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發呆的三人收回望天的視線，懶懶地看著來人。

安若等了一會，見外祖母沒有說話，就伸手指指洞外，又指著山洞，給一頭霧水的安然解釋：“我們做了肥皂，成果在裡麵，這些是殘局。至於午飯，是林昱給我們帶回來的，所以月姨說我們沒吃飯是不對的。”

安然好笑地看著他們，把背筐放在三人身邊，躬身收拾這片狼藉，把陶盆歸置在一處，問安若：“這次燒製的所有陶盆，全在這裡了嗎？”

“沒有。”安若縮了縮脖子，冬日冷風已有寒意，兀地到訪，直接讓她打了個寒噤。

“那下一批什麼時候燒製呢？”冬天寒冷，哪怕陶窯燃燒時是溫暖的，但路上也多有不便，安然提醒女兒，能早點燒陶就早點，這樣才不會耽誤事。

“捕魚前燒，等捕好魚後，順帶著用竹筏順著青石河運回來，這樣既能節約人力還不用擔心損壞。”本來是說捕魚的時候再燒陶，但是因為李阿爺興致正濃，最近每天都帶著木川去荒林做陶坯，以至於做出了不少。

所以就算是現在開始燒，分幾批來一天一窯，也得燒上許久。安若想到木川這幾日每每從荒林回來，都要跑到她跟前細數做陶二三事，滿心甚慰。

“對了，林小昱，東水阿爺的木桶做好了嗎？”想到捕魚，安若關心起木桶的製作進度。

“剛我去拿竹筒，聽他們說明日就能刷樹脂了。”林昱起身，幫著安然收拾。

“你用水把炭火澆熄，等下吃晚飯家裡沒人，若是還有火星就不好了。”安若見他幫忙了，就沒有起身，隻是出言提醒。

“那就好，樹脂晾乾後，我們就去捕魚吧，正好食堂那的烤爐也做好了。”安若與母親商量。

“我怎麼還沒聽你說，烤爐就做好了？”安然疑惑。

安若淡定地回答：“阿嬤知道，就陶罐做好第二日，我和月姨說這事的時候，被病好歸來的風阿爺聽到了，於是他們就趁著不忙的時候，自己把它給做出來了。”

“阿娘，風叔病好了嗎？”安然最近忙著加蓋茅草屋的事情，很多事家中的人能處理，事她就沒又多掛心，以至於一下連得兩個消息，讓她有點懵圈。

“已經好了，他病一好就想著做事，正好聽你女兒講到烤爐的事，問過具體是什麼樣子後，就直接帶著廚人團做了起來，甚至都沒有叫人幫忙。”安溪想著自己曾經的病人，亦是滿心無奈。

“我們邊溪的老人家都是人老心不老，一個賽一個厲害。”安若看著身邊這個同樣如此的老人家，不由得感歎。

安溪偏頭，見比自己還要舒展的小孩，心知這一切改變都是因她而來，所以每個人都在努力好好活著，為了越來越近的期待，在原本等待著歸於大地的生命末期，又重新燃起了活力。

她收回視線，在耳邊有來有往的家人閒話中，輕輕閉眼感受風的動靜。

***

“現在就直接用網捕嗎？”李玉看沿河岸擺開樹纖維編織漁網的族人，問身邊的安若。

“是的。”安若聽見人群裡的父親扯著喉嚨指導，踮著腳尖張望，“我早飯時遇到把帶腥氣的內臟拋到圓潭附近，劃著竹筏回來的魚樂叔，算算時間，現在這個時候過來捕魚正好。”

見眾人已經準備把網往河裡丟去了，安若連忙拽上林昱跟在李阿爺身邊，跑到河邊準備圍觀。

她正準備再往前走幾步，就直接對上木川的眼睛，還未等人出聲，安若連忙豎起食指示意噤聲。

“不是說不讓你過來嗎？”木川兩大步跨到兩人身邊，壓低聲音詢問。

“我想看看漁網到底能不能用。”安若同樣低聲回答。

“安若，回去！不準靠近河邊！”

安若正想跟著木川往外走，就被父親超大提醒吼停在原地。

聚集在河邊的人全都回頭，見她進退不得的樣子，連連擺手：“小安若，快回去，彆在這裡來，萬一掉水裡去了要生病。”

“林昱，快把安若帶回去。”

安若並沒有往回走，而是站在這裡不再往前：“沒事，我就站在這裡不往河邊走了，等下還要看做出來的漁網結不結實？”

眾人聽她有正事，也就不好再勸，全都看著走來的辰安，等看他要怎麼說。

“那你就站這裡，彆往水邊湊，免得掉河裡了。”辰安也不再勸她，隻是讓木川和林昱守好人，彆給摔了。

很快，辰安就吆喝岸上的人配合竹筏一起撒下了第一網。筏上兩兩配合，岸上亦不敢放鬆，大家都放輕動靜，慢慢拉起了第一網。有人感受到手上的動靜，與身邊對視一眼，張起嘴巴無聲大笑起來。

“看來捕到了。”安若看到眾人的表情，忙讓木川和圍觀的人抬著一旁的大矮桶到起岸的地方等著。

“來，使力。”辰安大聲喊到，讓人一起發力將漁網拖離水麵，鬆散的漁網兜了起來，裡麵大魚小魚擠成一團，幾聲“嘿啾～”伴著“嘩啦”水聲，漁網一下就被拖提到了岸上。裡麵所有魚全都蹦了起來，青背白肚，銀身紅尾，大小鮮活、齊齊跳躍著煞是好看。

也不知道是水冷魚懶，還是內臟做餌，他們這次收獲不錯。等著的人剛低下身掀網，裡麵的魚就直往懷裡蹦，所有人全都加快速度往桶裡撿。安若連聲提醒他們要把大魚小魚分開裝，太小的魚直接放回河裡。

“放心吧，沒多少小魚。”木川雙手抱起一條大魚歡快地往大桶放。

安若站在裡麵打量著漁網，萬幸沒在露出來的地方發現裂口，想來再打幾次問題應該也不大。屆時哪怕這副漁網有所壞損，收獲的魚也足夠彌補做它的功夫。

看到辰安從竹筏下來，安若迎了上去：“阿父，第二網換個方向吧，圓潭旁邊的草叢等下網的時候讓人敲一敲，如果藏有魚它們就會出來了。”

“行。”辰安欣然應下，“讓人過來殺魚，等下理出來的內臟全都丟進河裡，下午再來捕，正好這些魚也不用帶回去殺了。”

看著物儘其用的父親，安若笑著點頭，“那等下回去告訴月姨，看誰有空再多叫點人出來。”

本來是說網了魚就送回去處理，但看大家這副滿溢豐收喜悅的樣子，不用問安若也知道讓他們現在回去，肯定心中不情願，倒不如像父親所說，趁著興頭下午再捕上一些。

“行，你站遠一點，彆太靠近水了。”辰安看著悄摸跟著自己，已經走到河邊的人，瞪著眼睛無奈提醒。

安若尬笑兩聲，“我再看看魚網，沒問題就回去看陶窯燒得怎麼樣了。”

漁網裡的魚確實不錯，大的做成醃魚，小的直接製成魚乾，這樣既能當成食物存儲，也可以算作解饞的零食，冬天到了正好給大家長長肉。

要不是漁網是樹皮纖維做的，在水裡泡久了會壞，她還想直接用漁網在河裡養些魚，這樣今冬也能隨時吃到鮮魚。不過，現在多捕上一些，做成醃魚、魚乾，味道也是不錯的。至於冬天，頂多下下魚簍，捕魚就彆想了，畢竟雖已儘量準備獸皮，但禦寒依然是個問題。

“等陶土壇子燒製好，我們就可以用野菜試著做些泡菜出來，到時候還可以做酸菜魚。”幻想著燒出壇子，就做酸菜，酸菜做成就做酸菜魚，安若頓時覺得自己可以了。

哪怕酸菜做不要出來，也可以做成乾鹹菜，到時候不能做酸菜魚，可以做乾菜燉魚，味道也是不錯。

不過現在有花椒了，青椒魚倒是可以做；陶罐有了，燉魚、燜魚、魚丸子，若是奢侈一點，炸魚也可以……

哪怕對魚不感興趣，此刻安若腦子裡也不段循環著食譜，直接把自己弄得饞涎欲滴。不過，現在魚這些魚全都還活蹦亂跳的，看得著吃不著，倒不如來個眼不見為淨。

“走吧，我們去陶窯那裡。”她叫上林昱，給辰安說了聲就往陶窯那邊走去。

“不叫上李阿爺他們嗎？”林昱見她沒有喊其他人，疑惑問她。

“不用，木川不是說剩下的所有陶坯都在這一窯裡燒了嗎？我們隻需看陶窯冷了沒有，冷卻了再讓人過來開窯。”安若扯了一根雜草隨意甩著。

“等等我。”還沒走多遠，木川就跟了上來，“你們回陶窯都不叫我。”他把手搭在林昱肩上，晃頭晃腦地跟在旁邊。

“你不是要捉魚嗎？”林昱聳肩，肩上的手並沒有被晃掉。

“知道怎麼弄就行了。我給你們說，這次陶窯裡好多都是我做的，有一個我找了根柏樹枝壓在外麵，沒有取下來……”

就像安若說的，哪怕她和林昱兩人全都不說話，隻要木川在，他一個人也能講得熱熱鬨鬨的，半點不會冷場。

“這麼多陶器，我們能用好長一陣子了。”歸家的竹筏停靠在離邊溪最近的河岸邊，早就等著的人全圍了上來，往下抬了一筐又一筐，眾人本就高興於魚獲的豐收，現在這些陶器又把他們的喜悅往厚裡添了添。

“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拿去交換了。”

“我覺得行，不過要看首領的意見，如果首領也沒問題，我們就可以去換。”

腦袋轉得快的人已經打起了小算盤。

“嘿嘿~”

“笑什麼呢？”

“你說到時候我們是不是也能要什麼就換什麼？”

“我覺得可以。”

……

安若站在岸邊等大家卸陶罐，不時叮囑往回抬著的人小心點，耳邊聽著大家豪氣壯言，同樣止不住笑意。

河岸雖已蕭條，但歡聲笑語中，三三兩兩人影攢動，並不顯得荒敗。

等等！！！

群隊裡的人全都聚集在這裡，她看到的人影是誰，最重要的是人影在方向，不是邊溪進出會經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