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皮奶與焦糖布丁(1 / 1)

宋瑾缺了大德,一道菜把季舒白辣的淚花都出來了,她卻沒忍住,當眾笑了出來。

待反應過來時早已來不及,眾人都看向她。

“你笑什麼?”問話的是盧俊年。

“沒......沒有笑。”

“你笑了,我聽見了。”

盧俊年沒完沒了,宋瑾一時分不清是啞巴季舒白好,還是滑頭話嘮盧俊年更招人喜歡。

待宋瑾收拾好情緒抬眼時,迎麵對上季舒白那幽怨的目光。

長睫沾濕,凝成一簇一簇的,目光哀怨,鼻尖發紅,看著怎麼那麼招人憐愛呢?

完了,宋瑾又想笑,慌得她腦袋一垂,再也不肯抬起。

幾人瞧見她那樣子,都轉頭去看季舒白,看的另外兩人也跟著笑。

“舒白兄,你可真是,哈哈哈——”

盧俊年撫掌大笑,季舒白眉頭微蹙:“真是什麼?”

“真是叫人憐愛呀。”

“哈哈哈——”

這一回笑的不是宋瑾,不過季舒白氣的卻是宋瑾。

要不是她端上來這道菜,他怎麼可能當眾流淚?

季舒白氣性上來,站起身子就要走,卻被柴恒一把拉住。

“舒白,你生什麼氣?自打你從京師回來,氣性就比以往大,整日板著個臉,如今逗你一逗,你也要惱。”

季舒白氣的又坐了回去,隻是拿一雙眼睛瞪著宋瑾。

“就是就是,你呀就該娶個溫柔娘子,平日幫你疏解疏解。一把年紀了,該娶親了,不然也不會淪落到乞巧節還要跟我們幾個大老爺們湊在一起。”

盧俊年說話間湊近了些:“說說,今兒七夕,可有收到哪家小姐送的荷包什麼的?”

柴恒也沒放過他:“改日我幫你叫個媒人來家,若是有人知道蘇州同知要娶親,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遞庚帖來,不怕你娶不到好姑娘。”

“啪——”的一聲,季舒白沒說話,一掌拍在桌上,聲音響亮,另外兩人登時閉了嘴。

“喝酒,不說,都不說了,來來來——”

“就是,放鬆放鬆,不說了。來,喝酒。”

宋瑾乘機開溜,沒看見背後射來的怨恨目光。

一路上宋瑾倒是高興的很,說不上來為什麼,可能就是想看板著臉的季舒白露出不太嚴肅的表情來吧,想想就覺得過癮,以至於腳下步伐都變得輕快起來了。

誰知人還沒走到廚房呢,就看見一個穿著金駝比甲的的姑娘朝她走來。

“文掌櫃的?”

宋瑾趕緊作了個揖道:“正是在下。”

“哎呀,可找著你了。我是夫人院裡的。夫人叫我問你,可有些給孩子吃的點心,要甜一些的。”

宋瑾想了想道:“府中可有牛□□?”

“有的有的,小主人愛喝,家裡常有,可是這個喝慣了,夫人想要些新鮮的。”

宋瑾笑笑:“姑娘放心,在下煮的牛□□必與旁人的不一樣。”

那姑娘聽了輕輕一笑:“早就聽說掌櫃的做菜味道與眾不同,我倒要瞧瞧今兒這牛□□你能做出什麼花樣來。快些吧,夫人等著呢。”

宋瑾忙抬腳往廚房去了,那姑娘也跟著一起來。

牛奶,雞蛋,白砂糖,再把蛋黃蛋清一分離,那不就是雙皮奶和焦糖布丁嘛,她的拿手好戲。

柴家不缺冰,新鮮的牛奶拿出來時竟然帶著涼氣。

宋瑾打了四顆雞蛋,將蛋白與蛋清分離。蛋黃裡頭加上牛奶和白糖,用筷子攪開,宋瑾手頭沒有配比的工具,全靠肉眼看顏色。

完全打散,攪拌均勻之後,上麵蓋上一層紗布,先入鍋去蒸,這才去處理蛋清的部分。

單獨取出一口小鍋,小火把牛奶煮沸,這才倒回碗裡,放在一邊等涼下來結奶皮子。

蛋清裡頭加糖攪拌均勻後,那頭的奶皮子還未結上,宋瑾便取了扇子輕輕扇著。

“這是在做什麼?”

金駝比甲的姑娘好奇發問,宋瑾扭頭答道:“給它降溫,讓它結奶皮子。”

“這還不簡單,用冰水好了。”

說話間招呼人去取冰來,用水浸了,這才把盛著牛奶的碗放進去降溫。

宋瑾在一邊看著那姑娘熟練地使喚人,金駝春綢團花暗紋的對襟比甲,露出裡麵一件白綾襖的袖子,隻是扣子不甚奢華。下著一條牽牛紫褶子裙,鑲著青蓮色的緣邊,腳上是玉色緞麵繡花鞋。

即使是奴,也分三六九等,這一點宋瑾在柏家便已知曉。

等奶皮子結好時,用筷子在碗邊掏個洞,用筷子抵住那層皮,緩緩地把牛奶倒入蛋清之中,再一次攪拌均勻。

取過一塊紗布,把奶泡都過濾掉,接下來便是把牛奶從那個奶皮洞裡倒回碗中。

宋瑾找不著好用的碗來倒,隻好想了個法子,用一根筷子貼著奶洞口,將碗口貼著筷子慢慢往下倒,讓牛奶順著筷子流入奶皮下方。

等牛奶全都倒完後,蓋上一層紗布再放到鍋裡跟著布丁一起蒸。

“你這是什麼法子?牛奶蒸雞蛋?為何還要分開蒸?”

姑娘有些好奇,宋瑾慢慢解答:“同蒸雞蛋差不多,不過添了牛奶和白糖,味道更甜一些,還有一些奶香味,也比雞蛋要嫩,你待會兒嘗嘗就知道了。”

那姑娘盯著鍋:“我倒是好奇的很,隻是也不能一直等在這裡,等你做好了,便叫下人端進來吧,她們曉得在哪裡。”

宋瑾點頭稱是,那姑娘便先走了。

雙皮奶和布丁要蒸好得一會子功夫,宋瑾算著時辰,約莫過了兩盞茶的時間這才揭了鍋蓋去看,果然都已經凝固。

新的難題又來了,沒有噴槍,這白糖如何變焦糖呢?

宋瑾掃了一圈廚房,將視線落在一個鐵勺上。

鐵勺放在火上直接燒燙,布丁上均勻地撒上一層白糖,再用鐵勺去燙過 。隨著“滋——”的一聲響,一陣白煙冒起,等鐵勺挪開時,那橙黃的布丁表麵已經結上了一層焦糖。

“麻煩幫我送給夫人。”

宋瑾端著兩碗甜品,交給柴家廚房裡的一個婆子,婆子接過,端著托盤走了。

今日柴家宴客不算很多,隻有盧俊年和季舒白,而且瞧著甚是相熟,很多虛禮也就略過了,主要便是吃吃喝喝。

宋瑾做完甜點,這一次的私廚菜式也就做的差不多了,若是沒有人吩咐添什麼菜,她便要收拾收拾準備回了。

就在廚房發呆等吩咐的時候,那金駝比甲的姑娘又回來了,滿臉的喜慶。

“文掌櫃?文掌櫃?那個奶蛋可還有?小主人可喜歡吃了,那個黃的,要黃的。”

宋瑾笑笑:“主要您家還有牛□□和雞蛋,隨時都能給您做。”

“那便好了,夫人說了,叫再做一份送過去,順便給老爺那桌也送上。”

宋瑾點頭道好,帶著紅杏跟婆子就忙碌起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今日忙忙碌碌,帶著精心準備的菜式,最後招人喜歡的竟然是焦糖布丁這個不起眼的小玩意。

可是問題來了,宋瑾如今沒辦法以這個為生。

在這個沒有巴氏殺菌,沒有冰箱的地方,她想用牛奶做甜品,然後賣給街坊鄰居,本身就背著巨額成本。萬一沒賣出去,那真是多一會子也留不住。

成本高昂,她不敢輕易嘗試,隨便壞兩桶牛奶,她可能就白忙活好幾天,哪有白切雞好使。

宋瑾心裡頭盤算著,手上也沒停,那姑娘在她身邊嘀嘀咕咕。

“你這是哪裡學來的菜式呀?往年的廚役都不曾做過。”

宋瑾笑笑,宋瑾真是見誰都笑,誰叫她地位低下:“幼年家中一個老廚役教的。”

“你家有廚役,你怎的學了廚?”

是挺奇怪的,都請得起廚子了,哪有不考功名的。就算不為了當官,也可以為了徭役呀。

士人跟廚子,那完全是兩個階層。

“我不善讀書,倒是喜歡做菜,所以學了這個。”

姑娘點點頭,宋瑾也不管她是否能理解,隻向她道出心裡的疑問。

“我瞧著今兒來的客人都是府衙的,您家老爺同府衙很熟呀?”

“嗨,”姑娘道:“我家老爺跟那季老爺從前是同學,後來一起進的京參加會試,這不是我家老爺落榜了嘛。如今這季老爺回了蘇州做了同知,那不得聚聚。說起來也是,這季老爺可忙著呢,聽說回來許久,也沒跟我家老爺見上幾麵。”

宋瑾有些驚訝,畢竟以柴恒那個辣哭了喊娘子的性子,實在難以跟季舒白那個鐵麵書生聯係在一起。

“你家老爺跟季老爺關係很好嘛?”

“是呀,我聽說從前季老爺還在蘇州的時候,常跟我家老爺在一塊兒玩,後來上了京,再回來的時候,人都板正了許多。我家老爺在夫人麵前說了許多回了。”

“說什麼呀?”宋瑾猜總不可能是當了官忘記舊日同學這等老套故事吧。

“還能說什麼呀?這做了官,還是蘇州的官,能不累嗎。彆說蘇州,說不定京師都有人盯著呢。”

宋瑾聽了撇撇嘴,同知......盯什麼?又不是知府。

“那盧大人呢?”宋瑾看著盧大人比季舒白年長一些,官職卻不如他,可是初見時就喊舒白兄,料定二人關係不差。

誰知那姑娘搖搖頭:“盧大人不熟,他不是蘇州的,估摸著是在京師認識的。不過他這人有趣,到蘇州後我家老爺跟他常來往。”

宋瑾點點頭,懂了,又不大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