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人來了,就是她!”
阿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人堵在紅樓門口,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紅樓豔麗多姿的女人們立刻將她二人團團圍住,身材最妖嬈的女子濃濃妝容,風韻百轉,上下打量阿祇。今日阿祇不施粉黛,簡單束了個發辮,遮麵的素色衣裙低調保守,額間的暗紅花鈿若隱若現。
妖嬈女子半掩的綾羅衣裙踏著風情的步子,暗自打量,混跡紅塵的男人不好拿捏,但對付青澀的小娘子她卻拿手,她挺起胸脯擠到阿祇麵前,米耶見狀低下頭退後一步,實在是女子薄透的衣料下波濤洶湧,讓十三四歲的小娘子看了臉紅。
異域腔調的聲音勾人酥軟,為首的豐腴妖嬈女子用蹩腳的漢文道:“你,就是李四郎的女人?”
阿祇呆愣在女子麵前,真是人在街中走,鍋從天上降。她剛要否認,女人堆裡衝出一個男人,猛地跪倒抱緊她的小腿,哭號:“娘子情深意重,以前都是我糊塗,要打要罵隨你,切莫要不認我啊!”
阿祇驚訝地看腳上粘著的人,手捂著半邊臉,指縫間朝她拚命眨眼睛,要打要罵隨她的意思。呃……還真是熟人,這不是小李管事,李瑾?
戲碼有點狗血,小李管事情緒很到位,看來惹上了桃花債。阿祇不欲管,奈何李瑾抱得像隻樹袋熊,糾纏得極是認真,快速低語:“四片金葉。”
阿祇語塞,這個出場費相當於文書兩個月的俸祿。她有些心動,可對渣男沒什麼拯救興趣,想拒絕,李瑾跟會讀心術似的,趕忙咬牙又小聲說:“五片。”
“成交。”
沒想到自己也有為五鬥米折腰的時候,阿祇鄙視自己,但去精絕是需要盤纏的。
這時候,米耶也認出了自家小主子,臉色變了又變,沒敢說話,眼看圍觀的人多了起來,念在同行的情誼和金葉的麵子上,阿祇終於開始了她的表演。
怨女悲苦,她癡心控訴:“你我無緣,何苦糾纏。”
浪子回頭,瞬間接戲,“娘子千裡追隨非四郎不嫁,情深意重!過去是我糊塗,我李瑾發誓,此後餘生隻娘子一人。”這種戲碼人設很重要。
阿祇決絕冷言道:“四郎處處留情,實非良人。”
“父親說了若我敢辜負娘子,他就要活活打死我,就算打不死,嶽父說他也會活剮了我……和野女人們。”李瑾拖著她的小腿懺悔哭訴,若不是曾親眼見他曾無懼黑風暴,搬石頭,趕牲畜的拚命樣子,她差點就信了他現在這副紈絝的樣子。
妖嬈女子用於闐語解釋給紅樓女人,什麼是“野女人”,什麼是“活剮”,嚇得她們花容失色,聽說中原禮教森嚴,沒想到男女你情我願的事情,還能被彆人阿達(父親)打死?她們不由怨恨地瞪向阿祇,妖嬈女子尤為憤恨。
李瑾年少輕狂,慣會花言巧語地戲弄漂亮姐姐,惹了桃花債轉眼就跑。妖嬈女子很喜歡這個中原少年,為了他學了一年漢文,好不容易才等到玄玉閣的商隊回來,她說:“四郎說,我長得美,你最喜歡看我跳舞,你對我好,可你阿達不喜歡舞姬,我不在乎名分,我要跟著四郎。”
阿祇滿頭黑線,心裡苦。
她“悲憤”地看向李瑾,李瑾撥浪鼓似的搖頭,趕緊解釋說:“都怪我年少無知。”
阿祇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的夥伴,接收到李瑾拚命乞求的神色,她演技加持,如癡心烈婦般戚戚然道:“彆說十年,就算百年,他也隻能娶我一人入門。”
蒼天啊,這個李瑾自作孽,她可不是在咒他。
李四郎立刻接戲,“蒼天在上,我李瑾絕不負娘子。”
妖嬈女子貼過來要握李瑾的手臂,李四郎絲滑地躲在阿祇身後,像被欺負了的小狗,妖嬈女子委屈地說:“四郎,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李瑾探出腦袋,對諸位紅粉知己求饒:“姊姊們,以前是我不對,李氏以禮為訓我也受了家法,有了婚約再容不下荒唐,我李瑾已對天發誓不負我娘子,不然,會被天打雷劈的。”
西域人重承諾,李四郎可從未對她們說過如此誓言。明知他在做戲,阿祇也不得不為李瑾的演技叫好,怪不得小李管事才出塞西域幾次,就能讓諸多女子牽掛,果然手段了得。
李瑾眨了眨眼,阿祇意會做感動狀。
妖嬈女子敢愛敢恨,嫉妒這個漢人女子不肯放棄:“你叫什麼名字?四郎發誓,你也敢發誓嗎?”
阿祇想認慫,她真不想發這個誓,可李瑾眼巴巴地看著她,若不是欠商隊人情,若不是李瑾幫過她,若不是看在那五片金葉子的份上,她還真想對西域美女說:“打包你的四郎,好走不送。”
她真的不想發誓啊。
這時李瑾站了出來,鄭重道:“我們有父母做主,媒妁之言!我娘子乃涼州尹氏嫡女,與我早有婚約,千裡迢迢而來四郎不能負她,諸位秭秭對不住了。”
李瑾奉上一袋金葉子,贈與紅樓。
西域風塵女子豪爽奔放,你情我願的本來就是場交易,也不知李瑾過去給這女子灌了什麼迷魂湯,也不管人家芳心碎一地,李四郎不失優雅地行禮致歉,出手又大方,西域女子有人帶頭收金葉子,人就漸漸散了。妖嬈女子雖認清現實,接受了無緣的事實,但沒有收李瑾的金子,灑脫又乾脆。那袋金葉子沉甸甸的,身為主角的阿祇傻眼了,她竟然沒有兩百零八萬的認知,五片金葉子的出場費,就拳打異域紅粉,癡心花心渣男?
李瑾拉著懊惱中的娘子,邊走邊貼心地說:“放心,回去給你翻倍紅利。”
米耶原地傻愣地搞不清狀況,剛才發生了什麼?!等她反應過來,趕緊追逐一男一女而去,這場大戲才算真正結束。相諧的身影看似破鏡重圓,其實阿祇正在與李瑾撇清關係。
“走錯路了,我去那邊。”
李四郎溫柔地任她驅使,像情人之間的悄悄話:“悉聽娘子尊便。”
他拉著她拐了一個彎,如翩翩郎君般體貼,與阿祇並肩離紅樓越來越遠,阿祇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握的更緊。
阿祇:“小李管事,夠了。”
李瑾:“不可以,她還在看。”
阿祇:“小李管事,經驗豐富。”
李瑾:“娘子,叫我四郎。”
阿祇:“嗬嗬,‘四郎’,我還‘胖橘’嘞。”
李瑾:……(什麼梗)
阿祇:(什麼梗,不重要。)
李瑾:“我願以身相許,以報娘子。”
阿祇:“我不是你的娘子,是你的恩人。”
李瑾:“恩人,更要相許。”
阿祇氣結:“李瑾!”
李瑾:“娘子,叫我四郎。”
阿祇:“胖橘……”
陷入死循環。
紅樓裡的鼓點一起,歡快的音樂傳出,豔麗的於闐女子又載歌載舞起來。米耶回頭看了眼紅樓,然後跟著主子身後聽他們竊竊私語,這才想起宋掌事交待過,讓阿秭離小李管事有多遠躲多遠,最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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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的後院。
玄字號的夥計忙碌有序地穿梭在商隊與驛站之間,有照顧駱駝和馬匹的,有些在卸貨點貨,有些歸納庫房,郭謙是商隊護衛的統領,與李家部曲的配置不同,護衛裡有很多家生子,他們的隨商隊走南闖北,多走在明麵上。
郭統領看到李瑾和阿祇前後走進來,樂嗬嗬地迎接,“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兩人異口不同聲道:
“碰巧 。”
“緣分。”
兩人相視,神色各異。
郭統領一個眉毛翹老高地看著李瑾和阿祇,隻覺這孩子老毛病又犯了,好在阿祇娘子個性堅韌,人也穩重,不理會這小子的巧言令色。他瞪了那小子一眼,“回去我就跟你父親說,趕緊給你定個娘子,收收性子。”
李瑾嬉皮笑臉,“郭叔父,現在外麵都知道,她是我的娘子了。”
郭謙了解他的脾性,但也不容他拿女子名節開玩笑,“你臉皮厚也就算了,女子的名聲重要。”
李瑾半真半假地撒嬌,“隻要她願意,我回去就娶她。”
郭謙頭疼,“胡鬨!婚姻之事豈能兒戲?”
阿祇嘴角一抽,不得已打斷二人。
“郭統領,今日來找您,是有事相求。”
李四郎靠過來,笑在眼睛裡,“有什麼事,娘……阿祇,求我就好了。”郭謙在他身後踢了腳,把人扔到一邊,“阿祇,請說。”
“郭統領能否推薦路過精絕的商隊?我想搭個伴一起。”
李瑾臉色一變,打斷她,“什麼意思?你要走?”
郭謙也正色皺眉,他知道家主的打算,遲疑了一下,“想清楚了,要走?”
“玄郎君收留我的時候答應,我到了於闐去留自便。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會親自向宋掌事辭行。”
李瑾神色明顯不悅,“你孤身一人,萬一再遇到危險怎麼辦?”
阿祇禮貌地謝道:“多謝小李管事關心。”
阿祇早已規劃好了於闐到精絕的路線,有靠譜的商旅同行,自然更為穩妥,所以才找上經驗豐富的郭謙,不過郭統領好像有難言之隱。
沉默半晌郭謙開口,“想何時走?”
“如果有合適的商隊,諾魯孜節的采玉祭後,越快越好。”
李瑾斷然拒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