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異常震驚,或許是他們的動靜引起了來人的注意,安若見人迅速矮身,不知道是趴還是蹲在草叢中,有的乾脆躲在樹後麵,要不是她確實看到了人影,一定會以為剛才是錯覺。
而邊溪的人還沒察覺異常,依然熱鬨地抬著藤筐往回走。在不清楚來人是敵是友的前提下,安若隻做未覺,退後兩步來到林昱身邊,斜對草叢站著,確保餘光能看到動靜。
然後在林昱詫異目光中,拖過他的手,扳彎他的手指指著草叢,凝聲道:“你先不要慌,就隨意張望,看到你手指的方向了嗎,那裡藏有人,應該不是邊溪的人。”
她在林昱瞪大的眼中肯定地點頭,快速說:“你現在去找阿父,告訴他帶人坐竹筏從河裡繞到後麵去看有多少人,我去找秋叔,大家先暫時不走,裝作清點東西的樣子。
“等阿父確定後,不管是先避開回邊溪,還是直接包圍,都用哨聲做信號。”一時半會安若隻想到了這個辦法。
幸好要抬陶器,狩獵隊全都在這裡,而捕魚時族中不少人也來湊熱鬨,除了先前運魚回去的幾人,這裡還有十四五人,再加上自從做出來就不離身的弓箭和彈弓,想來隻要不是壓倒性的優勢,他們應有一戰之力。
當然,對方最好沒惡意,這樣就皆大歡喜。
安若早瞬息間想了很多,林昱聽完立即轉身,若無其事卻一點也不慢地往河岸走去。行走間視線不經意劃過草叢。終於,他從樹後漏出草尖朝下的雜草中察覺出異樣,如果不是安若說了,他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收回視線,走到準備把竹筏上的繩索係在樹上的辰安身邊。
“你說小安若說那邊有陌生人。”辰安一時沒有反應改過來,但還是控製著沒往那邊看,隻把林昱的話重複了一遍。
林昱想起安若的站位,乾脆直接背對草叢,方便辰安觀察,將將自己的發現和安若想到的辦法告訴他。
“可以,不過不用等,你去告訴你原秋叔,讓人做好準備,等我的哨聲響起就圍過去,我們配合著,不能讓這些人走。”辰安比安若想得更多,直接決定先把人捉過來再說。
畢竟他比安若更清楚邊溪人的戰鬥力,即便不確定對方人數,但自己人有遠程武器在手,人人皆有一戰之力,更何況這裡留下的多是配合無數次的狩獵隊人員。
他知道,如果對方有惡意,現在避開不是件好事,倒不如在對方沒有準備的時候直接過去。是打是合,先試了再說。這是與動物搏鬥的經驗,用在人身上依然如此,不過這就不給安若說了,畢竟他的女兒生來就帶著旁人不懂的悲憫心。
辰安拍拍林昱,轉身前看了眼和自己麵朝一個方向站著的原秋,並未多做什麼,隻叫上整理竹筏的人重新劃回到河裡,等遠離河岸一段距離後,才用大家能聽到的聲音解釋。
“阿父直接打嗎?”安若裝作整理陶罐,實則林昱幫背的獸皮包倒過來,把裡麵的東西裝進陶罐中,撿起合適的石頭放進去。
林昱點頭,學著安若動作把石頭撿進陶罐中,等下放在身邊,比在地上撿更方便。安若沒有經驗,也無法判斷父親這一做法是否冒險,隻能觀察近前原秋的神色。
“沒事。”原秋同樣借著藤筐的遮擋,把箭袋裡的箭支遞給一旁的黃華,自己也撿石頭往箭袋放,見安若擔心的樣子,安慰她:“現在那處還沒動靜,他們應該還不知道被發現了,所以我們有先機。若是等人反應過來有準備後,反倒不如現在這樣容易。
“而且我們也不是沒有勝算,他們先躲我們,那就是也在害怕,不然,看著這麼多陶器,恐怕直接就來上手搶了。”
他示意安若看大家躍躍欲試的樣子,補充道:“你阿父肯定也想到了,所以才決定直接圍過去的。
“等下你們兩個護著安若在後麵,如果發現情況不對,直接跑回邊溪去。”原秋叮囑兩人。
按理安若身邊應該留大人,但這樣一來他們人就更分散了,反倒容易留出空子給人鑽,倒不如全部人圍過去,把危險限製在前方,這樣安若在的後方才安全。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打不贏,木川也能護著安若直接轉身跑回邊溪,小孩的目標不大,這裡還有這麼多陶器,到時候這些人撿起套起來顧不上跑掉的人,等再追過去,留在住地的人應該也做好了迎敵準備。
雖說這是第一次在這裡遇到這種情況,但所有人已不像之前遷徙時,臨時住地遇到惡鄰時的恐慌。安若劃過眾人的臉,哪怕如木川一樣仍帶著稚氣,也長出了銳氣與戰意,大家突然間都有了底氣。
而林昱也是如此,往她身邊靠了靠,手上檢查著彈弓,安靜又專注。
見此,安若不再多說什麼,隻是撿起兩隻陶器“啪”的一聲砸碎,在眾人不解又驚疑的目光中,用石頭將大塊的再次砸小,分給他們:“如果發現他們有惡意,直接把石子換成碎陶片,這樣雖不如弓箭,但卻比石子更容易受傷。”
安若不是聖人,如果明知對方是敵人後,再給予仁慈就是對邊溪所有人不負責。她就是可惜燒壞的碎陶片全留在了陶窯,沒有一起帶回來。
不過,燒得夠多,她也不覺得可惜,直接分出一筐陶器出來,“你們等下抬一筐圍過去,放在身後邊摔邊用,這些陶片管用。”
眾人麵露不舍,反倒是親自做的木川勸道:“安若說得對,現在應對那些人才重要。反正我們現在已經會做陶器了,就算這些全砸了也不怕,不過是我和李阿爺重新做而已。如果因為舍不得被人打,那留再多陶器也沒用。”
“聽安若的。”原秋直接拍板,既然有這麼“奢侈”的彈丸,他讓準頭不太好又帶著弓箭和彈弓的人,把箭支給黃華,免得他箭支不夠用。
一切弄好後,時間也沒過去多久,草叢也未見動靜,大家依然裝著忙碌的樣子,一邊等信號,一邊與藏著的人比耐心。
“嗶~嗶~嗶~”
綿長的三聲哨音比藏在暗處的人更先出現,原秋再叮囑木川和林昱守好安若,就直接帶人抬著藤筐衝了出去。
“走吧。”安若帶著木川和林昱來到早早選好的地方,迎著兩人來回打轉的視線,提醒:“彆看了,林昱你快先爬上去。”
沒錯,有道是站得高看得遠,安若選中眼前這棵大樹,在上麵不僅能看到前方的情況,還能觀察周邊有無危險,再加上他們手上的彈弓,以及她讓木川帶上的竹篙,進退皆宜。
林昱未做遲疑,靠著自己在樹林中存活的經驗,快速往上爬,站在樹乾與樹枝的交界處,轉身看著樹下的兩人。
“你怎麼辦?還是在我不知道的什麼時候學會了爬樹?”木川看著安若。
“彆叨叨了,舉著我踩樹上,我爬著讓林昱拉我上去。”安若催促他。
“合著你還是不會爬樹呀。”木川口中吐槽,舉起安若,等她抱好樹後,把手放她腳下托著人往上爬,等林昱一手抱樹一手拉人後,使勁往上一托,讓她靠著樹乾坐在樹枝上。
他則把先前準備好裝著少許陶器的藤筐遞給林昱,讓他綁在樹枝上,然後迅速上樹,站在另一側。
等三人在樹上安置好後,草叢那邊已經對峙了起來。
“咦,還沒有動手,這樣看好像是我們占上風?”木川扶著樹乾,對坐著的安若說起自己的觀察結果。
安若扶著樹儘量不看下麵,小心翼翼地站著,同樣也發覺了異常:“他們人和我們差不多,不對!怎麼還有小孩子。”
“哪裡哪裡?”木川問她。
“樹乾後麵,草叢裡麵。”林昱同樣看到了,在安若回答後,直接伸手給木川指了個方向,“你有點被擋視線了。”
預想中會發生的打鬥場麵並沒有出現,反倒是舉起弓箭和彈弓的邊溪人像是欺負弱者的惡人,而辰安身前站著個被人扶著佝僂身形的老人,仰著頭在說著什麼,還偶爾伸手指著身後瑟縮的人。
“你聽到什麼了嗎?”安若詢問聽覺靈敏的林昱。見他搖頭,就知道自己有點強人所難了。
“出來了!”
安若在木川的提醒中迅速轉頭,果然藏在樹乾後的小孩出來了,甚至還有她沒發現的人。
“怎麼這麼多人?”安若不由疑惑。
“他們過來了。”木川再次提醒,要不是邊溪所有人都走在後麵,弓箭和彈弓也沒有收回去,安若都要以為他們認識了。
不過,雖然這樣,也能看得出邊溪防備中沒有多少緊張,因為辰安和原秋直接落在人後,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覺得……”
“我覺得……”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安若與林昱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察覺出同樣的信息。
“你們覺得什麼?”木川懷疑是不是自己站錯了樹枝,不然為什麼隻有自己沒有覺得。
安若見林昱點了點頭,才看著越來越近的人說了自己懷疑:“我覺得,他們和我們先前一樣在遷徙。然後現在阿父邀請他們做客,就像先前有鹽群隊的大水邀請我們一樣。”
木川聞言再仔細觀察,發現實際情況好像是如安若所說相似。
等所有人回到放陶罐的地方,卻沒發現安若三人,邊溪人還直接驚慌起來。跟著回來的人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到這些比先前圍著他們還要慌亂的人,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阿父,我們在這裡。”安若先讓木川下樹,揚聲提醒父親。
不過等她準備下去時,才發現上樹容易下樹難,遲到的恐懼終於趕走她的冷靜和理智,她現在抱著樹乾不敢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