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蒸排骨(1 / 1)

用來蒸的排骨不能通過水煮的法子去血水,因此宋瑾取了一隻大碗用來泡排骨。

排骨讓廚房的婆子幫忙剁成小段,全部浸沒水中。

宋瑾一邊做著,一邊教著:“這排骨用水泡出血水來,等會子蒸出來會好看些。”

李婆婆道:“我們往日都是冷水煮著去血水,浮末一撇,乾乾淨淨的,熬出來的湯也清透。”

宋瑾笑笑:“這水一煮,排骨的味道就淡了,再蒸就沒有那麼鮮了,所以就不能水煮。”

其實宋瑾也不大懂其中的邏輯,反正她就是這麼學的,那就這麼做著唄。

“這個排骨呢大約要泡上小半個時辰,等浸泡的水都變紅了就差不多了。”

做完這些,宋瑾沒有繼續留在廚房裡,而是出去院子裡逛了逛,臨出門前叮囑婆子們幫著把糯米換熱水。

幾個婆子見她做菜手藝沒有絲毫要保留的意思,因此也都願意幫她。

宋瑾出了廚房,往後頭花園裡頭去。

蔓草的爹是園公,種花種草最是在行,她今天就要去花園裡頭逛一逛。

柏家甚大,以三個廳作為中軸線,兩邊各有一個湖,作為後院的一部分,外頭的家丁們極少進來,倒是宋瑾這種女婢可以在裡頭亂竄。

宋瑾穿過遊廊,走進一條石徑,前方芭蕉青綠,假山還真。順著小徑穿過假山,又見花發柳垂,春風推波,一座九曲石橋連著湖中假山。湖上荷葉舒展,湖邊柳絲搖曳,宋瑾不禁感歎,住在豪宅裡的除了主人,還有奴才。

憑什麼自己兩世都是那個奴才?

一想到這裡宋瑾就氣,抬腳踢飛一顆碎石,那碎石隨著噗通一聲落入水中,湖麵泛起圈圈漣漪。

正在生悶氣之際,東南角的一間房子落入宋瑾眼中,那是柏家用來培育花草的地方,是她爹老陸時常出沒的位置。

“培育花草?”宋瑾嘀咕了兩句,同時開動腦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辣椒和西紅柿剛剛進入中國的時候,都是作為觀賞性植物存在的,沒準這豪門大戶的柏家就有了。

打著找菜的主意,宋瑾拔腿就往那間小屋去了,恰逢他爹老陸正在裡頭忙活,她便打了個招呼。

“爹。”

相比陳婆子的細膩,老陸雖覺得女兒有變化,卻怎麼也想不到裡頭換了人住了。因此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倒是對自己的娘子昨夜哭著回來感到納悶,可是怎麼問她也不肯說。此刻見著宋瑾來了,免不得抱怨兩聲。

“你怎麼有空來了?”

宋瑾笑笑:“我在廚房幫大奶奶準備午飯,得了空就出來逛逛。”

老陸聽了高興,做奴婢做到這份上也是得臉了。

“你要是有空就多陪陪你娘,她昨兒不知道怎麼回事,回來就哭,一直哭,怎的都勸不好,問也不肯說。唉......”

老陸麵帶愁容,宋瑾聽了這個話,臉上笑意保持不住,也沉下臉來,不知道該怎麼去圓這個謊,想了半晌才道:

“那我等會子見了娘,一定好好安慰她。”

“唉,這樣才好,她總是聽你的,你說什麼她都聽。”

宋瑾鼻頭一酸,扭過頭去不敢看老陸。誰知這一扭頭,便看見了一朵朵小白花。

那是辣椒。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宋瑾還以為要找蔓草的爹去四處打聽打聽可有新鮮的花卉,哪曉得辣椒就在自己開著花呢。

“爹,你種了多少這個?”宋瑾指著辣椒問。

老陸順著女兒手指看去,答道:“這是這兩年傳進來的新鮮玩意兒,叫什麼番椒。彆看開的白色小花,等結出果子來紅豔豔的,漂亮的很。大奶奶去年在陳大官人家見著,覺得有趣,便叫家裡也種一些。你爹我也是第一回種,就幾盆子,怎的?你喜歡?”

宋瑾笑而不答,她喜歡,喜歡死了。

“爹,今年全都留種唄,我覺得明年會需要更多的。”

“哈?大奶奶喜歡?”

宋瑾笑笑:“你隻管留種好了,到時候我還得跟你討些呢。”

“你問這個作甚?”

老陸不解,宋瑾卻不想回答,而是反問:“爹,你這裡有番椒,那可有番茄?”

老陸抬眼看天,認真思索著何為番茄。

“不曾聽過,你要這個?”

宋瑾連連點頭:“往後您要是遇上有人來家裡推薦什麼花卉啦,或者是外頭有商人啦,您就幫我問一聲,可有一種名叫番茄的東西。”

“成,你要問我便幫你問。”

宋瑾笑笑,沒想到這個當園公的爹能幫上自己這麼大的忙。她在院子裡逛了一圈,結結實實地體會了一把大明時期蘇州富商家的大宅子,雖不比前世所見的蘇州園林,可也算得上深宅大院,富饒至極。

逛了一大圈子的宋瑾從後院準備去廚房處理她的排骨,結果走至茶廳的時候就見一個身穿粉底道袍,頭戴唐巾的男子從裡頭滿麵紅光地出來。

那人見了男子裝扮的宋瑾,也不拘謹,自來熟一般地拱手作揖道:“小生莫鴻福,字青鬆,不知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宋瑾拱手道:“在下文子晉。”

莫鴻福聽罷笑意更甚:“原來是文家公子,失敬失敬。”

宋瑾來到這個世界,日常所接觸的不是像她一般的奴婢,便是不精詩書的主母姨娘們,今兒似乎冒出來一個讀書人,講起話來文縐縐的,宋瑾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好在那莫鴻福也不甚介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瑾,自顧自地問道:“公子來此是?”

這話問的宋瑾一愣,本不想說實話,又覺得這個身份早晚要見人的,因此答道:“子晉自鄉下來此謀生,姑姑念我暫無居處,留我歇宿幾日。”

莫鴻福一聽,臉上喜悅之情減淡,再次打量著宋瑾,一身棉衣,確實不夠富貴,看樣子跟這家的大奶奶關係也不親近嘛。

“子晉兄既來了蘇州,有大奶奶在,何愁不得謀生,我看將來必定大富大貴。”

莫鴻福判定完畢,臉上重新堆起笑臉,親熱地拍了拍宋瑾的肩膀,差點沒把宋瑾拍出內傷來。

宋瑾笑笑:“借鴻福兄吉言。”

“噯,”莫鴻福似乎不大樂意聽這個稱呼,糾正道:“叫我青鬆兄就好。往後你我俱在蘇州,免不了再見,到時候在下一定帶子晉兄好好見識見識這蘇州的盛景。”

宋瑾笑著謝過,兩人這才拱手作彆。

宋瑾見那人出了柏家大門,這才長舒一口氣。

跟讀書人說話真累。

宋瑾與莫鴻福不過區區數語,從開始的文家公子到子晉兄,從拱手到拍肩,這人套近乎倒是有一套。

隻是文雅也不甚有文化,怎的突然招來書生?

一個念頭鑽進宋瑾腦中,若不按宗族順序立繼,就需要見官,而見官免不得寫訴狀。

訟師,不就是秀才的一條謀生門路麼。

眼看著文雅開始拖延時間,宋瑾也不耽擱,徑直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李婆婆十分用心,此刻那泡糯米的水都還是熱乎的,手指一掐糯米便從中斷裂,已經泡的足夠軟了。

泡排骨的水也已發紅,宋瑾倒去血水,用清水衝洗乾淨後便準備調料開始醃排骨。

眾人看著宋瑾取出各種佐料來,切了大蔥段和生薑片添進去後,又加了醬油、白糖、鹽。

“廚房可有酒?”宋瑾問道。

“有有有,要什麼酒?黃酒還是燒酒?”

宋瑾道:“燒酒吧。”

有婆子遞過來一個小壇子,宋瑾用竹筒沽了兩勺的量出來,再放團粉和油進去,徒手抓捏起來。

“這油添進去呀,可以幫著把水份鎖住,蒸出來更嫩些。這團粉放進去呀,是用來增加粘性的,等會子好粘糯米。”

眾婆子口中嗯嗯,紛紛點頭。

“等捏勻了以後再等兩盞茶的功夫,等他入味了再裹麵粉。”

“好嘞好嘞,我們幫你盯著。”

宋瑾笑著謝過了。

做完這些,宋瑾洗了手,也不離開廚房,而是湊到蔓草的娘陳婆子身邊待著。

陳婆子靜靜地乾著活,宋瑾想幫忙卻被攔住了:“你彆忙這些,忙些你自己的事吧。”

宋瑾有意套近乎:“娘,幫你不也是事嘛。”

陳婆子手上不停,嘴角帶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當娘的人了,女兒好了,娘便好了。”

宋瑾手上一僵,鼻頭發酸。

對於這樣一個封建社會裡沒有接受過教育的老婆婆來說,與其接受女兒死了,不如接受女兒真的成仙了。

她依舊視宋瑾如女兒,隻是多了幾分客氣。

想到此處,宋瑾也不再去管陳婆子的話,隻是抓起桌上的菜幫著切了起來。

陳婆子見狀,瞧了眼宋瑾,沉默之後接著乾活。

眼看著巳時正刻已過,宋瑾開始處理起排骨來。

糯米水倒去,倒入一些醬油攪拌均勻,既調味也調色。取出蒸包子用的小蒸屜,底部鋪上濕紗布,排骨重新抓捏兩把,便放進糯米裡滾上兩圈,直滾得排骨上都沾滿了糯米才擺進蒸屜裡。

一圈排骨擺下去,擺的滿滿當當後還多出一些排骨來,宋瑾想了想,又取了蒸屜,擺了兩小圈的排骨,剩下的糯米塞進縫隙裡。

兩個蒸屜疊在一起,加了蓋子,上鍋蒸足一個時辰。

婆子們的問題來了,三份排骨如何送四個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