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咬牙,將手中短刃橫在黃桓頸間:“彆動!否則我就殺了他!”
門口小將沒有立刻作答。
院子裡靜了片刻。
就在男人愈發緊張,手心都滲出冷汗來時,那名將領往側旁讓了一步,露出站在他身後的年輕男人來。
那個人沒有穿戴鎧甲,一身打扮更像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然而當男人在躍動的火光中跟他對上視線時,他覺得自己仿佛是跟什麼大型猛獸對視了一般。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直竄上他的腦門,緊接著後頸上的汗毛就齊刷刷地立了起來。
男人心中對來人的身份已經有了猜測。他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來兩個字:“齊王?”
被男人控住的黃桓聽到“齊王”二字,直接嚇得撲騰了一下。
聽到男人道出自己身份,站在門外的謝懷雵淡淡地笑了:“看來我雖離了邊境,但在晉朝也還算有點名聲。”
不等男人答話,謝懷雵就將目光轉向了被挾持的黃桓:“黃大人可還好。”
聽到謝懷雵的話,男人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氣,勒緊黃桓:“你要是還想保他,就不許再往前了!”
謝懷雵輕歎了一聲:“黃大人舍身取義,本王自然是想保他一命的。隻是黃大人自知罪孽深重,臨行前就已經交代過,若是他不幸落入敵手,要本王千萬以大局為重,不要顧惜他的性命。”
說著,謝懷雵又重重地歎了口氣:“黃大人請放心。你走後我會上報陛下,請求他看在你將功補過的份上,饒你妻兒一命。”
聽到這番話,男人氣得咬牙切齒:“好你個黃桓!”
黃桓還想分辯。可惜男人將他勒得太緊,他現在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能不暈過去都已經很難了。
男人快速掃了一眼院門外的情況,又跟身旁下屬交換了一下眼神。
謝懷雵帶來的人太多了。原本以為拿著黃桓還能威脅對方一二,現在看來這個黃桓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想要搏出一線生機,隻能另尋他法。
恰在此時,院外的謝懷雵又開口了:“這位壯士,想必你心裡也清楚,今日想走是不可能的了。這樣吧,你放黃大人一命,主動卸下兵刃,束手就擒,也省得你的這些下屬跟著你白白送命。”
男人猶豫片刻,抵住黃桓的刀尖略鬆了鬆:“你保證不會傷害我的弟兄們?”
謝懷雵笑道:“打打殺殺的,難免會驚擾到周圍百姓。”
“好!”
男人扔掉手中短刃,隻用胳膊控製住黃桓,慢慢向院門口挪去。
行至門邊,男人眼神一厲,猛地將黃桓朝門外一推。同時右臂一甩,一柄精巧袖劍落入掌心,對著門口毫無防備的謝懷雵直刺而去!
*****
自打順著黃桓的人摸到那支神秘商隊後,這群人的動向就一直處在齊王府人馬的嚴密監視之下。
確定他們和黃桓接頭的地點就是這處小院後,謝懷雵提前派人秘密地把周圍幾處空置的院落都租了下來。
因為商隊有意選了住戶稀少的地方,反倒還變相地幫謝懷雵省了好多事情。
等到商隊開始朝著婺州出發,謝懷雵就陸陸續續地把齊王府內的衛兵分散安排去了這些院子裡。
今天晚上,他更是趕在黃桓封路以前,喬裝打扮,帶著薑同雲和一小隊人悄悄潛入了進來。
借著夜色掩護,夫妻倆一直躲在附近的一處三層小樓裡偷偷往這邊看。
等到黃桓帶著人進入小院後,謝懷雵留下一小隊人保護薑同雲,自己則帶上大部分人馬,悄無聲息地包圍了院子。
謝懷雵走後,薑同雲就獨自趴在窗邊觀察情況。
不過外頭黑燈瞎火的,她的目力也不如謝懷雵,所以隻能連蒙帶猜地去看小院裡的情形。
男人挾持黃桓的時候,躲在樓上的薑同雲隻隱約聽到了一些悶響。看不清楚狀況的她急得抓心撓肝,恨不得衝下去仔細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等到謝懷雵的人踹開了院門,薑同雲才借著外頭火把的亮光看到了院裡的情況。
眼見黃桓被男人勒住,脖子上抵著一把明晃晃的利刃,臉上還糊著好大一塊血跡,薑同雲忍不住“嘖”了兩聲:看著就好痛啊。真是苦了咱們的這位刺史大人。
感慨之間,院子內外的兩撥人馬似乎交流了一番,並且初步達成了共識。
就見男人丟掉手中兵刃,夾著黃桓緩緩朝院門口走去。
薑同雲直起身子,不知為何,她下意識感到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就推開了黃桓,從袖中變出一把短劍,直接對著謝懷雵發難!
兩人距離之近,短劍的寒光就這樣直直地映在謝懷雵的臉上,仿佛已經紮到了實處。
薑同雲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好在謝懷雵也不是全無防備。男人剛亮出袖劍,他就往後撤了一步,隨後迅速向一旁側轉身子,順利避過第一波襲擊。
趁著男人第一招落空,周圍的衛兵抓準空隙,快速將男人按倒在地。
眼見男人被製住,薑同雲才鬆了一口氣,不想院子裡又發生了意外狀況!
男人的下屬趁著方才的襲擊,已經拿著兵刃衝至院門口。
門口的衛兵立刻迎上前去,雙方就這樣短兵相接,戰成一團。
憑借著人數和裝備的優勢,謝懷雵帶來的衛兵們很快占據了上風,突破院門限製,逐漸往院內推進。商隊人馬雖然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手,麵對這樣巨大的差距,也隻能且戰且退。
隨著衛兵湧入,謝懷雵身邊的保護圈逐漸鬆動。
混亂中,有人摸到打開的箱籠邊,拿起弓弩對準了站在門口的謝懷雵。
雜亂的刀兵交接聲中,一道寒芒悄無聲息地朝著謝懷雵直衝而去!
深沉的夜色中,突然閃現的銳利鋒芒刺得遠離戰局的薑同雲都覺得眼睛生疼。
等她意識過來那是什麼時,箭簇已然逼近謝懷雵身前。
此時的謝懷雵根本避無可避。
就在薑同雲渾身發抖,忍不住閉上眼睛時,一陣刀擊鏗鳴聲響起。
衛兵們持盾包圍住謝懷雵,護著他向後退去。
火光晃動,薑同雲隻能勉強看見,人群中的謝懷雵似乎並沒有倒下。
她沒法繼續等在這裡。她要去確認謝懷雵到底有沒有出事。
薑同雲無視侍衛的勸說,強壓著心中的慌亂和恐懼下了樓。一路衝至街道,正好撞上撤回來的謝懷雵。
見她出來,謝懷雵很是訝異:“這裡很危險,你怎麼過來了?”
薑同雲一言不發,衝上前去,抓著他的兩隻胳膊反複查看。
確認他還好好地站在自己麵前,狂跳的心臟才稍稍平靜下來。害怕退去後,洶湧的怒火占據了薑同雲的腦袋。
“你也知道危險啊?!”薑同雲根本顧不上在旁人麵前給他留麵子,直直頂了回去,“既然危險,你剛剛湊那麼近做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在上麵多害怕你出事?!”
柔和的月光打在薑同雲怒氣衝衝的臉上,清晰地映照出了兩道未乾的淚痕。
謝懷雵心頭一軟,上前環住她的肩膀。
感受到懷裡的人正在輕輕地發抖,謝懷雵胸口一疼,連忙安慰道:“彆怕,彆怕。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薑同雲伏在他的懷裡,男人舉劍刺向謝懷雵的情形和弩箭直衝謝懷雵的場景在她腦海中交替播放。她死死地抓著謝懷雵的衣袖,眼淚洶湧而出。
“差一點,剛剛就差一點……”她就要永遠失去謝懷雵了。
怒意散去後,巨大的恐懼感重新襲來。
薑同雲埋在謝懷雵懷裡,壓著嗓子哭了一場。
感受到她的驚恐和懼怕後,謝懷雵心中也多了一絲悔意。
他先前隻顧自信自己的實力,卻忘了如今身後還有一個人會替他擔驚受怕。
想到這裡,謝懷雵抱著薑同雲認真許諾:“我保證,以後再也不以身犯險,絕不會讓你再替我擔心了。”
聽到他的話後,薑同雲又抽噎了一陣,這才擦掉眼淚抬起頭來:“你剛剛真的沒有受傷?”
“真的沒有!”謝懷雵信誓旦旦地說道。
薑同雲舒了口氣:“你往後可不能再這樣嚇我了!”
謝懷雵點了點頭,再一次做了保證。
徹底冷靜下來後,薑同雲才發現小院那邊的拚殺聲已經落幕。
抬頭一看,王府的衛兵們正遠遠地站在另外一頭,時不時還鬼鬼祟祟地朝他倆的方向偷看。
薑同雲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
她臉上一紅,推了謝懷雵一把:“那邊好像結束了,你快過去看看吧。”
謝懷雵笑著替她擦掉眼淚,又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這才轉身過去處理後續事情。
收拾乾淨臉上的淚痕後,薑同雲才往那邊走了兩步。
隻聽這次負責領兵的小將正在向謝懷雵彙報情況:“院子裡的人已經被全數緝拿。院子裡共有十八個人,其中一人在搏鬥中被擊殺,另有三人重傷。”
“我們這邊的情況呢?”
“王府衛兵全都穿著鎧甲。隻有兩人在對戰那名弓弩手時因為防護不當,被弩箭射中受了一點輕傷,其餘人都沒有出事。”
“好。黃桓呢?”
“黃刺史隻是被敲斷了鼻梁骨,鼻血流得太多,看起來比較嚇人。他剛剛暈過去了,我是直接把他叫起來呢,還是?”
“彆叫了,沒得煩人。直接捆起來一起帶回去關起來吧。”
“是。”
謝懷雵又安排好了關押這些犯人和後續安撫附近居民的事情,這才轉過身來看向等在一旁的薑同雲。
“事情都處理完了,咱們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