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1 / 1)

陽光隱隱透著幾分冷清,屋前樹木的葉子早已落了大半,僅留的葉片上方掛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夫人,今日是你回門的日子,奴婢給你梳得好看些。”春桃右手拿著一直碧綠的點翠牡丹簪,左手拿著紅木的木梳篦輕輕地梳著她的頭發。

“嗯。”桑風禾神情淡淡的,濃密的眼睫低垂著。

在她的記憶中,原主在桑府的日子並不好過,今日去怕是免不了會被數落一頓。

原身的生母在原身十二歲時便逝去了,留下來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眼下這孩子在桑府不知過得如何,是否因她不在被人虐待了去。

她歎了口氣,眼裡滿含憂慮。

“夫人可是擔心殿下?”春桃梳頭的動作頓了頓,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她又接著道:“夫人莫要失望,殿下應會陪你去的。”

桑風禾聞言蹙了蹙眉頭,她倒是覺得祈元定然不會陪她一起去,自然也說不上心裡有什麼失望。

她微微搖頭,輕聲淺笑道:“並非在憂慮此事,而是有些擔心阿弟今日的狀況。”

春桃恍然大悟,手中的動作加快,她笑了笑,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夫人,您要相信您的弟弟可以照顧好自己。”

桑風禾眸色溫柔,朱唇輕啟:“我也覺得小也能夠照顧好自己。”

“夫人,已經為您梳好妝了。”春桃將處在她頭頂的手收了回去,繼而為她理了理衣襟。

桑風禾微微頷首,起身緩步走到門口,粉色的衣裙順著她的動作擺動著。

今日是回門的日子,那祈元想來定然是知曉的,隻是不知他有沒有為回門備禮。

婚後第九日夫妻二人需要攜帶禮品一同去女子娘家問安、入坐吃飯,並需要在當日返回,意在祈願夫妻生活圓滿順遂。

桑風禾不經意間歎了口氣,緩緩向門外走去。

一身黑色衣袍陡然出現在視線內,她的腳步頓了頓,接而順著那衣袍抬眸看去。

隻見祈元側著身子站在書房前,身形挺拔,目色清冷地看著身前的侍衛,旋即便聽到他沉聲道:“嗯,下去吧。”

桑風禾看著他的臉龐動作愣了愣,定定地站在一旁。

[雖說她覺得祈元應該不會跟著她回府,但眼下這情況不問不好吧,嘶,到底該不該出口。]

[算了算了,還是先走吧,不要祈元又不準備去自己顯得舔著臉問他似的。]

桑風禾緊蹙著眉頭,思忱了片刻腳步向前幾步準備加快步伐逃離他的視線。

陡然,一抹寒涼的視線落到了她的臉上,她無奈地閉了閉眼,臉上帶了些崩潰。

[不是,我都準備走了,你怎麼突然看過來,這讓我怎麼開口。]

“殿下安好。”桑風禾轉過身子麵向他淺淺地笑著,眼裡劃過一絲無奈。

祈元的目光落到她那白皙的臉龐上,接而向前走了幾步。

“桑二小姐,你怎的來這了?”他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輕音帶了一絲溫潤。

“今日是回門的日子,碰巧路過了這。”桑風禾福了福身子,繼而解釋道。

[如若從她的屋中走到不用經過他的書房就好了,她並不想在不想見到他的時候碰到他。]

“嗯,馬車上有備好禮。”祈元掃過她的臉,眼底閃過一絲暗色,接著轉身走進書房。

桑風禾輕舒一口氣,她就知道這祈元不會與她一同回門,不過若是與他一起回她反而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眼下這樣便是最好的結果。

她坐上馬車,後方赫然放著一個用紅布包著的盒子,應當是祈元準備的禮。

她收回目光,合著眼小憩著。

馬車緩緩移動著,馬車外麵靜靜的,她腦海裡卻紛亂複雜。

今日是她與原身的人際關係的第一次接觸,她大致已經了解原身在府中生活有多麼不容易,隻是按原主這個性格她並不好主動去做些什麼。

思緒間,她眉頭緊蹙,細密的眼睫微微顫動著。

馬車緩緩停靠在桑府旁,她睜開眼睛,左手提著那個紅色的禮盒,步伐輕盈地走了出去。

剛踏進桑府,門內的小廝便迎了過來,接過她手中的盒子,開口便挑眉了目的:“四皇子殿下可來了?”

“並未,今日就我一人前來。”她語氣淡淡的,臉上並未顯出一絲傷感。

那小廝聞言輕哼一聲,將手中的木盒又遞還給了她,旋即不屑道:“哦?四皇子夫人竟連四皇子殿下都請不過來,莫不是被四皇子殿下厭惡了。”

說著,他眼睛微眯,聲音有些刺耳:“好了,丞相大人和夫人在大廳等你,莫要讓他們等急了。”

桑風禾低垂著眉眼,並未說話,接過那小廝遞來的木盒走向大廳。

“這不是四皇子夫人?怎的,四皇子殿下竟不隨你回來?”說話的人正坐在大廳前方,一雙鳳眼含著一絲銳利。

“是,四皇子殿下今日有要事在身,並不能對女兒一同前來。”桑風禾福了福身子,低著頭,聲音緩緩道。

這麵前的人便是桑啟,她的父親。平日裡對她漠不關心,隻有在使用她得到利益時才會看她一眼。

就像這次她被迫嫁給患有耳疾的四皇子,便是這父親向皇帝求來的。隻因他覺得彆的公子家室過於低下,而這四皇子雖處境不好可還有些勢力願支持他,桑啟怕是為了這才讓他嫁予祈元。

左太尉如今大權在握,而他身後大部分的人卻早已為左太尉陣營,眼下讓她嫁給祈元便是為了得到祈元身後勢力的支持。

桑風禾微蹙著眉頭,未等她開口說些什麼,身旁一襲墨綠色衣裙的婦女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滿是不屑。

“這四皇子失了聰,你跟著他也算是門當戶對了。”那身著著墨綠色衣袍的婦女微眯著眼,拿起手中的茶杯,指尖隨著她的動作不斷倒映在杯中。

桑風禾默了默,她這說的,什麼叫門當戶對。

“嘶,是我說的不對,若不是你父親,你可能連這失聰的皇子也嫁不得,最後隻能尋一個小戶人家的公子嫁了。”說著,原夫人輕笑一聲,眼裡的嘲諷更加明顯。

桑風禾緊鎖著眉,雖深知今日會被他們所為難,但沒想到他們竟對她如此厭惡。

桑風禾低垂著眉眼,將手中的禮盒放到了八仙桌上。

“怎麼?帶了什麼東西回來?難不成是要拿一些爛茶葉打發我們?”她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紅盒,嗤笑道。

桑風禾臉色從容,隻是淡淡地看向她,語氣十分平淡:“這是四皇子殿下在馬車上準備的,女兒也不知裡麵有何物。”

“那便打開看看吧。”原夫人眉頭一挑,斜看著那紅盒。

“打開吧。”桑啟摸了摸胡子,沉聲道,似是也想知道這祈元到底送了何物。

站在身旁候著的婢女聞言向前一步,下一瞬纖細的雙手便落到了那紅盒上擺弄著,將裹著盒子的紅布解了開來。

雕有牡丹的檀木盒子靜靜地擺在桌上,那婢女將紅布放在一旁,接著緩緩掀開了蓋子。

多種樣式的布料整整齊齊地放在紅木盒中,原夫人嘴角挑起一抹弧度,緊接著微微揚起下巴,語氣裡滿是刻酸刻薄。

“怎的?曾經的太子如今生活就是這樣,還是看不起我們桑府,覺得不需要給我們桑府送名貴的東西,就拿這些破布料糊弄我們?”

“您切勿介意,近日府中需削減開支,顧給您準備的禮物有些寒酸了,望您不要介意。”桑風禾淺笑著,眉眼含笑。

這次祈元做得倒是很合她的心意,怎麼能平白讓他們得到好東西,真是想得美。

雖心裡如此想著,但麵上倒是不顯,隻是恭敬地點著頭。

“誒呀,拿走拿走,桑府不要這麼糙的布料。”她說著,起身將紅盒裡的布料拿了出來,朝著她的身上扔去。

見狀,桑風禾後退幾步,但那布料卻遲遲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她詫異地抬眸看去,隻見那人拿著布料的動作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一絲詫異。

“怎麼了?可有什麼問題?”桑風禾神情有些疑惑。

隻聽她輕咳一聲,繼而將手中的布料放到了紅盒中,旋即便沉聲道:“與你有何乾係?”

桑風禾嘴角抽了抽,哽住了話語。

二人之間氣氛有些怪異,片刻後,那桑啟陡然開口道。

“如今你阿梓已嫁給了太子殿下,你們二人可要相互扶持著,莫要胡作非為。”桑啟抿了抿唇邊的茶,一副享受的模樣。

“姐姐她……她真的嫁予太子做妾?”桑風禾的瞳孔一瞬間放大了許多,眉間不自覺地微蹙著。

“唉,阿梓隻說甚是喜歡太子殿下,說是願意為他做妾,還是禾兒你最聽話。”桑啟爽朗地笑著,眼角的皺紋變得更加清晰。

原身先前遵循著他的命令嫁給耳聰四皇子,而桑梓卻想嫁予她心悅的人,的確很是聽話。

桑風禾輕哂一身,眼裡閃過一絲厭惡,若桑梓嫁予太子對他沒有任何利益的話,桑啟想來不管怎樣也不會將桑梓嫁予太子。

“禾兒,我待你也算不薄。”桑啟緩緩摸著胡子,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竟有了些慈愛之意。

這句話一出來,桑風禾便明白了桑啟這是有事要交代她,甚至說出了這句她並未體會到的話。

待她不薄難道就是像對待下人一般隻是照例給個吃食罷了?怎麼能將待她不薄說得如此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