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在裡頭清理現場,文雅在外頭應付柏家那房,莫名其妙地配合得當。
臨近午時,紫竹院的玉蘭忽然來傳話,說是大奶奶讓她去廳裡一趟,臉色不大好,叫她小心應對。
宋瑾心裡頭清楚,銀子得手了,柏家應付完了,該處理家事了,甚至可能還要處理她。
人剛走進廳裡,宋瑾就看見坐在上首,陰沉著臉的文雅。心裡倒是也不慌,走到前麵行禮等著挨訓斥。
皮糙肉厚的滾刀肉,把挨罵的話當做耳旁風聽過就罷。
哪曉得站定後文雅也並不說話,宋瑾隻好繼續等著,這一等便等來梅林院一院子的人,一個都沒有落下。
她瞧見春雲那個小小身影縮在人堆裡,眼睛止不住地往宋瑾這邊瞟來。
“官差走了,那一房的人也走了,有些事情該交代現在可以交代了。”文雅聲音低沉,質問眾人:“說,昨天晚上的火是誰放的?”
葉問芙撇了眼身邊的徐翠雲,兩個人俱不說話,趙依柳則是低著腦袋,從進來開始就沒有抬起來過。
“大姐,官差還在咱們院裡的時候不是認過一回了嘛,根本就沒有認出來,我看根本就是蔓草在撒謊,撇清自己的乾係。”
“哼!”
葉問芙說音剛落,便聽文雅冷哼一聲,中氣十足地罵道:“那是給你們麵子,要知道家中縱火是怎樣的罪名,給官差抓去了,以為還能完完整整的回來嘛?給你們扒了衣裳,一頓板子下去,我看你們是不是還這麼嘴硬。”
葉問芙絞著手中帕子,扭過頭去看旁邊的劉翠雲,哪知道劉翠雲根本不看她,頓時心頭窩火。
明明也有她的份,結果居然一句話不說,全叫自己應對,頓時後悔開了這個口。
“好,主子不說,那就下人來說,今天要是沒人不開口,一個個全都給我吊起來打。”
這一下子,底下跪倒一大片,葉問芙和徐翠雲臉色也白了。
徐翠雲開始狡辯起來:“大姐,這話怎麼說的?明明是蔓草看著院子,如今西苑燒了,自然拿她是問,怎的問起我們來了?這也太偏心了吧?”
“偏心?”文雅怒瞪徐翠雲:“要不是我今天跪在官差麵前求情,說是女子縱火,也不曾燒到鄰舍,求大人開個恩,你以為你們還能站在這裡給我狡辯?”
“等官差抓過去過了堂,挨了板子,我看你們還怎麼出門見人。”
文雅罵完,轉頭對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圍了一圈的家丁道:“給我把西苑的下人全都綁去柴房裡單獨問話,一盞茶時間裡不吐出來的,就給我吊起來打。”
話音剛落,一群家丁拿著繩子就上來了,春雲驚恐地看向宋瑾,宋瑾朝她搖搖頭,她便沒吭聲。
宋瑾心裡也鬱悶,明明自己說的是葉問芙那邊的人乾的,為什麼還要拉著一個院子的人出來問話。
但是一細想就明白過來了。
葉問芙這個性格,就算塞一個院裡也吃不了大虧,今天她不認,她就罰整個院子的人,那就是被葉問芙拖累了,到時候指不定怎麼恨她呢。
隻是春雲可怎麼辦?
宋瑾忍不住想上前說話,卻被文雅給瞪了一眼,宋瑾心中鬱悶至極,早知道就不攀扯葉問芙了。
她心裡也納悶,明明就沒想過攀扯那邊,怎麼那個季舒白一問話,她為了自保,就給抖出來了呢?
果然還是自己太差勁了些,怕見這種太正直的人,遇上就沒骨氣的腿軟,以後最好彆碰上。
眼看著家丁們把下人們一個個捆上了要帶走,葉問芙和徐翠雲臉上有些著急起來,可是第一個開口求情的卻是趙依柳。
“大姐,自打進了家門,我從未逆過你的意思,如今西苑著火,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為,都與我們無關呀。”
“我嫁進了柏家,便是柏家的人,哪有點火燒自己房屋的道理,您就是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呀。您要問就問,我知道的都會答,何必綁了我的丫頭。”
丫頭東枝聽了趙依柳在幫她求情,也立刻開始求情起來:“大奶奶,大奶奶,奴婢冤枉啊,奴婢做什麼也不敢在家中放火呀。”
文雅自然知道不是她乾的,隻是非要借著這個機會去鬨事。
“那你們倒是說說,那個跑進梅林院的人到底是誰?”
“根本就是胡扯,沒準兒就是蔓草為了撇清乾係,故意拉我們下水,否則怎麼可能隻有她看見了,當旁人都是瞎子嘛?”
葉問芙一個勁兒地往宋瑾身上推,宋瑾自然是不慌的,站出來道:“奴婢確實瞧見了一個人從西苑往梅林院的方向去了。”
“那你可認出來是誰?”
葉問芙大聲質問,宋瑾撇了眼葉問芙,反問道:“我若是說認出來了呢?”
文雅聽到此處,出聲幫腔:“敢在家中縱火,奴婢沒有那個膽子,我今天倒要看看,那個指使奴婢的主子到底姓什麼?你們三個都給我在這裡等著。”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捆起來的是奴婢,要抓的卻是主子,就看誰先鬆口了。
宋瑾看著一眾奴婢被抓走,心裡也著急起來,不會真的要打吧?
她瞧著文雅那副樣子,擺明了是要葉問芙好看,又怕牽連無辜的人,就在兩難之際,忽然有家丁來報,有人開口了。
點火的人是春雲,指使的人是葉問芙。
宋瑾在一邊聽得眉頭直皺,那邊葉問芙已經罵了起來。
“你放屁!哪個沒心肝的東西敢往老娘頭上潑臟水?老娘昨天夜裡就沒出過梅林院的大門......”
“所以你是指使了春雲是不是?”
“胡扯!”葉問芙被追問的急了:“有本事叫到這裡來問話,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背後胡編然後栽贓給我,你們這群小人,敢栽贓我!”
宋瑾此時才明白過來,這分開問話是什麼意思。不管有沒有人指認,反正就是要安在葉問芙的頭上。
畢竟宋瑾單個指認是不夠的,文雅要讓眾人心服口服,她才好狠狠地收拾了葉問芙。
不管這個指認是真是假,總之這個口子撕開了,這邊便合不上了。
春雲怕挨打,立刻就認了,紅杏采薇兩個貼身的丫鬟挨了打後也認了葉問芙逼迫春雲去縱火一事。
話傳到廳上來,葉問芙臉色慘白。
“胡說!胡說!你們胡說!”
徐翠雲見此事沒有攀扯上自己,倒是鬆了一大口氣。
“哼!胡說?一個胡說,三個也胡說?那不都是你房裡的丫頭,你沒乾還敢賴上你了?”
葉問芙僵在那裡,雙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家中縱火,燒毀藥材,那可都是些貴重藥材,就是把你賣了也賠不起。要不是救火及時,隻怕我整個柏家都要被你燒掉。你膽子真是大啊......”
文雅在上麵訓斥著,葉問芙沒有了一開始的心氣,一雙曾經靈動的眼睛此刻顯得無比呆滯,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不是我......不是我......大姐......不是我......”
“哼!不是你,那你倒說說是誰?”
葉問芙突然來了精神,眼睛裡迸發出異樣的光芒來,急切道:“有,有的,三姐她也說要放火啊,不是我一個人指使的......”
這下子大家都愣住了,宋瑾沒想到徐翠雲居然也摻和了進來。她當時看見了春雲,立刻就猜到是葉問芙,至於葉問芙有沒有跟人聯合,她還沒機會單獨跟春雲說話呢,因此什麼也不知道。
結果現在葉問芙主動把徐翠雲給吐了出來。
可是徐翠雲哪裡是任人攀扯的料。
“你自己作死不要拉我墊背,”徐翠雲狠狠瞪著葉問芙,這是個沒救的,她隻能撇清乾係:“你屋裡昨晚春雲吱哇亂叫的,我還當她又做錯了什麼叫你那麼打她,現在才明白,原來是打她出去放火,你好歹毒的心。”
“昨晚明明你也在,這個主意明明是你出的。是你說春雲跟蔓草關係親近,所以叫她去的。”
徐翠雲恨不得脫了鞋子塞進葉問芙的嘴裡給她堵上:“大姐,您可要給我做主呀。這蔓草是她房中的丫頭,春雲也是,她記恨蔓草,指使春雲縱火,眼看著就要被拆穿了,卻來攀扯我。我冤枉啊大姐......”
說完撲倒在地上便開始嚎啕大哭,宋瑾冷眼瞧著,合著這院裡各個都比她會演。
“哼,我看此事再明白不過了。一個姨娘居然因為記恨奴婢而指使下人縱火,按說我柏家也不敢留你,可眼下還在喪期。”
說到此處,文雅頓了頓,似乎在想如何處置葉問芙才比較解氣。
“你也是太閒了,才會生出那些歹毒的心思來。你房中三個丫頭今日起全都撤了,往後生活自行料理,等你忙起來自然顧不得害人了。”
“這西苑藥材燒儘了,損失巨大,這縱火罪免了,這損失你總得補上吧。杜鵑,待會子你帶著人去梅林院,四年房中從前老爺賞的頭麵首飾,還有布匹狐裘,凡是些能換銀子,都幫著收拾起來,一並拿出去當了,也算是彌補吧。”
“往後菜式減半,葷腥不必見了,算是小懲大誡。”
杜鵑低聲道是,葉問芙早已癱軟在地上。
宋瑾在一邊聽了,心裡不禁想這封建社會老太太真的殺人不見血啊。
“等這喪期過了,我會給你找個好人家嫁出去的,也算是對得起老爺在天之靈了。”
宋瑾咽了口唾沫,好人家?這不就是折磨夠了再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