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側的劉風偷偷地打量著二皇子。
他自從回到書房後,目光就一直盯著幾案上的糯米糕,久久不動。
讓劉風屬實想不通,二皇子從來都不喜歡吃這種糯嘰嘰的東西,今日怎麼一反常態帶了糯米糕回來。
正當氣氛有些凝滯的時候,彭思齊走了進來。
他隨意地掃了一下幾案上的糕點,伸手抓起一塊塞進嘴裡,邊嚼邊調侃:“殿下,這糯米糕是用來吃的,不是看的,殿下能盯出花兒來嗎?”
宋轍不悅的瞪了一眼。
彭思齊看到他那鋒利的眼神時,身子一僵,嘴裡的糯米糕差點沒咽下去,他趕緊閉上了嘴裝起了啞巴,他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這位二皇子有幾分忌憚,就像像老鼠見了貓。
劉風扯了扯嘴角。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一物降一物。”
宋轍冷眼瞥著彭思齊,幽幽開口:“讓你調查的事怎麼樣了?”
彭思齊又是一愣,想了想實在是想不起來他說的是什麼,撓撓頭一臉茫然:“二殿下交代的事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件。”
他咽下最後一口的糯米糕,皺眉琢磨了一會兒像突然想起什麼,立即答道,“糧草已經備齊了!”
宋轍的臉依舊冷如冰霜,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微微蹙眉。
彭思齊心頭一緊,試探著問道:“難道不是糧草?”
見宋轍依然沒有回應,他又努力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了:“啊,對了,惠州刺客的事已經了查明了,是大殿下的人乾的。”
站在一側的劉風輕咳了一聲,提醒道:“殿下問的是許小姐,你就知道吃,殿下交代的事一點都不記在心裡。”
彭思齊這才才恍然大悟。
他把這件事給忘了,也不是他故意忘的,而是他實在不屑於把心思放在一個小女娃身上,他誌在戰場,整天盯著一個小女娃的動向這種事他做不來。
他隨口搪塞道:“哦,原來二殿下問的是這件事,許小姐很好,一切都好。”
管她好不好,現在先應付過去了再說。
“繼續盯著她,去查查她最近都跟什麼人接觸了。”宋轍說完,伸手從幾案上拿起一塊糯米糕,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這一幕讓彭思齊和劉風都驚得瞪大了眼睛,他們都知道這段時間二殿下身子不好,大夫也交代過宋轍,難以消化的食物少吃。
彭思齊擰著一張臉抗議道:“二殿下,盯梢這種事還是讓劉風來做吧,屬下可真沒這功夫,若是讓我的夫人知道了,又要跟我鬨翻天不可。”
劉風忍不住嗤笑一聲,眼底透著戲謔。
彭思齊剜了他一眼,美名其曰說:“這叫夫妻間的相處之道,相互尊重。”他總覺得自己粗枝大葉、不解風情,配不上夫人的溫柔與才情,所以他事事都依著夫人。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劉風卻沒有買賬。
他明白,這個在戰場上驍勇善戰、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前鋒,回到家裡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夫人讓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
竟然成了京城裡“懼內”的代表人物。
外人都認為,能管得住彭思齊這樣的悍將,他的夫人一定是個凶悍無比的人物。
然而,事實卻與傳言相差甚遠。
彭夫人翁氏性子溫柔如水,是典型的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間都透著端莊,根本不是外麵傳言中的悍婦。
劉風看著他那副得意的樣子,嗤了一聲:“懼內就懼內,還被你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佩服。”
彭思齊一臉認真反駁:“你們這種沒成過婚的人自然是不懂,哎呦,真是可憐呦,一把年紀了還沒有討到老婆。”
直接把“沒人要”三個大字掛在臉上。
劉風頓時蔫兒了下來。
宋轍的目光從幾案轉移到鬥嘴的二人,對著蔫了吧唧的劉風淡淡開口:“怎麼,你也想討娶妻生子了?”
劉風立刻拱手,謙卑道:“屬下不敢,殿下還未成婚,屬下怎敢考慮此事,屬下隻想一生都追隨殿下。”
這話被彭思齊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他拍著劉風的肩膀,忍不住笑起來,一臉戲謔:“劉兄,你這話聽著倒是忠心耿耿,可我怎麼聽出另一層意思來了?殿下還沒有成婚,屬下怎敢成婚?你這是要等殿下娶了老婆,才打算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啊。”
劉風被他說得微微一愣,慌亂的回了一句:“屬下隻想為殿下分憂,娶妻成家是小事,不足掛齒。”
彭思齊哪肯輕易放過他。
繼續打趣道:哎呀,你真要等到殿下成婚,那可得熬了,就殿下這個性子,彆說夫人了,怕是整個京城的姑娘都會避而遠之吧,要是殿下這輩子孤獨終老,你也準備打一輩子的光棍兒唄?”
他還越說越起勁了。
甚至還誇張地拍了拍額頭,又替宋轍擔心起來:“想想看,要是哪天殿下真娶了位夫人,萬一她惹了殿下不高興,豈不是直接命都沒了?”
一想到之前許姑娘的遭遇,他就一頭的冷汗。
嘖嘖嘖,這麼一對比起來,還是他對夫人好。
若是眼神能殺人,彭思齊早就死了一萬遍了。
宋大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人害怕:“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彭思齊聽得脖子一縮,猛地收起臉上打趣的笑容,又堆起了討好的笑:“我閉嘴,我閉嘴。”
他邊說邊轉身,尋了個由頭,在殿下發怒之前趕緊溜之大吉: “屬下這就去打探許小姐的動向,殿下就等我的消息吧。”
看著彭思齊一溜煙跑遠的背影。
宋轍眼中閃過一絲嫌棄。
劉風見狀哪還敢多言,連忙低下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時,另一個侍衛從外麵匆匆走進來,抱拳稟報道:“啟稟二殿下,許小姐和白姑娘去了聞香樓,大殿下也在,隻不過在隔壁廂房。”
宋轍眉頭微挑,目光中多了幾分深意。
他揮了揮手,語氣平靜:“繼續盯著,有動靜立刻來報。”
侍衛領命退下後,宋轍陷入片刻沉思。
隨即抬頭看向劉風,語氣堅定:“你現在就把消息放出去,就說靈峰書院從此刻起將打破隻收男不收女的製度,並開設女學堂為天下女子樹立典範,但隻設六個名額。”
這話一出,劉風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麵露擔憂之色,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太傅那裡怕是難以交代,這等突然的變革若是無皇上的旨意,恐怕會遭到士大夫們的強烈反對。”
宋轍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語氣卻依舊從容:“無妨,此事我自會親自與舅父商議,再者,若有人反對便由他們去鬨,你在從中推波助瀾一番,反倒能讓這件事傳播得更快。”
劉風聽得心頭一震,他並不明白殿下的用意。
他也懶得再繼續思索,殿下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目的,便恭敬地拱手:“殿下高瞻遠矚,屬下這就去辦。”
待劉風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案幾上的糯米糕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許楠伊……”
他低聲呢喃,眼底透出幾分複雜的情緒。
她的行動看似魯莽,卻又透著一絲令人難以忽視的果敢與執著。
這樣的女子,果真是有趣。
*
聞香樓。
“阿嚏!阿嚏!”
許楠伊接連打了兩道噴嚏,揉了揉鼻子,臉上帶著幾分不爽,嘴裡嘀咕著:“一想二罵,這是誰家王八蛋在背後念叨我?”
她話音剛落,不由自主地輕哼了一聲,心裡卻認定了是溫雪兒在背後說閒話。
這麼多年,柳疑寧是早就習慣了她這幅樣子。
白溪和白雨還是第一次見丞相府的千金罵人。
坐在對麵的白雨看她這模樣,有些擔心地問:“許姐姐是不是受了風寒?雨兒去找小二熬一碗薑湯,給姐姐暖暖身子吧。”
許楠伊連忙擺手,攔住了白雨,道:“無礙,我沒生病,一定是有人在罵我,據我猜測說不定就是溫雪兒那個丫頭。”
白雨聽得一愣,眼中帶著些許不解,卻沒再堅持。
正當她欲開口繼續勸說時,坐在另一側的柳疑寧卻忽然叉起了腰。
佯裝生氣地問:“伊伊,你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妹妹?還是如此關心你的妹妹,你現在是越發不把我放在心裡了吧?以前不管大小事都是先跟我說,如今呢?所有的事都是最後才讓我知道。”
許楠伊無奈地歎了口氣,雙手作揖,半是哄半是賠笑道:“這事說起來話長,以後慢慢向你解釋,為了向你賠罪今日你隨便點菜,我請客,怎麼樣?”
柳疑寧立刻揚起了笑容,得意洋洋地說:“好啊,那我今天可要狠狠敲你一筆,咱們先把菜譜上的菜全點一遍。”
許楠伊也被逗樂了:“你要是吃得下就儘管點,彆客氣就是了。”
兩人正鬨著。
突然,外麵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她們同時停下了動作,目光投向門口處。
柳疑寧叫來了店小二,問道:“外麵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熱鬨?”
小二臉上帶著興奮,擦著手中的布巾快步走過來:“幾位姑娘,外麵可是真是出了大事,靈峰書院貼出了告示,竟然要破天荒地開設女學堂,這可是百年難遇的新鮮事,京城裡頭都傳瘋了。”
“女學堂?”
柳疑寧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真的嗎?靈峰書院不是向來隻收男學生嗎?”
小二點點頭,語氣篤定:“可不是嘛,今日剛傳出來的消息,誰聽了都不敢相信,不過聽說這次隻收六個名額,怕是要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
閨柳疑寧看向許楠伊,眼中帶著意味深長的探究:“伊伊,這事兒不會和你有關吧?”
許楠伊挑了挑眉,眼神雖淡,卻透著一絲讓人琢磨不透的深意:“有關與否,咱們慢慢看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