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心吃席的薑同雲還不知道隔間裡發生了什麼。
她開開心心地享受著宴會,後續宮人上了一壺梅子酒,她趁李夫人忙著交際的時候端著酒杯喝了一口。
甜甜的,太好喝啦!
於是薑同雲偷偷地把酒壺挪到自己麵前,一杯接一杯地喝了小半壺下去。
還好她的酒量還算不錯,也懂得節製。稍微感覺有些酒意上頭後,薑同雲就放下了酒杯,端著湯盅開始老實喝湯。
飲了一盅熱湯,酒意略被壓下。宮人又恰到好處地端來一盞解酒的甜飲子,薑同雲也全部飲儘。
酒足飯飽,她端坐在位置上認真欣賞歌舞表演。
這場宴會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等到皇後乏力,由身邊女官宣布散宴時,已然是下午了。
送走皇後,夫人們陸續離開觀瀾殿。薑同雲陪著李夫人在行宮門口又同人寒暄了好一會,才啟程回家。
接下來幾日,薑同雲都窩在家裡沒有出門。
桃花謝儘,海棠漸盛。
轉眼就到了四月中旬。
悶了十來天的薑同雲終於收到了來自五公主的釣魚邀約。
不過謝含昭沒有再約薑同雲去京郊行宮,反而在信件裡說她托人租了一艘畫舫,邀請薑同雲一起坐船遊湖,順便釣魚。
遊湖好呀!
這兩天天氣好,吹來的風都是暖烘烘的,坐個船吹吹風釣釣魚,彆提多愜意了!
薑同雲立刻就拿定了主意,給宮裡來的內監塞了銀子,托他轉告公主自己會如期赴約。
送走傳信的人,薑同雲馬上拿起紙筆列了個購物清單,準備帶著木樨和柳四娘一起去買點東西。
方才內監還在,陶叔就憋著話沒問。這會兒人走了,陶叔立刻就來問薑同雲了:“姑娘,那是宮裡來的人吧?”
“對呀!”薑同雲埋頭在紙上寫寫畫畫,偶爾停筆思索自己帶的行李裡麵有沒有相應物件,“是五公主派來的。她邀我三日後去遊湖釣魚。”
“五公主!”陶叔滿臉訝異,“您是在上次宴會上認識的嗎?”
薑同雲點了點頭:“她喜歡釣魚,我教了她一些,就這樣認識了。”
陶叔甚感欣慰,覺得這是自家姑娘打入金陵圈子的好機會,義陽侯府總算做了一回人事:“既是如此,姑娘可得做好準備。”
說完這話,陶叔自己先笑了。
要說彆的,姑娘可能總有一些不如金陵的貴族小姐。但比釣魚,自家姑娘是絕不可能輸的!
畢竟陶叔自己就是薑同雲的手下敗將。
想到這裡,陶叔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胸膛:“姑娘要買什麼隻管吩咐!我叫陶振給您全部買齊!”
薑同雲搖了搖頭:“還是我自己去吧。餌料得我親眼看過、親手挑過才行。”
陶叔點頭:“也是。那我讓人先給您備車!”
半個時辰後,柳四娘架著一輛小車,載著薑同雲主仆二人進了東市。
釣不同的魚需要用到不同的餌料。因為對金陵水域裡的魚種不太熟悉,薑同雲便打算多備幾種。這就需要多跑一些不同的鋪子,去買些五花八門的東西。
柳四娘載著薑同雲在東市跑了幾個來回,終於買齊了薑同雲常用作餌料的穀物和肉類。
最後就隻剩下曲酒了。
柳四娘打聽了東市的幾間酒鋪,打算從最近的一間起依次看過去。
因為門口空間有限,為了不妨礙店家生意,薑同雲便讓柳四娘將車停在了附近的空曠處,自己帶著木樨步行前往。
誰料剛走到門口,迎麵遇見了薑向瑜和另外一位同樣做文生打扮的男子。
看到薑同雲,薑向瑜也很是驚喜,連忙朝她作了個揖:“大姐姐!”
薑同雲也挺意外的:“你今日沒有課業嗎?”
“今晨小考,下午就沒課了。”薑向瑜笑著解釋道,“明日休沐,我們同窗之間約了在城郊小聚。我和韓兄負責備酒,所以這會兒出來買酒了。”
說到這裡,薑向瑜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給薑同雲和身邊之人做過介紹,連忙側身:“大姐姐,這位就是潁川侯的二公子,韓緯。韓兄,這是我大姐姐。”
薑同雲不由一怔:這麼巧的嗎?前陣子才見了他的母親,今日又見到了他本人。
想歸想,薑同雲還是福身見禮:“韓公子。”
對麵的韓緯也回了個禮:“薑姑娘。”
薑同雲暗暗將他打量了一番。
韓緯和他的母親並不相像。潁川侯夫人眉眼鋒銳,看上去精明且富有攻擊性;但這位韓公子五官圓鈍,眉眼柔和,看上去就是個性情和善的人。
薑同雲觀察韓緯的時候,韓緯也在瞧瞧看她。
母親前幾日從行宮赴宴回來,言辭裡對薑家這位大姑娘多有不滿。母親說她笨口拙舌,不懂禮儀,空長了一副好皮囊。
雖然從這位薑姑娘的相貌來看,她實在不像是母親口中描述的那種木訥性子。但既然母親不喜歡,韓緯也無意為了她和母親起爭執。
可惜了。
這對初次見麵的未婚夫妻不約而同地在心裡給出了對方一樣的評價。
薑向瑜不知道他倆心裡在想什麼。他隻覺得這是韓兄和大姐姐有緣的證明,這會見兩人互相打量,心中更是高興。
“大姐姐也來買酒?”
薑同雲收回視線:“是啊。”
“那我們一起吧!”
幾人一道進了酒鋪。
薑向瑜兩人已有目標。他們這些國子監的學生大多出身權貴之家,生活飲食上多有挑剔,宴飲的時候通常隻喝幾種固定的酒,買起來隻是費錢,卻也不算麻煩。
但薑同雲就不一樣了。她做魚餌有一定的要求,所以要店家拿了好些不同的酒,仔細詢問、偶爾還要嗅聞比對。
薑向瑜付完錢出來,就見薑同雲還在挑酒。
想到剛才韓兄和大姐姐隻在門口問了個好,沒有其他交流,薑向瑜就覺得自己責任在身,應該為他們兩人創造點說話的機會。
可他實在不擅長找聊天的話題,杵在原地憋了好一會,才擠出一句來:“大姐姐想買什麼酒啊?韓兄很會品酒的,大姐姐可以問問他。”
木樨沒忍住,捂著嘴背過了身。
薑同雲隻覺得自己這個弟弟真是夠呆。不過她知道對方是出於好心,不想傷了他的麵子,就笑著轉向了薑向瑜二人:“韓公子博聞廣識,實在令人欽佩。”
誰想韓緯這個人,居然比薑向瑜更呆。
聽到薑同雲的話,他立刻抬手行禮道:“賢弟謬讚了。愚兄對此道知之甚少。況且縱飲傷身,薑姑娘身為女子,更該保養自身。”
木樨笑不出來了。
薑同雲略有些訝異地挑了下眉。
果然是個書呆子Pro。
但她畢竟曾是受過領導和客戶雙重折磨的社畜,這會兒也很快收起了不滿的情緒,淺笑著附和道:“韓公子言之有理。”
挑起話題的薑向瑜尷尬地恨不得鑽到地裡去。
薑同雲安撫地朝麵紅耳赤的笨蛋弟弟笑了笑:“你們還有彆的事要辦吧?不用在這裡等我,我是坐馬車來的,買完東西自己就坐車回去了。”
薑向瑜還想幫著韓緯描補兩句,韓緯已經先作了個揖:“既然如此,我們就先行告辭了。”
韓緯已然辭彆,薑向瑜也無可奈何。見薑同雲朝自己點頭示意,他也隻能跟著行禮作彆。
兩人甫一離去,木樨就沉了臉。她小聲啐了一口:“什麼人嘛!”
薑同雲拍了拍木樨的手:“不必放在心上。”
木樨憤憤不平:“他說的都是什麼話,難道姑娘不生氣嗎?”
其實薑同雲是有一點生氣的。不過生氣也沒用。與其悶著氣,倒不如趕緊想法子把這門婚事推了。
而且經曆過今天這事以後,把木樨爭策反到自己這邊來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了。
薑同雲笑了笑:“咱們過兩天要去遊湖了。遊湖釣魚這麼好玩,誰還要氣這點事呀。”
木樨臉色稍霽。
哄好了自家小丫鬟,薑同雲又轉過身去,繼續挑選起來。
*****
三日後。
薑同雲乘坐馬車出了城,一路沿著秦淮河東行,最後在一處碼頭停了下來。
碼頭上已經泊了一艘精致的雙層畫舫,薑同雲一下車,就見畫舫二樓的窗戶打開,謝含昭的腦袋探了出來:“薑姐姐,快來呀!”
候在碼頭附近的船工上前,自柳四娘手裡接過韁繩。見有人負責照顧車馬,薑同雲便讓柳四娘不用多管,帶著她和木樨一道朝畫舫走去。
薑同雲剛踩著踏板登上畫舫,興奮的謝含昭也已經帶著煙景跑了下來:“薑姐姐,你可算來啦!”
薑同雲笑著朝她走去:“我還沒來過這邊,就多花了些時間。等久了嗎?”
“不久不久,我也才上來一會兒。”謝含昭歪頭看向木樨和柳四娘,“釣具我都備好了,姐姐還帶了什麼來呀?”
薑同雲從木樨手裡接過一隻提籃,打開給謝含昭看:“我帶了餌料來。那邊還有一個特製的網兜,可以係在船上放進水裡去。這樣釣上來的魚就可以養在水裡了。”
謝含昭拍了拍手:“這個好!這樣我晚上就能帶活魚回去給父皇母後啦!”
說話間,正對幾人頭頂的窗戶被推開,一個清潤的男聲響起:“含昭,馬上要發船了,你帶著薑姑娘進來坐下吧。”
薑同雲抬頭望去。
逆著暮春明麗爛漫的陽光,容儀俊秀的男子淺笑著朝她輕輕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