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說找我何事?”
“來的那個小和尚說,是要為奉香最多的香客,要舉行一個淨佛還願的儀式。”
費依依左右思索片刻,“奉香最多...”
左玉蘭:“大娘子,不如我陪你去吧。”
“且不用,你在家裡等著,若是主君回來,幫我告訴他的去了遠山寺。務必告訴他速速去尋我。”
費依依給春心遞了個眼神:“春心,你幫我,先去換件乾淨的衣衫。”
“是,大娘子。”
費依依走進臥房,換上衣服,將匕首藏在腰間,銀針放入袖口。
“大娘子,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在遠山寺腳下等著接應我。”
等換好衣服,費依依走出來正好碰到扶著孕肚的蝴蝶。
“識相點,你最好不要明知道危險還一頭紮進去,顯得十分蠢笨。”
費依依佯裝疑惑地看著她:“哦?我不過是去奉香還願,不知妹妹口中所說的危險是何意。”
“費依依,你向來如此狂妄自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靜塵為何在此時叫你去還願,你還不明白嗎?”
費依依眼神幽深陰暗,看向蝴蝶之時卻笑了出來:“不知,隻知道我的願望,要實現了。”
“費依依!你會死的!”
費依依充耳不聞地走出安慶園上了馬車。
-
遠山寺。
明明是盛夏時節,不知為何,費依依總覺得這裡有一種絲絲寒意。
興許是高山阻擋了陽光熱氣,費依依安頓好車馬,讓春心守在那裡,自己隻身一人上前登山。
蜿蜒盤旋的山路,在眼前猛然變得無比陡峭,費依依心裡一陣發慌,倒不是因為對即將麵對的未知感到害怕,而是在鬱鬱蔥蔥的山間草叢中,隱約散落著森森白骨。
原是那些祈求庇佑之人,沒有登上山腰到達遠山寺中,便是餓死在了半路。
又或者是有人在為這唯一的生機爭奪中自相殘殺,最後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草叢上斑斑血跡仿佛在證明著什麼。
費依依心裡一陣悶,等到了遠山寺前,安靜祥和的鐘聲剛好響起。
遠山寺依舊歲月靜好地在這裡,仿佛不受任何凡塵之擾。
寺廟前早已經有小和尚在等候,接待費依依。
費依依走上前,不用多一言一語,直接進入寺廟裡。
粥棚施濟早已拆除,也沒有那些難民再此,費依依看到了傳說中的金香爐,擺在了寺廟正中央,周圍死角放著火把,幾個小和尚在打掃清理院中的塵灰。
“阿彌陀佛,顧四娘子,請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叫靜塵主持過來。”
費依依點點頭,方才注意到那些打掃小和尚抱著掃帚,急匆匆地四散而去。
若大的寺廟院中,頃刻間,便隻剩她自己。
費依依立馬警惕起來,環顧四周,上前幾步看到金香爐上嫋嫋升起的白煙,思索片刻。
魏善藏在金香爐裡的證據,近在咫尺,但她沒有輕舉妄動。
總不能在青天白日之下,貿然地去拿這裡的東西。
“阿彌陀佛,顧四娘子,許久不見,一切可好?”
費依依想的入神,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靜塵還是那副慈祥的笑麵虎模樣,帶著兩個小和尚走過來。
“靜塵主持,好久不見,聽聞寺中有淨佛儀式?怎麼不見其他香客?”
靜塵笑著:“香客,隻有顧四娘子一人啊。”
“哦?敢問靜塵大師,這淨佛儀式如何進行?”
靜塵故弄玄虛地揮了揮手,兩個小和尚跑過去,又跑了回來,手裡拿著一個金葫蘆。
“顧四娘子,你且先拿著這金葫蘆,待一會貧僧誦經禮佛之時,娘子便拿著這金葫蘆,到香爐旁,把香灰都裝進葫蘆裡即可。”
費依依細眉一挑,明知故問道:“可這金香爐如此大,我該如何盛裝香灰呢?”
“阿彌陀佛,顧四娘子有所不知,這金香爐是遠近聞名的秦老親自為遠山寺打造之物,當初設計這香爐之時,特地留了一個方矩關翹。”說著靜塵走向金香爐,“請來看。”
費依依抱著金葫蘆走過去,低眸看到金香爐上的與此前看到的模型彆無二致。
“顧四娘子隻需按動這龍頭機關,便可將這方矩打開,便可盛裝香灰。”
費依依靜默地看著靜塵片刻,看他並未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便知他此次叫她前來是何意。
“知曉了,煩請靜塵大師,開始這還願儀式吧。”
淨佛儀式開始,幾十個小和尚圍在金香爐邊上打坐誦經。
費依依站在金香爐另一側,靜塵站在她的對麵。
鐘聲圍繞盤旋在遠山寺上空,驚起山林間鳥兒飛起,費依依抬頭看著烏壓壓的鳥群,耳邊縈繞著低沉的誦經聲。
她蹲下身,看著方矩,心裡也跟著鼓聲上下跳動,手裡拿著三炷香,衝著香爐拜了拜,緩緩地插|在了香爐裡。
靜塵站在她對麵,開始閉眼誦佛,手裡撚著佛珠。
費依依按動龍頭機關,“啊!”地尖叫一聲。
突然,誦經儀式被打斷,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隻有費依依不停地尖叫。
可沒有理會關心,底下小和尚都閉上了眼睛,隻有靜塵一人走了過來,可他也沒有絲毫的關切之意,反而將手中的佛珠作為凶器,疾步而來,照著費依依的脖子便要勒住。
費依依早有準備,她將金葫蘆裡的香灰,抬手揚過去。
靜塵吃了一嘴的灰還眯了眼睛,費依依趁著這個間隙,立馬三兩步上前,勒住靜塵脖子,奪過來他手中的佛珠。
“費依依!你放開我!”
底下小和尚也是有備而來,從蒲團墊子下拿出弩箭,指向費依依。
“靜塵大師,想來我也沒得罪你吧,你這是何意?”
“哼哼,我想做什麼,你再清楚不過了。”靜塵早已沒了慈眉善目的模樣,麵目猙獰,根本不像是個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當初你執意要就魏典,我便知你身份。”
“哦?”費依依笑了笑說,“既然靜塵主持知道我是誰,何必大費周章地弄什麼淨佛還願儀式?何不直接在山腳下便設埋殺了我?”
“哼哼,我就是讓你死心。顧四娘子,想必你也是個執著之人,明知道這其中有詐,還敢隻身前來,果真是暗影閣第一殺手。”
費依依低頭看著靜塵:“你說什麼?”
靜塵麵部猙獰的笑意更加狂妄,“看來,你還沒有恢複記憶。費依依,你可知你得罪了什麼人?你又能囂張到幾時?想必今日你前來,便是要香爐裡的拿東西吧。”
費依依手上的力道又緊了幾分,“說,裡麵的東西呢?”
“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找到裡麵的東西了,因為上一個來偷東西之人已經死了!”
費依依瞬間反應過來:“左玉成是你們殺死的?”
“還算你有點腦子,如今隻怕是死無對證,你們終究是鬥不過天意,哈哈~”
“天意?靜塵你可知,我當初許了什麼願望?”
“我管你許了什麼願望。”
靜塵趁著費依依片刻失神之際,下了死手地反手掐住她的脖子。
費依依踉蹌地後退兩步,腰磕在了金香爐上,感覺上半身一下子懸空。
“今日,你便去死吧!”
費依依在窒息的間隙,唇齒輕啟間,緩緩說道:
“諸惡者鹹受其懲,善者悉獲其報。”
靜塵發瘋般地掐住她的脖子:“閉嘴!我讓你閉嘴!”
費依依用力地掰著他的手指,獲得片刻喘氣間,咬破了嘴唇也要發出聲音道:“還四海清明,天下太平。早日...為慕氏一族,沉冤昭雪!靜塵,今日!我是來還願的!!”
“閉嘴!我讓你去死!”
“住手!”
靜塵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阻止,緩緩放開了費依依,回頭看到惡鬼麵具黑衣人進來,將他的小和尚們全都製服住。
惡鬼麵具讓出一條路,路中央走過來一個人,他並未帶麵具,而是用那雙漆黑雙眸冷厲地看著他。
靜塵喘著粗氣,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顧清安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何意?你傷害我娘子,還問我是何意?今日若不取你狗命,算我顧四慈悲善良了。”
“顧清安,你是什麼身份?敢如此對我說話?”
“暗影閣,閣主身份,在對你說話。”
靜塵仰天大笑,扯斷了脖子上掛著的佛珠:“哈哈,哈哈都瘋了,你們都瘋了!”
“靜塵,你私自行動,背叛暗影,按照閣律,其罪當誅。”
“顧清安!你身為暗影閣閣主,濫用私權,就不怕遭天譴,惹來殺身之禍嗎?”
顧清安不置可否地笑著:“暗影閣幾不受任何管轄,閣主命令為大,我就是天,何談殺身之禍?”
“瘋了!顧清安!你如此狂妄自大簡直是瘋了!瘋了!”靜塵嘴上很有骨氣,實際上心裡也怕極了,如今局勢他是看不懂了,沒想到暗影閣閣主竟然亮明了自己身份。
“怎麼?怕了?你不是最喜天意了嗎?那我告訴你,天意是什麼,天乾物燥,今日遠山寺不慎起了山火,全寺無一人生還。”
“顧清安!你不能動我!你也不敢動我!佛前你豈敢殺生?”
顧清安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搖頭笑著說:“佛前不見紅光不見血,那你剛才還想要殺我娘子?靜塵,人在做,天在看,佛祖麵前,誰是正誰邪,一眼分明,今日誰都救不了你。”
靜塵後退兩步:“動手!攔住這個瘋子!”
靜塵一聲令下,四方湧過來拿著弓弩的小和尚。
弩箭劃破空氣,費依依在地上緩過神,看著顧清安奮不顧身的向她飛奔而來。
忽然時空仿佛靜止,弩箭聲和打殺聲交雜在一起的喧鬨,在費依依感知中漸漸淡去。
她的整個世界安靜下來,隻留下顧清安飛奔的腳步與喘息聲。
身後的寺廟燃起了火焰,火舌吞噬黑暗聲音對她來說是最可怕的聲音。
在她記憶裡那場大火,此刻在腦海裡緩緩浮現。
她摘下麵具,看到了師父死去的屍體,聲淚俱下間她看到了一個身影。
記憶裡躺在火海中的她,手用力地伸向前方,雙唇上下輕啟間,叫出了那個名字。
與此時向她飛奔過來的身影逐漸重合。
“顧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