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1 / 1)

被騙去參加了一場大型相親宴會就算了,現在還被那個相親對象直接挑明了。

薑同雲恨不得立刻用腳趾摳破船艙,跳進水裡去!

謝懷雵看著對麵的姑娘從怔愣到震驚,再到滿臉通紅恨不得鑽進地裡去,臉上笑意更盛。

在薑同雲羞惱到奪路而逃前,他終於開了口:“我想,薑姑娘一定是被蒙在鼓裡的,對嗎?”

“對對對!”薑同雲連忙點頭,“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宴會是……”

要是知道,打死她都不會去的!

謝懷雵安撫道:“我相信你。薑姑娘既有婚約在身,若非被騙,決計不會赴宴。”

薑同雲抬起頭來,卻在對上謝懷雵帶笑的雙眼時又猛地把頭埋了回去:要死了,能不能彆看我了!

這個時候,薑同雲甚至有些恨謝懷雵不是韓緯那種書呆子,這樣他說不定會礙於禮法早早避退了。

她不敢去看謝懷雵,隻能低著頭道:“多謝殿□□諒。”

求求你了,再體諒一點,現在就讓我消失在你麵前吧!

謝懷雵在心裡笑夠了,才繼續先前的話題:“我有些疑惑,為何潁川侯夫人要費心思做這種謀劃。她想要改換婚約,義陽侯及李夫人應該會非常願意。況且薑姑娘……想在薑家換個姑娘做兒媳並非難事。”

話題回到正軌,薑同雲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忘掉剛剛的尷尬:“確實如此。關於這門親事,即便是薑、韓兩家的親戚都知之甚少。或許有人聽聞過一些,但知道具體定了誰的人,應該非常之少。”

他們根本不必繞這麼大的彎子。隻要對外宣稱當年定下的是薑向瑤,就能照常提親下聘。至於薑同雲和許家老爺子,他倆住在杭州,隻要瞞過定親這一陣,等前頭流程走完,到時候再想反對隻怕也沒什麼用了。

謝懷雵頷首:“所以我又讓人到潁川侯府細查了查。”

“潁川侯和他的夫人覺得薑姑娘背後缺少支持,對韓二公子將來的仕途沒有益處,所以想要換掉薑姑娘。”說到這裡,謝懷雵的笑容已經冷了下來,不過他很快就掩飾了過去,“但潁川侯府的老夫人卻一直屬意於姑娘你。”

“潁川侯府的老夫人?”

謝懷雵笑道:“這位老夫人也是將門之後,性情剛毅果斷。當年老侯爺久駐沙場,潁川侯府幾乎是由她一人支撐,故而她在侯府威望極重。即便潁川侯府如今已由她的長子長媳承襲打理,但府裡眾人都對她極為敬重。”

“若非老夫人堅持,隻怕潁川侯根本就不想維持和義陽侯府的這段婚約。”

畢竟如今的義陽侯沒有任何官職。這個侯府看著光鮮亮麗,實際上隻是個毫無權勢的空架子。

“因為老夫人要守這舊約,潁川侯夫婦不敢違抗,隻能迂回地想些彆的法子。”謝懷雵垂下眼簾,蓋住眼裡幾乎要溢出的鄙夷,“所以他們決定瞞著老夫人,換掉薑姑娘。”

在他們看來,薑同雲這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已經毫無價值,而薑向瑤背後好歹還有個侯府在。況且薑向瑜才學不錯,義陽侯府將來未必沒有重新得到重用的希望。

雖然謝懷雵沒有說出這些話,但薑同雲已然從他的未儘之言裡猜出了潁川侯府的心思。

薑同雲笑了笑:“可以理解。”

聯係謝懷雵提供的線索,薑同雲已經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迂回曲折地做這些事情了。

因為定親信物。

兩府定親之時,曾經交換過信物。潁川侯府給出的信物,先前由薑同雲的母親保管。許夫人去世後,信物被祖父收走。直到祖父病重,因為擔憂小兒子和小兒媳腦子不拎清,他便把信物偷偷交給了薑同雲。

薑同雲離開金陵後,義陽侯和李夫人還試圖找過信物。因為遍尋不得寫信詢問,這才得知東西早就跟著薑同雲一起去了杭州。

她此次回到金陵,也將這件信物一並帶了回來,因為外祖父說過,雙方定親下聘的時候是要拿出信物為證的。

恐怕義陽侯府非要薑同雲返回金陵,還有李夫人這些時日的百般隱忍,就是為了先從薑同雲手裡騙到信物。

想通這點,義陽侯府前後諸多行動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因為自己不肯回薑府住,所以李夫人才要想方設法地往自己住處塞人。至於異常熱情地邀請自己去宮宴,恐怕也是為了讓金陵權貴圈子裡的夫人們認為自己目前婚事未定,好讓薑向瑤的婚事更加名正言順一點。

這些手段都算不上高明,不過真讓他們辦成了的話,自己這邊也會陷入被動。

見薑同雲沉思不語,謝懷雵主動道:“如果薑姑娘需要的話,在下可以提供幫助。潁川侯府的老夫人如今雖然長居京郊園子休養,但在下還是有法子讓她知曉金陵之事的。等她回到侯府,自然會為姑娘主持公道。”

薑同雲抬頭看向對麵。見謝懷雵神態認真並非玩笑,薑同雲失笑道:“多謝殿下好意。不過我並不打算破壞他們的計劃。”

謝懷雵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薑姑娘不滿意這門婚事?”

薑同雲笑了笑:“韓公子學富五車、前途無量,我豈敢挑剔於他?”

懂了,就是不滿意韓緯這個人。

謝懷雵點了點頭:“那姑娘的顧慮為何?”

“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潁川侯及其夫人不滿意我做兒媳,我又何必強貼上去?即使現在有老夫人為我撐腰,但老夫人不可能永遠替我遮風避雨。”薑同雲搖頭輕歎,“倒不如我自己識趣一些,主動放棄這樁不相襯的婚約。”

明白了,這是對整個潁川侯府都不太滿意。

從世俗眼光看,這門婚事無疑是極好的。有這侯門富貴在,即便婚後會受些磋磨,恐怕也有許多人趨之若鶩。

但麵前這位薑姑娘卻放棄得這般灑脫,倒讓謝懷雵頗感意外。

“所以薑姑娘是想去退親?”

“本來是想過退親的。”薑同雲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不過我外祖父肯定不願意。所以我之前還苦惱了好一陣子,想找個合適的理由,在雙方不撕破臉皮的前提下辦好這件事。”

不過現在好了,有人願意接盤,薑同雲也不用費那力氣。隻要找個好時機把信物交出去,再瞞上外祖父一陣。等韓緯和薑向瑤過了定親流程,她就能開開心心地回杭州去了。

謝懷雵明白了她的意思:“好吧。看來是我先前多慮了,還瞞著姑娘去調查這些事情,實在是抱歉。”

薑同雲已經不生氣了:“沒事。如果不是殿下去查,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打什麼算盤呢。您這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謝懷雵隻搖了搖頭:“和薑姑娘的恩情相比,這實在算不上幫忙。將來姑娘要是遇到彆的困難,儘管同我開口。隻要是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儘力而為。”

薑同雲剛要答謝,就聽隔門後傳來了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

“大約是含昭那丫頭練完字了。”謝懷雵笑道。

果不其然,下一秒隔門就被推了開來,謝含昭像個小炮彈一樣衝了出來:“懷雵哥哥,我寫完啦!”

謝懷雵笑著敲了下她的腦門:“可是認真寫的?”

謝含昭昂起頭來:“當然是認真寫的!我寫得可好啦!”

謝懷雵站起身來:“好吧,那我就去檢查一下。要是寫得敷衍,你等會就彆想釣魚了。薑姑娘,勞煩幫在下看著含昭,彆讓她跑了。”

薑同雲含笑應下。

見謝懷雵轉身離開,謝含昭在他背後偷偷做了個鬼臉,隨即轉身抱住薑同雲的胳膊:“薑姐姐,船都開到湖上了,咱們快出去看看吧!”

薑同雲剛才一直在跟謝懷雵對話,根本沒空關注行船進度。這會聽到謝含昭這麼說,她才轉身去看窗外。

窗外已然換了一副景致。

原本奔流的水流此時已變成了一片靜波。早晨的陽光撒在寬闊的湖麵上,映得周遭湖水分外清明。

稍遠處還能看見彆的遊船畫舫,或是緩行或是停駐,一派怡然自得。

暖風自雕花窗吹入,帶來了附近船隻上的絲竹管樂,還有更遠處岸邊柳樹上的鶯啼燕鳴。

薑同雲隻覺得手癢起來。

她果斷拉住謝含昭:“走,咱們釣魚去!”

*****

當天回到家時,天色都已經有些擦黑了。

薑同雲帶著滿滿一簍子的魚獲回到了位於升平坊的住宅。

陶叔看著這老些魚不由發起了愁:“這麼多,怎麼吃得完啊?”

薑同雲也覺得無奈。不知怎麼了,她今天釣魚的手氣特彆地好,魚是一條接一條地上鉤。每次甩鉤下去,沒幾分鐘就得提竿。就連坐在她旁邊的新手謝含昭都被她帶得大豐收了。

釣到後來,周圍甚至聚起了好幾艘遊船,其他船上的遊人都趴在欄杆上看著她倆釣,據說還有人開盤賭她們半個時辰能釣幾條的。

最後,連一直待在二樓船艙的謝懷雵都被吸引了出來。

為了不引起轟動,薑同雲隻能停手。

但謝含昭還沒過癮,所以一行人又在原處多停了一會。

就這一會,謝含昭又釣上來好幾條。

“我才隻拿了一點呢。”薑同雲也對魚的數量感到頭疼,“多的都讓五公主帶回去了,她說晚上回宮請皇上和皇後娘娘,還有各宮妃嬪們一起吃魚。”

陶叔接魚的手一頓:“這麼說,咱們家也算是跟陛下還有各位娘娘吃上同樣的東西了?”

薑同雲笑了:“算吧。”

畢竟是一起釣上來的魚,頂多烹飪水平存在一定差距。

陶叔肅然起敬:“那可不能浪費了。今晚咱們都吃魚!”

笑著送走陶叔,薑同雲目光一斂,側頭低聲對身旁的木樨道:“義陽侯府送來的兩個丫鬟還在西廂房住著?”

木樨點了點頭。

“晚飯後把她倆叫到我房裡來。”

接下來的推盤行動,就從她倆入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