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痕,反派(1 / 1)

宿遠封一踏進自己的屋子,渾身都鬆快了。

這是他穿越以來待的最久的地方,最讓他安心的地方。

而且那個他所謂的親信,在他提出了要隱私後,居然非常好說話的守在了門口。

看來是他獻策有功的緣故。

果然有價值就是一切,有價值才能在反派那裡得到地位。

總之這個地方已經徹徹底底屬於他一個人了,他的小窩。

這是他在異世紮根的第一步,拓展的第一份地圖!

他為了紀念這偉大的時刻還給他的小窩取了個名字,叫做遠封屋。

宿遠封把自己扔到床榻上,及腰的墨發隨之鋪散開來。

他翻了個身,寬大的衣袖下顯得清瘦的胳膊隨意地一甩,耷拉在床邊。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床邊的兩隻手仿若由最上等的羊脂美玉精心雕琢而成,手指修長纖細,骨節分明。

手背的皮膚白得晃眼,像是覆蓋了一層薄雪。

在透過窗欞的微光下,猶如細碎的美玉,泛著溫潤柔和的光澤,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分布,透著一種脆弱的美感。

然而,此刻這雙本該完美無瑕的手上,卻布滿了一道道醒目的紅痕,仿若春日裡怒放的紅梅被硬生生地碾碎在這潔白的雪地上。

甚至可以從這紅痕上窺探出有人是怎樣細致的玩弄過,大拇指重重地按壓在骨節頂端,一圈又一圈地用力揉搓,指關節處的皮膚被反複擠壓、扭曲,原本白皙的肌膚先是泛起淡淡的粉色,隨著揉搓的加劇,顏色愈發深沉,逐漸變成鮮豔的紅。

這紅與白的碰撞,猶如鮮血潑灑在素絹之上,強烈的色差衝擊著視覺。

整雙手仿佛是一幅被惡意塗改的精美畫卷,處處訴說著不久前遭受的粗暴對待。

宿遠封打了一個寒顫,甩了甩手,把目光移開,眼不見為淨。

他這幾次穿回現實惡補了一下這個反派。

這反派自幼受祖父嚴苛教導,祖父有意磨礪她,常將其置於波譎雲詭的複雜局勢裡,逼她直麵生死攸關的難題。自小便目睹諸多血腥場景,殘酷廝殺、無情背叛,長期浸淫在這般殘酷的環境中,心性怕是早已扭曲變態。

滿心滿眼,隻剩殘忍與暴虐,想必極為熱衷於淩虐他人,在他人的慘叫與求饒中,才能尋得內心那扭曲的滿足。

不過,雖說這反派手段狠辣變態,可論及本事,那也是實打實的厲害。

自那天以後他雖然天天縮在屋子裡,但是他能真切地感受到整個山寨近日來那戰意滿滿的氛圍。

捷報如同冬日裡紛揚的大雪片,一封接著一封地湧入山寨。

大概是宿遠封上一次主動參與起了作用,他們也把捷報呈到了他的麵前。

他好奇的翻看過,那些捷報中的描述,用詞簡練,卻讓人熱血沸騰。

讓人仿佛瞬間到了硝煙彌漫的戰場。

他好似親眼瞧見,戰場上奇兵迭出,將士們仿若神兵天降,打得敵軍措手不及。

宿遠封不過是個剛滿 18 歲的少年,正值熱血滿腔、意氣風發的年紀。

對他來說,在這金戈鐵馬的古代,領兵打仗、馳騁沙場,是何等的風光!

誰心裡沒有個報效祖國的宏願。

誰不想成為一呼百應的大將軍,夢想著有一日身披紅袍,頭戴金盔,跨下駿馬嘶鳴,率領著千軍萬馬,所到之處,百姓夾道歡呼,民心所向,那威風凜凜的遊街走馬之景。

他在早讀背邊塞古詩時,就曾無數次在腦海中勾勒過畫麵。

死記硬背他是背不過的,他總愛在腦子裡想點兒畫麵,輔助自己背誦。

在現代社會,生活安穩平和,鮮少有需要這般熱血拚搏的時刻。

可一旦置身於古代的大舞台,再看這手中一封封的捷報,那熱血便如同被點燃的烈火,熊熊燃燒起來。

他蹭地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

這個身體以前肯定也是習武的,畢竟是個大當家,他努力調動肌肉記憶,想耍幾下子。

他模仿著電視劇裡麵將軍指揮作戰的模樣,口中高呼“我乃宿大將軍,將士們,跟著我衝!”

可剛耍了幾下子,再一抬腿,身體卻不聽使喚,可能是躺了這麼多天身體太虛的緣故。

腳步踉蹌,被床上皺起的被褥絆倒,整個人向前撲去,“呱嘰”一聲,狼狽地摔在了床上。

宿遠封保持著臉埋進被子裡的姿勢,一動不動,臉上一陣滾燙。

太丟人了。

雖然知道房間裡沒人,可是他尷尬的半天都不敢抬起頭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來

輕咳一聲,坐起來。

看來他也就隻能在腦海裡過過癮。

如今,真正來到這個世界,看著因為反派的存在而勝利的一場場戰爭,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書中對這個反派的描寫多麼真實。

裴明辭,書中描寫,天生帝王心性,對彆人狠辣決絕,對自己亦是嚴苛無情。

仿佛世間萬物都能被她掌控於股掌之間,隻為成就那番霸業。

經此一戰,山寨裡的人想必會更加敬畏她。

山寨裡喜氣洋洋的,文靜堂的眾人個個意氣風發,連管家身上的冰山冷氣都化了許多,也就裴明辭依舊是那副平淡的樣子,坐鎮大局。

而在萬沛省官府那邊,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將領們麵色凝重,眉頭緊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山寨竟如此厲害。

之前的種種謀劃在真正對陣時顯得漏洞百出,被對方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讓他們深感挫敗,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刻。

營帳之中,眾人圍坐一起商議軍情。

副官麵上雖極力掩飾,可眼底那幸災樂禍的神色卻時不時的閃過,他做出擔憂的模樣。“大人,咱們如今可如何是好啊?這看著不起眼的小小山寨,沒想到竟如此棘手。王爺那邊的軍令催得急,若是再拿不下,咱們可都不好交差呀。”

省知事趙長舟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襲深色官袍,麵容冷峻如霜,讓人瞧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不緊不慢地開口“諸位將領,如今局勢膠著,你們可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言。”

有人忍不住歎道“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厲害,咱們之前可真是小瞧了那女子,也小瞧了這山寨。” 聲音沙啞中透著幾分無奈

可偏有人不服氣,梗著脖子說道“那又何妨?咱們這邊兵力可是占著絕對優勢呢,現在不過是一時的失利罷了。”

他生得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壯碩,一身甲胄被擦得鋥亮,逞強道“咱們人多勢眾,隻要跟他們耗下去,早晚能把他們拿下。”

話雖如此,其實將領們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在有著這般巨大兵力優勢的情況下卻沒打勝仗,這事兒著實丟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思來想去,他們最終決定采取圍而不攻的策略,想著先慢慢消耗山寨的糧草,同時派兵把各個要道都死死守住,絕不放山寨裡的人下山一步,企圖以此來拖垮對方。

如此一來,戰爭便暫時停歇,進入了休戰狀態。

縣城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火氣息,雖說周邊戰事正酣,可百姓的日子還得照舊過下去。

街巷裡,小攤小販們依舊支著攤,售賣著各類雜貨、小吃,隻是相較以往的熙熙攘攘,如今多了幾分小心翼翼,行人也稍稍稀少了些,使得熱鬨勁兒淡了幾分。

趙長舟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袍,袖口處繡著精致的竹葉紋,微風拂過,仿若竹葉輕搖,他薄唇微抿走在縣城的青石板路上,他的侍衛阿福腰間束著一條寬邊黑色腰帶,掛著佩刀,緊緊跟在身後,寸步不離。

趙長舟眉頭微蹙,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與厭煩。

這些日子在營帳之中,每日麵對副官的明爭暗鬥、算計排擠,還有將領們為了戰術、糧草分配等問題吵得不可開交,那場麵讓他頭疼不已。

他自小就聰慧過人,讀書識字仿若天賦異稟,科舉中一路高歌猛進,連中三元。恩師乃當朝首輔,對他悉心栽培,他少年得誌,意氣風發,深得皇上信賴,屢屢被委以重任,出入宮廷,榮耀加身。

本以為仕途順遂,卻沒料到如今被一個小小山寨絆住了腳,竟成了心腹大患。

他暗中已策反了諸多家族,但他們肯定不能明目張膽的幫助他,一旦暴露,必將前功儘棄。

倘若這場仗打不贏,王爺定會毫不留情地發落他,屆時,那副官定會取代他的位置。

他這麼多年的謀劃布局,苦心經營,都將化為泡影,那些家族往後也不會再信任他分毫。

趙長舟停下腳步,望著街邊依舊喧囂的市井,人來人往、煙火升騰,

阿福見他這般模樣,不禁麵露擔憂,輕聲上前道“大人,要不去茶樓歇息一下?”

趙長舟微微搖頭,繼續向前走去。

突然一個瘦小的身影直直撞進他懷裡。

趙長舟下意識地伸手穩住懷中之人身形,低頭一看,是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孩子,衣衫破舊。

小孩顯然被嚇了一跳,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睛瞪得溜圓,驚恐地看著趙長舟,嘴裡慌亂地說道“對…… 對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他雙手下意識地抱緊懷裡的東西,身子微微顫抖,轉身就想逃離。

阿福目光一凜,他身形一動,手疾眼快地拽住小孩的後領子。

小孩拚命掙紮“放開我,放開我!”

趙長舟看過去的眼神一下子怔住,小孩被扯開的後領子後麵的皮膚有三塊梅花胎記。

他死死地盯著那胎記。

小孩見掙脫不開,愈發慌亂,手腳並用,折騰得更厲害了。

趙長舟回過神來,示意阿福鬆開。

剛一鬆開,小孩撒腿就跑,沒一會兒就鑽進了人群裡。

趙長舟目光緊緊鎖住小孩的背影,快速跟了上去。

小孩跑到一個賣饅頭的小攤前,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子,是趙長舟的。

買了很多很多的饅頭,一個小小的人幾乎抱不動

路上,一個身形佝僂、衣衫破舊的乞丐從街角暗處閃了出來。

這乞丐一看到小孩懷裡的饅頭,眼中瞬間閃過貪婪的光,二話不說,伸手就朝著饅頭抓去,嘴裡還嘟囔著“小崽子,哪來這麼多吃的,分我點!”

小孩驚恐地瞪大雙眼,本能地抱緊饅頭,喊道“不行,這是我的,你彆搶!”

可那乞丐哪管這些,雙手如鉗子一般,硬生生地掰開小孩的胳膊,搶奪饅頭。

小孩急了,小臉漲得通紅,一口狠狠咬在乞丐抓著饅頭的手上。

乞丐吃痛,猛地一甩手,將小孩瘦弱的身軀狠狠甩了出去。

小孩像隻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地撞向街邊的牆,“砰” 的一聲悶響,隨後癱倒在地,疼得小臉煞白,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卻倔強地不肯哭出聲來。

趙長舟見狀,再也按捺不住,過去製止。

阿福舉起劍來,出鞘半寸以示警告,乞丐見勢不對,撒腿就跑。

趙長舟迅速彎下腰,將散落在地的饅頭一一撿起,一把拉起小孩“你沒事吧?”

小孩下意識地搖搖頭,眼神死死的盯著他懷裡的饅頭。

□□把饅頭遞給他,小孩兒抱過饅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跑。

小小的身影在街巷中穿梭,眨眼間就跑出了一段距離。

阿福見狀,不禁皺起眉頭,低聲嘟囔道“這小孩兒真沒禮貌,大人救了他,連聲謝謝都不說就跑了。”

趙長舟卻擺了擺手,抬腳跟上。

小孩一路狂奔,專挑那些狹窄、偏僻的小道走,七拐八拐,他們險些跟丟。

兩人一路追隨,小孩最終閃身進了郊外一座破廟。

破廟牆體斑駁,大半的外皮已剝落,走近些,隻見廟門歪斜地懸著,搖搖欲墜,僅靠一側生鏽門軸苦苦支撐。

兩人放輕腳步,悄悄挪到廟的一扇破舊窗戶旁,側身探頭向裡麵張望。

隻見廟內,夯實的泥土地麵坑窪不平,鼠洞遍布。頭頂房梁歪斜斷裂,木椽交錯勉強支撐,似隨時會塌,正前方神龕空空,唯有碎陶片與半截殘燭,

裡麵有女人也有孩子,一個個衣衫襤褸,臉上、手上滿是泥土與傷痕,舊衣服勉強遮住瘦弱的身軀,卻掩蓋不住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他們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對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應有的反應。

小孩兒把手中有些已經臟了的饅頭分給彆人,可他們一點兒都不在乎狼吞虎咽地吃著。

就在這時,一位女子緩緩步入這簡陋的居所,她身著一襲樸素卻乾淨整潔的衣裳,皮膚白皙,與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