,那你能拿出證據,指認出真實的細作嗎?”
舒窈清澈的眼眸裡含著些許無辜,哀求道:“求陛下給舒窈一些時間!”
王公公滿臉諂媚,憂勸道:“陛下,此事事關大乾的江山社稷,寧可錯殺一百亦不可放過一個啊!”
謝威劍眉倒豎,淡聲道:“來人,把舒窈速速押至慎刑司,沒有朕的旨意,不許任何人探視!”
話音剛落,幾名禦前侍衛一前一後行至殿下,朝著謝威行跪拜禮。
禦前侍衛總管瞥了眼瘦弱的舒窈 ,不禁問道:“陛下,臣會速速將舒窈扣至慎刑司。隻不過慎刑司常年苦寒,刑罰也非常人所能忍耐。舒姑娘一介弱女子,慎刑司走一遭,恐怕不死也會拉下終身殘疾。陛下真的要對舒窈用刑嗎?”
謝威眯了眯眼,眉眼暗沉了幾度,漠漠的道:
“舒窈暗中與蠻夷勾結,不用刑怎能知曉她背後之人是誰?給我上刑,直到舒窈吐出背後的組織和人!朕此次勢必要將潛伏的蠻夷細作一網打儘!”
禦前侍衛總管劍眉緊鎖,恭敬道:“是,陛下!”
他旋即用眼神示意身後的手下留情:“速速把舒窈扣押至慎刑司,若有任何閃失我拿你們是問!”
“是!”
而後又他欠身朝舒窈作揖,謙聲道:“舒姑娘,臣對不住了!”
舒窈如雲的鬢發上沾滿淚水,冷汗如雨下,身子不停顫抖著,喉頭哽咽:“求陛下明鑒……”
謝威一臉不耐煩,扯扯唇角:“還不速速押下去!”
王公公腆著笑:“陛下聖明!”
風馳電掣間,幾名侍衛拽住舒窈的胳膊,把她拖出了乾清宮大殿。
舒窈淒慘的嗓音,在乾清宮長廊上悠悠回蕩著:
“陛下!臣女是被冤枉的!陛下!”
東宮殿外
兩位侍衛手持長矛,把菊青堵在赤色正門外。
其中一位侍衛上下打量了她一通,冷聲問道:“這位小姐,你闖東宮所為何事?東宮是太子殿下的居所,不是你想闖就闖的,萬一弄不好可是要殺頭的!”
菊青挽起衣袖擦著額上的汗,大口喘著粗氣:“我家小姐出事了,她被突然押至乾清宮,皇上親自審問她,應該遇到麻煩事了。煩請大人和太子殿下通報一聲,奴婢想見太子殿下。”
侍衛斜睨了她一眼,擰眉問道:“你家小姐是何人?和太子殿下有什麼關係?”
菊青拽著侍衛的衣袖,眼尾泛紅:“我家小姐是太醫院院主之女舒窈,她和太子殿下兩情相悅,求大人速速向殿下稟報。”
一聽“舒窈”這個名字,侍衛眼裡興味十足,側首詢問:“舒窈?那不是研發抗虐藥的那個女醫官嗎?”
身旁那個侍衛回道:“我方才好像聽說,太子殿下當著皇上和皇後說要迎娶舒窈,然後被皇後娘娘否決了,這事不了了之,這事宮內都傳遍了,你沒聽說過嗎?”
侍衛撓撓腦袋,急忙道:“這,既然如此那還不趕緊放人!”
另一位侍衛眯了眯眸,憋憋嘴:“且慢,你怎麼證明你就是舒窈的婢女?”
菊青急忙翻了翻袖口,從裡頭掏出一幅卷起的宣紙,囁嚅道:“此乃太子殿下送給我家小姐的畫作,你們打開來看就是。”
侍衛急忙扯過畫卷,置於手中許許展平,隻見左下角赫然映著金映,他眸光倏然一亮閃:“此畫確實出自太子殿下之手,速速放人!”
菊青眉眼彎了彎,朝兩人欠身作禮:“麻煩大人領菊青進去,菊青萬分感謝!”
一個小廝走了出來,眼風往菊青身上一掃,話語恭敬:“姑娘,請隨我來。”
東宮殿內文華閣
謝知聿正埋首伏在案上批閱奏折。
小廝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朝著謝知聿作揖:“殿下,門外有一名女子求見,說是舒窈姑娘的貼身侍女。”
謝知聿倏地抬眸,呼吸一滯,問道:“她可有說因為何事?快快放她進來。”
還未等小廝開口,殿門外又闖進來一個侍衛:“殿下,大事不好了。舒姑娘被陛下押走了!”
謝知聿猛地起身,“啪”得一聲,墨色的毛穎旋即砸在地上,他喉嚨有些發緊:“知道是因為何事嗎?”
侍衛腳步趔趄,支支吾吾道:“回稟殿下,好像是和蠻夷細作一事有關,有人誣陷舒姑娘為蠻夷細作,暗中勾結蠻夷,惡意在京中傳播瘧疾。甚至誣陷舒姑娘習得狐媚之術,勾引殿下您,旨在毀壞大乾根基……”
侍衛不敢抬頭看謝知聿眼睛,聲音細若蚊蠅。
謝知聿額頭青筋暴起,強忍下怒火,狠狠抽了口氣:“簡直荒謬至極!”
謝知聿大步流星行至殿中央,他一貫的氣質皆是矜傲清貴,芝蘭玉樹,然而此時,他麵容陰沉猶如鬼魅,周身的氣場冷漠凜然,讓人心頭一凜。
侍衛雙膝一軟,跪在他身前,喉嚨緊痛:“殿下息怒!舒姑娘目前已被押往慎行司,估摸著時辰應該已經到了。”
謝知聿劍眉緊蹙,睨了眼小順子,而後轉身行至珊瑚迎門櫃前,從裡頭取出一枚明黃色的“金牌令箭”,把它揣進衣袖。
謝知聿身形微晃,麵色微凝:“傳召淩太醫,你們二人隨孤速速去慎行司”
小順子頷首道:“是,殿下”
謝知聿大步流星往殿外走,主仆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東宮。
慎刑司外
守門侍衛撩袍跪下向太子行禮,麵色有些為難:“奴才參見太子殿下,殿下來慎刑司所謂何事呀?陛下已下旨,慎刑司無召不得入內。若是殿下要入,煩請殿下出示禦旨。”
此情此景,早在謝知聿意料之中,他旋即從衣袖中掏出“金牌令箭”,在侍衛麵前晃了晃,語氣又沉又冷:“孤有父皇親賜的‘金牌令箭’,見‘金牌令箭’如見父皇,速速讓孤進去。”
侍衛側首蹙眉,良久,才勉為其難地撤回長矛,放謝知聿進去。
唯一的光線從頂部石窗漏進來,透過鐵柵欄,幽深的火光投射在肮臟的地麵上,空氣中儘是腐敗的氣息,謝知聿抬手揉了揉脹痛的眼,邁開步子往裡入。
沒走幾步,迎麵走來一位獄卒,朝著謝知聿欠身作揖:“殿下是來探視舒姑娘的吧,奴才給殿下帶路。”
四人迎著微弱的火光往裡行,愈行至內,地麵愈潮濕,每走一步都像走在泥濘中,讓人腳步不穩。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獄卒把三人領至牢房,謝知聿雙足還未踏入,淒慘的女音便悠悠傳來。
“妖女舒窈,速速召來你背後主謀之人!否則,我慎刑司七十二刑法伺候,你不死也得殘!”
舒窈倔強地忍著淚水不落,氣若遊絲道:“我不是蠻夷細作,我背後無任何人,放開我!”
獄卒頭頭冷眼看人,抬起冷峻的下巴:“來人,上針刑!”
良久,幾位獄卒竟毫無動靜,紛紛偏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謝知聿神經一扯,眸光乍亮,他擺了擺手,四人旋即停下腳步,躲在柱子後偷聽牆角。
另一個獄卒俯身,湊在頭頭耳邊,開口提醒:“主子,上頭交代了,彆真用刑,他要舒窈毫發無傷的出現在他麵前!”
頭頭狹目微垂,口吻艱澀:“我當然知道,這不是要做做樣子嘛,不然陛下那沒法交代啊!”
獄卒小聲嘀咕著,一臉不耐:“這下可難辦了!既要‘用刑’又要人毫發無傷,什麼破差事嘛這是!”
頭頭臉色黯淡,眼珠子軲轆一轉:“況且要讓舒窈假死,才能方便暗中把她送出宮,你速速準備一瓶真的鶴頂紅,一瓶假的鶴頂紅。再去牢房中撈一個和舒窈身型年歲相近的宮女。”
獄卒一臉不解,不禁問道:“頭兒,這是要乾什麼?”
頭頭睨一眼舒窈,旋即收回目光,眯了眯眸:“真的鶴頂紅給宮女灌下,讓她代替舒窈赴死。假的給舒窈灌下去,偽造受了酷刑,含淚服毒自儘的假象,給上頭交差!”
“頭兒,您果然足智多謀,小的佩服!這就按照您吩咐的去辦!”
舒窈猛地扯了扯手上的韁繩,一雙眸子盈盈含淚,嗓音哽咽:“你們想乾什麼?你們上頭的人是誰?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設計我和我阿爹?”
獄卒頭頭捏起舒窈的下巴,垂眸冷笑:“舒姑娘,為了你後半輩子的安然無恙,我勸你還是不要知曉的好。”
謝知聿目光一凝,麵色陰寒,朝身後的人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二人朝他輕點螓首。
果然,和他料想的八九不離十,結合之前實驗室爆炸,那個意外獲得的香囊,還有舒崇光一事,背後那條大魚,終於可以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