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下)(1 / 1)

費依依點點頭表示她知曉了,沒給顧清安一個多餘的眼神,直接提著裙擺抬頭走進院子。

夏中的梨花落了滿園,中央藤木躺椅上,側躺著個穿著紅白相間紗裙了女人,風情萬種地搔首弄姿。

抬手接住落花,嫵媚又輕浮。

“你是何人。”

女人腰肢軟如輕紗,扶著隱隱隆起的孕肚,搖曳婀娜地站起來轉身,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微微欠身行禮:“顧四公子...安好。顧四娘子,安好。”

費依依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眼前的女子,視線微微下移,待看到孕肚時,心頭一緊。

腦海中像有什麼東西,轟地一聲,炸開了一般。

顧清安麵色變得嚴肅,皺眉問:“你是何人?我們認識嗎?”

女子撫摸著孕肚,微微蹙眉,眼尾帶著一絲無辜之意:“顧四公子,不認得我了?那晚與我可是激烈爭鬥過呢。”

“你莫要胡說,我...”顧清安目光忽而一震,似是想到了什麼。

“嗬嗬...奴家如今被家人趕了出來,無家可歸,走投無路,隻能來投奔顧四公子。”

費依依輕輕吸了一口氣,“既然如此,也要交代清楚,你是何人,家在何處,與顧清安是何關係?”

“嗬嗬,顧四娘子還真是臨危不懼,真是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實在是叫奴家佩服。”女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微笑,“奴家姓胡,單名一個蝶字,家住荊州,父母雙亡,可與顧四公子,可是舊識啊,顧四公子,你不是說護我一世周全的嗎?”

顧清安下意識地握住費依依的手,“娘子,這事交給我來解決。”

費依依抬頭看向他,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示意身旁的左玉蘭跟著自己走。

左玉蘭人生中第一次對顧清安的愛慕之心破碎了,世人都說顧清安是個紈絝,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她自然是不信邪,沒想到外室找上門之事也能被她碰上。

她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慰大娘子,“大娘子...你的指甲有些脫色了,我幫你補一補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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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隻剩下顧清安和蝴蝶兩人。

一陣夜風吹過,掩蓋著兩人各懷心思的神色,詭異地安靜。

顧清安先是一笑,緩緩地走進她:“你是怎麼知道我身份的?”

“捉內鬼那日,閣主大人英俊瀟灑,雄姿英發,想必奴家不想知道也難吧。”蝴蝶剛要端起茶杯喝茶,就被顧清安就拂袖打在地上。

“說...你到底想做什麼?莫非你不知,暗影無故將身份公之於眾,是要付出代價的。”

蝴蝶抬頭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嗬嗬,如今我已這般模樣,還怕什麼代價嗎?”

“你的孩子,是誰的?”

“哼哼。”蝴蝶誇張地笑著,“閣主大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孩子....是你的啊~”

顧清安:“我沒有功夫在這裡跟你扯皮。你如今聽命於誰我根本就不感興趣,但你不能如此得寸進尺地在我這裡撒野,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本在這跟我談條件。”

“你來我這不過就是想抱住你的孩子,怎麼?想利用我娘子的善心?但我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如今元京城內因修建芙蓉城而鬨得不得安寧,想治你,不過明日街頭多一具屍體罷了。”

蝴蝶聽聞此言,沉默良久,忽而癲狂地大笑起來,“顧清安,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如今在這元京城中,不知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呢。”

“哦?是嗎,可這與你有何乾係。”

蝴蝶忽然止住了笑容,深吸一口氣,仿佛豁出去了一般,“我手裡有你想要的東西,我最後拿一個情報,不求母子平安,我隻求你能讓我的孩子平安落地。”

顧清安微笑著,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女子,似乎在探尋她所言幾分虛實,又似乎在拿捏她心理,“你拿什麼跟我換?”

“遠山寺,金香爐後,裡麵的東西我知道是什麼,這個情報含金量,夠不夠?”

顧清安用鼻息輕笑一聲,轉身掐住她的脖子,手上卻沒有全力,隻是多了幾分威懾:“你不過是個勢單力薄的螻蟻,我輕輕一踩便能要了你的命,讓我憑什麼相信你。”

蝴蝶臨危不懼,強撐著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嗎?我、我現在告訴你...楊...楚...林。”

聽聞此言,顧清安一把放開了她,甩了甩手,歪頭道:“現在可以說說,情報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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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依依心不在焉地坐在那,對麵的左玉蘭為她染甲。

她其實能猜出幾分那女子的身份,不過是暗影閣之人,況且與那日大鬨染甲店之人極其相似,可礙於左玉蘭在場,她又不能太過於表現。

顧清安過來找她的時候,左玉蘭識相地默默離開。

費依依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拿起染甲花汁,輕輕地敷在食指上,忽覺手背一絲溫熱,抬頭一看是顧清安扶著她的手,“娘子...我來吧,怎麼舍得你自己做呢?”

“那女子,與此前到染甲鋪子鬨事的是同一人。”

“鬨事?從未聽你說過。”

費依依斂眸,目光全在指甲上的花汁上,冰涼觸感從指尖穿到心頭,顧清安溫熱的手掌覆著她的手,那感覺像是有羽毛輕輕撓了一下她的心。

“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況且,當時她帶著麵具,說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話。我隻當是她得了失心瘋。”

“她...說了什麼?”

“無非是...警告我不要再去查慕府之事,怎麼了?有何問題。”

有問題,太有問題了。

內鬼已除,暗影閣中怎麼還是有知曉費依依真實身份之人?

“無事,隻是有一件事要拜托娘子。”

費依依瞧見顧清安皺著眉,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看上去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她零星地也能猜出顧清安要拜托些什麼。

“那孩子,不會真是你的吧。”

顧清安皺著眉頭帶了幾分嗔怪的意味:“當然不是,娘子,說好的彼此信任呢?”

“知道了,不過是要讓蝴蝶留下來,等孩子生下來,是吧。”

“娘子,我知道你委屈,不過此次我與她做個交易。與我們而言,甚是有利。”

“什麼交易。”

“遠山寺,金香爐。”

費依依抬頭與之對視,兩人不必多言,全然明了。

“顧清安,我知道調查慕府這件事,麵對的是什麼。如果你不想牽扯進來,大可...”

“娘子...此事我不止是幫你,也是幫我自己。”

顧清安的父親也是因為慕府之事,不清不白地惹上牢獄之災,甚至搭上了性命。

小人乘風得勢,掌顧侯大權多年,他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她去安頓好蝴蝶,並加強在府院四處又加強了守衛,這兩日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總覺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翌日,她帶著賀禮隻身前往去拜訪秦老。

秦老還是老樣子躺在樹下搖椅,這次見到費依依過來少了幾分傲慢,也隻是睜開了眼睛,並未起身。

費依依示意春心將禮物奉上,幾個小廝抬著箱子進來,齊刷刷地擺放在院子裡。

秦老斜睨了一眼滿箱金銀珠寶,一頭霧水地坐起身,“顧四娘子,這是何意?”

費依依微笑著:“秦老,我今日前來沒有彆的意思,隻是特地前來感謝秦老,能親自為我侄兒們,定製如此金貴精致的賀禮。”

“嗬嗬...你們官宦之臣,能有這麼好心?”

“想必秦老也略有耳聞,侯府百歲宴聲勢浩大,來了不少達官顯貴之人,好多人都來問我這如此精美絕倫彆致的金玉鎖,一看就是出自秦老之手,畢竟有如此匠人工藝之人,整個元京乃至古陵秦老可是獨一份。”

秦老笑得眼角皺紋展開,前所未有的開心道:“嗬嗬,能讓看到我秦信之作,是他們那些達官顯貴今生之榮幸。”

費依依眨了眨眼:“秦老不是說,遠山寺的金香爐正是出自你手嗎?京中許多官眷拜佛上香之時,都有幸得見此爐,不知秦老是用何種手藝才製得此香爐的。”

“顧四娘子?怎麼對一個金香爐這麼感興趣?”

“秦老手藝高超,又是為遠山寺親手定製的這金香爐,我這才感興趣。”

“嗬嗬,顧四娘子,三顧茅廬便是來問我這香爐的關翹?”

費依依見有戲,連忙去將秦老扶起:“秦老不如,簡單地為我介紹介紹?”

“走吧,我這有個珍藏已久的木製模型,我來給你簡單地介紹一下。”

秦老雖對遠山寺和官宦頗有成見,但對自己作品可是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費依依看著那精致的香爐,指著問出自己疑問:“這個方形之處,是做何用處的?”

“哎呦!顧四娘子!有眼光啊,這麼多人就你瞧見發現了這方矩!這個啊就是我設計的香灰盒。”秦老神采飛揚地說:“從前那些香爐都太過俗氣,有了我這方矩加持,不但可以清除香灰,還美觀至極啊!”

“而且這裡是靜塵大師特地囑咐我做的這機關,顧四娘子你看,隻要按動這龍頭機關,便可將這方矩打開,而這機關也是有玄機的。”

費依依湊近模型仔細觀看,“這裡,有一個假機關,若是有人想要偷香火錢,觸碰到了假機關,那便是直接可以斬斷這隻手。”

費依依心頭一驚,那魏善是怎麼知道機關真假,將證據藏在香火爐裡的?

此事萬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還要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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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首飾鋪子出來,回到安慶園,剛好碰到蝴蝶。

蝴蝶正站在樹下,手裡拿著蘋果,邊吃邊賞花。

“哎呦,大娘子安好啊~”

費依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並未理會,徑直走去。

“嗐呦,大娘子,如今整個元京城都在傳大娘子盛名,氣度非凡,不僅能與妾室和平相處,還能容忍得了主君外室,聲名遠揚啊。”

費依依冷笑一聲轉過身,緩緩地走到她身邊。

蝴蝶扶著腰,後退兩步:“你~你要做什麼?”

“那日在染甲鋪子之人,是你吧。”

“你!你都知道了?”

“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要做什麼事,既然來到我們安慶園,就應安分守己,不要張揚。我此時能容忍你,可下一刻,我便保證不了會對你做些什麼了。”

“你,費依依,我告訴你,那日字字句句都是我發自肺腑之言,以卵擊石萬不可取,勸你不要不識好歹,放下過往,好好生活。”

費依依淺淺笑著,眸底泛起陣陣寒意,看向蝴蝶:“以卵擊石?”

“是啊,你難道不清楚,那樁蒙塵冤案,但凡知道些內幕之人,都知道不會有翻案的那一天,所以,你知道要麵對的是什麼嗎?”

費依依緩緩靠近她,逼得蝴蝶下意識地後退,她指尖有意無意地輕觸她的孕肚,壓低聲音道:“我當然知道,那又如何呢?”

“你若還是如從前一般,狂妄自大!他日禍臨其身,便是全屍都不得留!”

“從前,莫非你我從前便認識?”費依依用探尋的目光打量著她,“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想想怎麼保住你和你肚子裡孩子的安全。”

“大娘子...”

春心從外麵跑過來,“遠山寺!遠山寺,靜塵主持差人來請娘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