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隻剩曖昧的津唾交纏的聲音,半晌,謝知聿才放開身下眼淚絲絲的少女。
兩人齊齊抬眼,望向後邊立著的巨型中藥提取罐,幸得蒼天眷顧,提取罐已然停止晃動,罐口亦停止悠悠冒出蒸氣。
舒窈和謝知聿懸在心口的那顆巨石才落了下來,有驚無險。
舒窈麵靨染緋,鬢發被淚水打濕,黏濕濕粘在雪白的脖頸上,愈發顯得少女嬌媚如花。
她用雙手撐著地,艱難地爬了起來,黛眉緊擰,彆開臉,不去看身旁為非作歹的男人。
謝知聿從身後抱住舒窈,湊近她的耳畔,啞聲呢喃:
“對不起,上次我並非有意冒犯你,我就聽見欲池裡劈裡啪啦的巨響,和地震一般,你腿腕踒折了,浴池外也沒人,浴池裡更是沒一點動靜,就你一個人在裡頭,我真的是擔心你出事,才推門而入的。”
男人灼熱又潮濕的呼吸就那樣噴灑在她耳廓,猶如柔軟細膩的羽毛,輕輕撓著少女的耳廓,洋溢從四肢百骸傳遞開來,直抵心口,她想拒絕,可心頭癢意漸重,好想抓住啊,可害怕就此沉淪……
謝知聿是大乾太子,他肩上有他的擔子,他有他的家國和使命,他遲早會成為冷酷、霸道、暴戾的帝王,他會有數不清的女人,妻妾成群,三宮六院,再也不是弱冠之年那個對愛情赤誠的少年。
可她舒窈來自二十一世紀,她一心所求不過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不求未來的夫婿多有權,多有錢,他可以是個普通人,因為舒窈隻在乎他是否真心愛她,是否真心嗬護她,兩人恩愛平淡過完一生。
舒窈有些怔然,還沒待她開口回答他,窗外倏然閃過一抹黑色陰影,那抹黑影速度極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晃而過。
謝知聿曜麗的長眸危險地眯起,眸光冷漠,冰寒刺骨。
謝知聿揣測,八成已有人刻意盯上舒窈,方才提取罐差點兒爆炸,應該是有人故意設計的,隻可惜天不遂人願,他和舒窈命大,僥幸逃過此劫。
謝知聿眉峰一簇,眉心豎起根針紋,根據那人跑動的速度推測,此人應該習武多年,就算他此刻追出去,大抵也無法追上。
不得不提的是,此人極其會計算時間,就想蹭著他謝知聿也在現場一網打儘,那人會是誰呢?
此人了解他的行蹤,是宮內之人吧……
好巧不巧,窗外那抹黑影也落入了舒窈的眼,她盯著不遠處那一閃而過的黑影,瘦弱的肩頭不停顫抖著,手腳冰涼,心提到嗓子眼。
謝知聿從背後摟著舒窈的腰肢,長臂一使力,把少女從地上抱了起來,讓她正對著他。
入目變是一張瓷白晶瑩的小臉,少女眼眶緋紅,含羞帶怯,眼波瀲灩如霞,舒窈小心翼翼抬眼望他,有迅速垂下眼睫,似嬌似嗔的樣子純真又可愛。
舒窈被男人壓了太久,她雙腿微微發麻,一時無法站穩,身旁也沒有可以扶的地方,她渾身一哆嗦,嬌軟的身體攀著他,男人身形強壯挺拔,腰身精瘦有力,玄袍下隱著的肌肉微微攏起,無可比擬的禁欲性感。
謝知聿眼尖,捕獲到身旁那隻羞澀又嬌媚的小狐狸,他抬起少女纖長嫩白的玉臂,讓她貼近自己,少女蓮藕似的玉臂環上男人的脖頸。
兩人距離實在太近,他玉色的玄袍上揉雜淡淡的玫瑰香,那是少女獨有的香味,甜絲絲的,肆無忌憚往他鼻腔鑽入。
謝知聿抬手,輕輕攏了攏少女濕漉漉的鬢發,俊顏笑意溫暖,聲音柔情繾綣,解釋道:
“今日孤來,旨在陪工部尚書勘探實驗樓,實驗樓可能需要加固。窈窈今日試驗做完了嗎?”
舒窈依舊不敢抬眼看他,濃密的羽睫輕輕眨了眨,好似翩翩起舞的蝴蝶,櫻唇囁嚅著:
“還沒呢,今日應該要到深夜了。不過有個好消息,今日預試驗就可以完成啦,約莫一個月的樣子,青蒿素就可以實現批量生產,殿下可以準備招兵買馬了,日後批量生產還需要不少匠人呢!”
謝知聿朗星般的眸子攫著少女,眼角笑紋舒展,很柔和:
“孤早已準備好了一千的匠人,而且窈窈大可放心,這些匠人是孤從五湖四海遴選出來的,祖上皆是做藥鋪的營生,他們精通藥理,定能助窈窈一臂之力。”
舒窈臉頰揚起明媚的笑容,水眸中光華流轉。
謝知聿想起什麼,神經一扯,麵上笑容倏然隱去,眉棱微蹙,眸光晦暗難懂,他雙手搭上少女的肩,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窈窈,今日父皇給孤下達了任務,孤之後幾日可能要遠赴江南勘查,這一行便是十天半月。你答應孤,近日來絕不能私下背著孤見任何人,可以嗎?”
避免危險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危險,謝知聿實在太忙,平日裡要協助謝威處理繁雜的政務,他無法無時無刻保護舒窈。
舒窈朝男人輕點螓首,麵靨流露出害怕之色,小心翼翼道:
“你放心吧,我絕不會私底下見任何人的,你就安心赴江南勘查吧。”
謝知聿抬起少女的葇荑,放在掌心輕輕摩挲著,掌心灼熱的溫度滲進少女肌膚,輕輕呢喃:
“孤即刻啟程,爭取早去早回,窈窈等孤回來。”
話音剛落,謝知聿轉身,步伐堅定走出實驗室。
還未待他完全走出,便偷偷回頭望了一眼背後的少女,她依然低垂著頭,雪白的裙裾逶迤曳地,身姿婀娜,嫋嫋婷婷,一張小巧的瓜子臉清麗雪白。
好巧不巧,美麗的少女亦抬眼,望了眼走到半路的男子,目光中包含思念,緊緊交纏在一起,再難分開。
小順子正小心翼翼在長廊裡踱著步,眼風時不時往長廊那邊掃去,見自家主子出來了,他立馬迎了上去,低著頭,生怕主子責罰他,聲音細若蚊蠅:
“殿下,方才長廊上閃過一抹黑色的人影,奴才已經追出去了,隻不過那人武功高強,奴才沒有追到,隻搜到了這個。”
小順子邊說邊從袖口掏出什麼,遞給謝之聿。
謝知聿望了眼那物,那是個玉色香囊,香囊做工考究,外圍細密纏繞著一圈圈金絲線,中心亦用金絲線繡了一個“夷”字。
小順子望著香囊道:“殿下,此物件繡工精美,不像是出自尋常百姓,倒像是……”
謝知聿抬眼看他,驀地開口,嗓音沉冷:“倒像是出自王宮貴胄。”
小順子點了點頭。
謝知聿黑眸一凜,眉眼暗沉幾度,嗓音仿佛淬了冰:
“怕是蠻夷的細作,此刻已身在大乾皇宮。派人去查,孤要揪出此人,竟敢在孤眼皮子底下搞事!”
謝知聿不敢相信,若非今日兩人氣運好,怕是已經命喪黃泉了……
小順子低著頭,嗓音絲絲發顫,小心提議:
“殿下,此人心思縝密,而且他在暗我們在明。奴才倒以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倒不如放鬆警惕,順著他意,直到東窗事發,再一網打儘!”
謝知聿噤聲,抬手捏捏眉心,神色轉圜,才道:
“孤可以拿自己冒險,卻不能拿她冒險,此事就此作罷,如果能查出就查,若是查不出切莫惹惱那人,這幾日派人保護好舒姑娘。”
小順子難以置信地凝視著謝知聿,心裡咯噔一下,從何時起,原本英明神武的主子變得如此膽小怕事了?
小順子被動接受:“是,殿下!”
謝知聿眉心微擰,又道:“孤此刻赴江南的行程,壓縮為七曜(七天,一個星期)。”
小順子眸中儘是擔憂,無奈地扯扯唇角:“殿下,原本半月的行程壓縮為七曜,奴才擔心連夜趕路您身體會吃不消,況且此次出行任務很重。”
謝知聿眉尾下壓,神色冷冽:“就按著孤說的,重新安排行程!”
謝知聿心裡有些發毛,心口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索性一回宮就把勘探計劃提前。
黃昏神武門
落日熔金,日薄西山,霞光緋紅,透過碧簷金瓦,將巍峨的皇宮暈染。
十幾輛繁貴富麗的馬車停在神武門,浩浩蕩蕩。
車隊中間是一輛金頂馬車,謝之聿盤腿而坐,隨著一聲令下,朱紅壯闊的神武門緩緩打開,十幾輛馬車依次駛出城門。
一如往常,舒窈結束試驗已是深夜,她緩緩下樓,青稚已然坐在高頭大馬上等候她多時。
青稚看見不遠處似仙似媚的女子,拎著裙裾,步履輕盈朝她走來,青稚雙腿倏然夾緊馬背,“籲”的一聲,把馬騎至她身旁。
青稚眸色深了深,眼底拉出抹意味深長,伸出手遞給舒窈,爽朗開口:
“舒姑娘,請隨臣上馬!”
舒窈探出嫩白的葇荑拽緊她,雙腿一跨,坐上了馬。
青稚見她坐穩了,便從袖口掏出一卷白色宣紙,遞給舒窈:
“這是殿下托付我轉交給舒姑娘的。”
舒窈瑩白的麵靨一臉茫然,不禁問道:
“將軍不是陛下派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