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達。
肚中無墨,奸詐狡猾,卻一直有個當大官兒的夢。
他的原配夫人劉薇是鄉裡的采茶女,兩人青梅竹馬,白達自認為兩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兩人成親後,白達沒有收入來源,他以考功名為由當起了甩手掌櫃,一直靠著劉薇采茶維持生計,劉薇也是個拎不清的,除了辛苦采茶補貼家用外,還任勞任怨的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白達落榜後,一直鬱鬱寡歡。
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竟哄騙了劉薇掏出家底為他買了個不入流的候補官名額。
他還生了妄心想去京城碰碰運氣,恰巧劉薇主家的商隊要到京城裡給官老爺們送茶,他得到消息後,便說通劉薇一起跟著去了京城。
果不其然,他就搭上了八品教喻的女兒肖霞。
在肖霞父親的幫襯下,白達也算做出了點成績,混了個九品散官——將仕佐郎。
白達靠著微薄的俸祿,在教喻手裡低價買了一處宅子,便帶著劉薇搬到了京城,可劉薇過慣了窮苦的日子,生活很是節儉。
他卻不以為然。
白達完全不顧及劉薇懷有身孕,還對她生了嫌心,嫌棄劉薇常年勞作的雙手粗糙,臉色暗沉無光,不像其她命婦那般端莊柔美。
劉薇心寒,兩人感情一度破裂。
而肖霞明知道白達已有家室,還恬不知恥的為他懷上了孩子,甚至誆騙他懷的是男胎。
他二人的事情敗露後,劉薇因之前采茶積勞成疾,再加上她常年進山身體入了寒氣,六個月大的身子意外滑了胎。
大夫說是個男嬰。
隨著肖霞的肚子越來越大,白達又急於求子就想著抬她進門做平妻,奈何劉薇寧死不從,白達當時官途還不穩不想再多生事端,便以緩兵之計說通肖霞做了妾室。
肖霞產下兩個女兒,耿耿於懷。
三年後,劉薇生產時遭了難,孩子遲遲生不下來,白達竟聽了肖霞去母留子的建議,劉薇的喪事還未操辦,肖霞就買通了個半吊子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批命,說白溪天生帶煞八字與白達犯衝,此生恐怕不會再有男嗣,破解方法就是將白溪的身份與兩位庶小姐調換一下,隻有肖霞就成了正室夫人才能壓製住白溪的煞氣。
就這樣,嫡小姐白溪被她們硬生生的變成了庶小姐。
難怪,白溪當上了太後,第一件事就是除掉了這對豺狼父母。
許楠伊將白溪安置在了梅園,這是劉薇的院子,她死後,女兒一直住在了這裡。
白達特地從府外給女兒挑選了兩個小丫鬟,一個聰明伶俐,一個嘴甜手快,好一起打點她的日常瑣事,還有一位經驗豐富、手腳乾淨的婆子,專門負責女兒的飲食起居,確保她萬無一失。
不僅如此,他還吩咐管家重新布置了女兒的住處,添置了幾件值錢的家具,甚至連房中的床幔都換成了上好的料子,衣櫃裡新添的衣裳多得快塞不下,件件都是精挑細選。
最後,他甚至將自己屋子裡那個紫銅色雕花暖爐也搬過來了,並叮囑下人每日都要仔細火候,務必讓屋裡裡暖融融,不讓白溪受到一點寒氣。
他這一番折騰下來,府裡上下都議論紛紛。
不明白的人,還以為白達突然開了竅,成了一個處處為女兒著想的好父親。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白達的表麵功夫。
他心裡明白,因自己之前不聞不問,導致肖霞虐待原配夫人孩子的事,瞞不了多久就會被傳得沸沸揚揚,如今若再不做一些麵子活,隻怕事情越發不可收拾。
如今白溪還被許小姐如此的看重,他可不想再和女兒生出嫌隙,哪怕白溪在許小姐麵前隻是隨口一句訴苦,他都會跟著遭殃,他隻能硬著頭皮扮演個慈父。
“許小姐,您看現在可以了嗎?”
白達小心翼翼地討好著,生怕再惹得許楠伊不快。
許楠伊瞥了一眼沒搭話。
白達湧上一絲不安和尷尬。
許楠伊站起身,道:“雖說你這九品散官的官職算不上高,可倘若我將你們虐待原配夫人孩子的事,原原本本的呈報給父親,恐怕你這小芝麻官也保不住了。”
白達戰戰兢兢:“請許小姐高抬貴手,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他這官兒本就不是通過正兒八經的科考得來的,現在是更加心虛了。
許楠伊繼續道:“三日後,本小姐會親自前來接白溪去參加壽宴,在此期間,你最好仔細思量清楚該如何行事才好,莫要等到大禍臨頭之時,再來追悔莫及。”
許楠伊認為越是小門小戶破事就越多,她一番恐嚇後,才放心的離開。
蘭園。
白玥坐在房中,聽丫鬟彙報完父親今日那些周到的安排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她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麵,眼中閃過一抹冷意,隨即抬手一揮,桌麵的茶具被她掃落在地,聲音響徹了整個房間。
“有了許楠伊撐腰就是不一樣了,父親平日裡對她連見一麵都嫌麻煩,現在倒好,伶俐丫頭、貼心婆子,什麼好東西都往她那裡送來,連我一直想要的暖爐也搬過去了。”
白玥冷笑一聲。
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諷刺:“看來,用不了多久,我那庶出的三妹妹,就能和我這個嫡出的長姐平起平坐了。”
她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繼續問道:“三妹妹醒了嗎?”
丫鬟低著頭,小聲答道:“三小姐還在昏睡中,現在三小姐的院子已經被老爺看護了起來,我們的人進不去。”
“賤人。”
白玥冷哼一聲,語氣不屑,“就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居然還想著翻身?即使我們不出手,母親那邊也自是不會放過她,我們隻管看好戲就行了。”
許楠伊的話不假。
*
許楠伊剛上了馬車,就被人攔住了去路:“許小姐,好巧啊。”
許楠伊掀開車窗,看到煞星的狗腿子劉風,沒好氣的說:“有事說事。”
劉風攔在前麵,臉上比哭還難看,道:“我們殿下有請,許小姐請隨我來。”
今日他們去丞相府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確定許楠伊會不會跟他走,他雖不讚成二殿下的行為,可也不理解許小姐為何不喜歡珠寶首飾。
“走吧。”
即便她不去,宋轍也有上千種法子把她帶過去,她現在可不敢在這個煞星麵前耍花招,畢竟最後吃苦的可是她。
聞香樓。
許楠伊被引著上了二樓的雅間。
她站在門口,實在是不想進去。
宋轍一聲命令:“坐下。”
“二殿下,剛分開也沒多久,就這麼急著把我叫過來?”許楠伊直接坐在了宋轍對麵,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大口的喝了起來,她在白府說的嗓子都要冒煙了。
站在一側的侍衛劉風驚得瞪大了眼睛。
他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驚訝茶水,還是該驚訝許小姐方才說過的話,他聽起來曖昧至極。
幸好他知道二殿下並不喜歡許小姐。
宋轍看到她這般的舉止,想到了一個並不恰當的畫麵“老牛飲水。”
他撇了撇嘴,另拿了一個茶杯,倒滿了茶水:“一個千金小姐,說話不僅口無遮攔,還整日裡在外麵瞎鬼混。”
許楠伊一手撐著額頭,吐槽道:“就二殿下說話的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父親呢,我父親平日裡總是這麼訓我。”
“咳、咳、咳。”宋轍直接被嗆到了。
“二殿下,您慢點兒喝,又沒人跟您搶,這一壺都是您的。”許楠伊將桌子上的茶壺又往宋轍跟前推了推。
宋轍咳的臉色通紅,咬牙道:“許楠伊!”
給他順背的劉風今日算是開了眼,他還從未見過二殿下如此失態。
“我在,二殿下這次真不會是請我來喝茶的吧?”她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急忙捂住了嘴巴,還記得上一次她也是因為這句話差點被宋轍掐死。
宋轍不打算跟她繞彎子,開門見山道:“說你的條件。”
許楠伊就在等他這句話,立刻回答道:“我要送兩個人進靈峰書院。”
宋轍想都沒想,直接否了:“靈峰書院不收女子,並且靈峰書院也不收寒門子弟。”
這麼聰明?
她還沒說,宋轍就已經知道她要帶的是誰了??
許楠伊不死心道:“這不全憑二殿下一句話的事?”
她是這麼想的。
先把楚硯朝和白溪弄進書院,自己再求著父親把她也送進去,這樣把人放在自己眼前,總不會出岔子了吧。
退一萬步來講。
若是楚硯朝再做了右丞相,許楠伊也算是為大淩做了一件大善事,書裡的楚硯朝可是一個造福百姓的好官。
宋轍再次拒絕:“你這是兩個條件,你隻能選一個人進書院。”
許楠伊沮喪的低下了頭:“怎麼樣你才能答應?”
宋轍見魚兒馬上就要上鉤了:“三日後,忠勇侯府老夫人的壽宴,你替我尋一幅畫像出來。”
許楠伊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忠勇侯府可是有戰功在身的,你可不要胡來。”
他冷淡道:“我隻看一眼,你若不放心到時候再放回去就是了。”
許楠伊不解的問:“為什麼是我?劉風、彭思齊他們輕而易舉的就能把畫像拿來。”
宋轍輕笑一聲:“是你在跟本殿談條件,以你的能力,艱難的任務你也完不成,本殿隻好選一個最簡單的任務給你了。”
站在一側的劉風嘴角抽了抽。
許楠伊想著也不會給忠勇侯府帶來災禍,便應下了此事。
回到府裡,她越想越不對,宋轍明明在跟她賠禮談條件,她反而被宋轍擺了一道。
“卑鄙無恥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