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他?!
薑同雲還在驚詫,身旁的謝含昭已經拉起了薑同雲:“知道啦!薑姐姐,咱們進去吧。”
薑同雲來不及詢問,隻能跟著謝含昭進了船艙。
這艘畫舫體量不小,船艙內的空間自然也很是寬敞。裡麵桌椅坐榻一應俱全,裝飾擺設精致考究。艙內還有兩名相同打扮的婢女垂首侍奉。
謝含昭拉著薑同雲在桌邊坐下,又指揮兩名侍女幫忙存放薑同雲帶來的東西。
薑同雲朝柳四娘略微頷首,她便跟著那兩名侍女一道出去安置物品。
外頭傳來一聲號子,緊接著船身微晃,畫舫啟程。
謝含昭跑到窗邊,推窗向外看去。
日光正好,越過雕花窗戶,能看見外頭浮著粼粼波光的秦淮河水;再往遠處眺望,岸邊垂柳依依,花團錦簇。
可惜,暈船的木樨欣賞不了這般風景。
見自家小丫鬟的臉色又開始變得青白,薑同雲無奈地說道:“你要不去外麵吹吹風?”
木樨捂著嘴點了點頭。
很快,船艙裡就隻剩下薑同雲和謝含昭兩個人了。
沒有旁人在,薑同雲心神微鬆,起身走到謝含昭身邊:“殿下今日怎麼會想到來遊湖的?”
謝含昭笑著轉過頭來,語氣自豪:“母後管得嚴,不讓我一個人出宮。我就去求了懷雵哥哥,讓他作保帶我出來!懷雵哥哥覺得行宮那邊冷颼颼的,所以提議帶我們坐船遊湖!”
懷雵哥哥。
能讓五公主這麼叫的人隻有一個,今上的侄子,齊王謝懷雵。
當初在河裡救起的倒黴蛋居然會是大越的齊王殿下?!
不對不對。聽說這位齊王殿下打從三年前在戰場上受過傷後,身體一直就不好,隻能常年待在府裡靜養。那他又怎麼會出現在杭州城郊的河裡呢?
薑同雲越想越覺得腦袋裡一片混亂。
自己不會是撞破了什麼驚天秘密了吧!
那今天這次遊湖邀約,難道是齊王借五公主之手設下的鴻門宴?
薑同雲的心直直地往下墜去。
謝含昭不知道她心中的擔憂,開開心心地去牽薑同雲的手:“我帶姐姐上樓看看吧!”
剛一拉住薑同雲的手,謝含昭就疑惑地皺起了眉:“船裡冷嗎?薑姐姐的手好涼啊。”
意識到自己失態,薑同雲連忙解釋:“剛才在外頭曬了太陽,乍一進來是有些涼意。”
謝含昭被這個理由說服:“那我讓人給姐姐上盞熱茶!”
她剛要起身叫人,船艙內側的隔門被打開,方才還在二層船艙的謝懷雵從門內走了出來。
“含昭,你出門前答應過皇後娘娘,會把今天的課業做完的。”
聞言,謝含昭的嘴角垮了下來:“現在就要寫啊……”
謝懷雵挑眉:“不然呢?趁這會兒還沒到,你先上去練字。不然等下玩起來,你肯定沒心思再寫了。”
謝含昭不情不願地磨蹭了兩下,最後還是在“以後出不了門”的威脅下乖乖認命。
“薑姐姐,我先去練字了。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一定快快寫完下來找你玩!”謝含昭拉著薑同雲的袖子晃了晃,轉身又對謝懷雵道,“懷雵哥哥,你幫我招待一下薑姐姐。”
薑同雲多麼想伸手把謝含昭拉回來:彆走啊,我不敢跟你哥單獨待一塊!
可謝懷雵就在近旁虎視眈眈,薑同雲實在不敢開口挽留,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謝含昭垂頭喪氣地進了隔門。
薑同雲還在悼念她失去的護身符,謝懷雵已經悠然自得地在桌子旁坐下了:“薑姑娘不坐嗎?”
薑同雲警惕地退後一步:“見過齊王殿下。”
謝懷雵失笑:“薑姑娘不必如此緊張。你於我有救命之恩,在下還未曾答謝。”
真是這個倒黴蛋啊!
薑同雲隻覺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看出來薑同雲的緊張防備,謝懷雵也是有些無奈。
看來這位薑姑娘是個聰明人,已經意識到自己出現在杭州的奇怪之處了。
既然如此,未免她過分憂慮,還是開門見山為好。
想到這裡,謝懷雵收起笑容,表情誠摯地說道:“在下去杭州的事情,希望薑姑娘能替我保密。”
聽到這話,薑同雲懸著的心才稍稍回落。
對方既然願意提出保密的要求,應該還有商談的餘地。
想到這裡,薑同雲連忙道:“殿下方才說笑了。我今日第一次見您,何曾有過救命之恩?”
謝懷雵忍俊不禁:“薑姑娘實在不必如此。在下並非那等恩將仇報之人。況且杭州那次,並非薑姑娘第一次幫我。”
聽到這話,薑同雲滿臉疑惑。
謝懷雵望向她的雙眼:“三年前,越、晉兩國交界之處起過兵戈。晉朝邊軍夤夜發兵,占據了我朝邊境三處城鎮。在下當時就在前線,奉旨領兵應敵。”
“起初戰事非常順利,晉朝人馬不足,我方很快就奪回兩處城鎮。”謝懷雵回想起往事,神色微黯,“但行軍至第三鎮時,後方運送的糧草出了問題。”
“我和我的部將發動過兩輪進攻,眼看就要奪回失地。但糧草將儘,補給卻還未到。就在我準備放棄時,附近城池籌措到了糧草,戰事才能繼續推進,失地也被重新奪回。”
說到這裡,謝懷雵臉上露出微笑:“直到最近,我才意外得知,當初籌措到的那批糧草,是薑姑娘派人籌集,運送至邊城的。”
如果不是那場宮宴導致謝懷雵再次細查薑家和薑同雲,他根本不會知道當初幫到自己的就是麵前這個姑娘。
聽謝懷雵這麼一說,薑同雲想起來確實有過這麼一件事。
當時杭州城裡湧現出一批逃難的邊民。薑同雲派人詢問,得知邊境又起戰火。一部分邊民害怕被戰火波及,就攜家帶口南下避難。
得知邊境有數地糧價已然飛漲,薑同雲便通過自己名下的糧鋪收集了一批糧食,托了靠得住的商隊走水路運送北上。
隻是她不知道,當初送去穩定糧價的物資,居然會意外幫到謝懷雵。
如今聽到謝懷雵提起此事,薑同雲的心也算落回原地。
她開始相信謝懷雵沒有惡意了。否則對方根本不用提起這樁三年前的舊事來。
薑同雲總算能露出些許笑容了:“若是那件事,齊王不必謝我。我是大越子民,邊境有難,我也不過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能幫到您也是意外,實在不值一提。”
“至於杭州……”薑同雲覺得這事背後肯定還有古怪,所以不想就此事改口,“殿下不曾去過杭州,對嗎?”
見薑同雲如此堅持,謝懷雵也不願勉強。況且薑同雲這種口徑也對自己有利,於是他便點了點頭:“好吧,在下確實不曾去過。”
他伸手以示邀請:“船行晃動,薑姑娘還是坐下吧。”
薑同雲想了想,還是在謝懷雵的對麵坐了下來:“殿下支開五公主,隻是為了謝我嗎?”
謝懷雵笑了:“自然不是。今日特意約薑姑娘至此,是為了你和潁川侯二公子的婚約。”
薑同雲的心又提了起來:“殿下是如何得知這個婚約的?”
潁川侯府和義陽侯府之間的這樁婚約雖然定的很早,但雙方都不曾對外宣揚過。
如今謝懷雵這麼直截了當地點出婚約,薑同雲難免感到心驚。
謝懷雵也知道自己私下調查對方的事情做得不厚道,尤其查的還是個姑娘家,這多少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他站起身來,態度誠懇地朝著薑同雲作揖致歉:“在下並非有意探查。隻是聽醫館的夥計提起,說義陽侯夫婦對姑娘不好。在下想要報答姑娘,故而找人去義陽侯府調查了一下情況,順帶著知道了這樁約定。”
“如果薑姑娘覺得冒犯,在下願意賠罪。”
薑同雲本來是有些火氣的。
任誰被一個不熟悉的人莫名其妙地查了個底掉,心裡都是不會舒服的。
但謝懷雵的態度實在是太好了,認錯也非常及時。
而且……他的相貌也確實太優越了。
長得好看的人,的確是能享受到優待的。至少薑同雲在麵對這種級彆美人,對方還這麼誠懇地賠禮道歉的時候,實在是生不起來氣。
莫名共情董太師的薑同雲歎了口氣:“好吧。殿下先說說,您想和我談些什麼?”
確認薑同雲沒有生氣,謝懷雵才坐了回去:“在下發現,潁川侯夫人和薑姑娘的嬸嬸李夫人正在秘密謀劃,由李夫人的女兒替換姑娘履行婚約。”
薑同雲立刻想起薑向瑜曾對自己說過,潁川侯夫人到薑府拜訪,還跟李夫人私下談了許久的事情。
她感到難以置信:“殿下連這個都查出來了?”
謝懷雵表情謙虛:“這樣不是什麼機密之事,不過是要多費些功夫罷了。”
不是,您在謙虛什麼?還有您以前到底是乾什麼的啊?
薑同雲好不容易才壓製住自己的吐槽欲望:“……那您,究竟是為什麼會想著去查這些?”
堂堂一個大越王爺,去查兩個內宅婦人的秘密,這人真的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嗎?
謝懷雵聞言,捂著嘴咳了兩聲。
以往他身邊的人聽見他咳嗽,肯定是要關心他的身體。他再稍微引導兩句,就能把話題拐走了。可惜今天坐在他對麵的是薑同雲。
薑同雲隻覺得兩個人不熟,關心對方身體多少有點冒昧。還有就是……好看的人果然連咳嗽都這麼賞心悅目!
咳了好一會都沒能把局勢引入預想部分,謝懷雵隻能放下手:“薑姑娘可能不清楚,四月初二那場宮宴,是皇後娘娘為了挑選齊王妃而舉辦的。”
他的神態過於自然,以至於薑同雲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哦哦,挑選齊王妃……”
等等,齊王妃?那不就是?
薑同雲震驚地看向謝懷雵。
見薑同雲愣愣地看著自己,謝懷雵笑了:“對,是為了替我挑選王妃。”
她的臉騰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