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紅薯薑湯(1 / 1)

秦物華睡得好好的,半夜卻有登徒子找上門來。

前幾日胡鬨的過分,鎖骨下麵留下了一枚齒痕,她日日抹著藥才消下去,如今隻剩下一輕半點。

她知道林序南半夜要走,白日已和他道過彆,也沒什麼不舍得。

不舍的另有其人。

林序南臨出發之際,撇下王滿騎馬趕回來,為的是見秦物華一麵。

王滿難得見他這般瘋狂,都離開梁州城三十幾裡了,還要騎馬趕回去,轉念一想人家二十來年就喜歡了這麼一個姑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瘋狂總比瘋子好吧。

可憐他一個單身漢,要在寒風淒淒的夜裡等他了。

王滿低頭摸了摸馬頭,“大頭啊,咱們爺倆好好的。”

大頭已經無聊地低頭啃草,一點都不想理會聒噪的王滿。

秦物華睡得熟,林序南又特地放輕了聲音,所以也沒驚醒她,把桌子上的藥膏蓋上蓋子,收攏了沾滿墨跡的宣紙,掀開隔擋的簾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秦物華。

等再和王滿會和的時候,他已經等得親自給寶貝大頭揪草吃了,看見林序南風塵仆仆趕過來也說不出什麼挖苦的話。

大頭馬嘴動一動,等著王滿自動把草送進嘴裡,等了又等,王滿還是蹲在那不動,它也不和他生氣,自己走幾步把草吃進嘴裡。

“走吧。”林序南道。

“走走走,服了你,大半夜的也不怕嚇著人家,跟鬼似的。”

林序南蹙眉,“不會。”

王滿無語地看他一眼,摸摸大頭的鬃毛,“走走走,不和你多說,怎麼出去一趟成傻子了呢。”

林序南不和王滿一個沒意中人的計較。

王滿不和林序南一個沒有貼心小馬的人計較。

秦物華一覺睡醒,伸了懶腰往床頭摸,枕頭底下有匕首,很好。

?這是什麼?秦物華困意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拿到麵前一看。

是一個橙子片狀的玉佩,看得出雕刻的人手藝粗糙,邊緣不甚整齊,好在圓潤可愛,彆有一番趣味。

等秦物華看完林序南留下的字條,無奈地將玉佩帶到脖子上。

僅僅一夜,家裡就有不少地方變了樣。

秦物華逛了一圈,看了再次堆滿的柴火,乾淨的廚房還有修補好的桌椅板凳。

林序南夜裡到底乾什麼了,他過來當田螺姑娘了?秦物華腹誹道。

趕路的林序南打了個噴嚏,被王滿打趣道:“怎麼,沈碧雲又罵你了?”

林序南麵部表情錘他一拳。

“滾。”

秦物華自己還有正事要做,也不再多想,穿好衣服就趕去北街招人,這次招的人多,秦物華打算先開另一間鋪子,爹娘的鋪子暫時先放著。

她粗粗計算,後廚需要五個幫工兩個廚師,前麵招待客人要三個,結賬的要一個。

暫時要招九個幫工兩個廚師。

天氣漸漸冷起來了,正是適合吃火鍋的時候,秦物華打算趁著這個季節把火鍋店開起來,正好也算半個新鮮玩意,不過幫工好找,廚師可就沒那麼好找了。

招人的鋪子裡,那人一見到秦物華就眉開眼笑,誰不知道秦物華秦店家的生意如火如荼,不僅不苛刻,每逢過節還能有什麼‘加班費’、‘辛苦費’的,隻要不犯大錯能一直乾下去,乾得好還能漲工錢,她店裡的夥計一向是最招人哄搶的。

秦物華寫上要求,因為仍舊打算多招收女子,況且女子多細心認真,當幫手再合心意不過,所以九名幫工隻要三個男子,餘下的都要女子。

可寫到招廚師就不好說了,火鍋底料按比例就能做好,也不是什麼煩心事,關鍵是她想招兩個專門做小吃的去,當作火鍋之外調劑。

招隻做大菜的廚師好找,可隻做這些雜七雜八的菜的廚師可不好找。

秦物華苦惱一番,還是寫上了要求,特意給了他半兩銀錢拜托多盯著點,萬一有合適的一定要把人留住。

火鍋店裡的器具一應俱全,隻能幫工們培訓完畢開店大吉了。

一連過了四五天,幫工陸陸續續都定下來了,可兩個廚師卻遲遲沒有人選,秦物華泄了氣,想著實在不行自己就頂上去,慢慢看吧。

誰成想半夜起了大雨,一對母子敲響了大門。

月底了,秦東流歸家,攔著秦物華自己撐傘出去開了門。

“你們是?”

婦人抬起臉,半邊臉被燒傷,臉上一片猙獰,隻是風大雨急,她原先遮臉的布被吹走了,她動了動唇道:“來找秦店家,我會做小吃。”

秦東流看了眼她懷中幾乎算得上是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側過身,把傘撐過去,“先進去吧,你懷裡孩子著涼發熱了吧。”

秦物華見秦東流久久未歸,也撐了傘趕過來,被秦東流數落,“萬一著涼了就不好了,我身體比較好,阿姊,你快回去。”

秦物華摸一摸秦東流的頭安撫,“婆婆,先進來吧,孩子生著病,我去給他煮碗薑湯。”

婦人還有些遲疑,但秦東流一把撈過快掉到地上的小男孩,撐著秦物華帶來的傘就往屋裡走。

秦物華又道:“孩子要緊,不管如何,進來吧。”

婦人這才挪著腿邁過門檻,秦物華這才發現,婦人的右腿是跛的,她將視線移開,放慢腳步把人帶進屋裡。

秦物華正和陶婉、秦東流吃晚飯,陶婉見秦東流帶著個小男孩進來嚇一跳,秦東流把小男孩輕手輕腳放到裡屋的榻上,陶婉拿了擦臉的巾布過來沾了熱水給他擦了臉。

這一屋子隻有小男孩自己是個男的,林序南走了,一時真不知道該誰給他換衣裳。

秦東流抬頭,退出屋子,看見秦物華和婦人終於走進來了,如蒙大赦道:“阿姊,我把他放到外屋了,陶阿姊給他擦了臉,換衣……”

秦物華看向婦人,“流姐兒,去把江哥兒從前的衣裳拿過來一身,婆婆,你去替孩子換吧,需要我們幾個搭把手嗎?”

婦人搖頭,低低咳了幾聲,“我自己來就好,多謝姑娘收留。”

“算不得什麼,陶阿姊,麻煩你端盆熱水來,我去煮驅寒的薑湯,一會兒大家都喝一碗。”秦物華吩咐完,和陶婉一人撐著一把傘走了,秦東流看了眼走進屋的婦人,總覺得她似曾相識。

如此不同尋常的麵孔,按理說應該認識的啊。秦東流抱著秦唯江的舊衣裳進去,敲門道:“婆婆,我把衣裳拿過來了。”

婦人打開一條門縫,堵住朝裡的視線,低頭看了幾眼衣裳,像是在搜尋什麼東西,結果來道:“多謝姑娘。”

秦東流搖頭,“有什麼事叫我就好,我就在廳堂裡吃飯。”方才飯吃到一半,她還沒吃飽呢。

婦人點頭,再次道謝,才拖著跛腳走進去。

秦東流端著盛滿米飯的晚,不經意朝裡望一眼,婦人很是敏感投來的視線,一下子望到瘋狂扒飯的秦東流。

秦東流迅速低頭,夾了一筷子火鍋雞到碗裡。

屋子裡頭,好像也不是個男的啊。秦東流不想多管閒事,一心打掃飯菜,左夾一筷子火鍋雞,右夾一筷子糖醋魚。

好在婦人很快就關上門,阻擋了所有視線,一心一意給男孩兒換衣裳。

“娘,我疼。”男孩兒嘟嘟囔囔道,他猛地趴過身用瘦小的手指扣喉嚨,蟲子翅膀扇動的聲音響徹腦海,喉嚨裡卻什麼都摳不出來。

婦人等他緩過一陣方才抱住他,一下一下安撫他的背,“會好的,會好的。”

“好疼啊。”

他哀哀叫著,聲音卻漸漸低下去,額頭滾燙一片,婦人該是驚慌的,她卻摸著男孩的脊背下方揉了又揉,那裡有一塊突起的皮膚,仔細摸去還有疙疙瘩瘩的不平,像是一個又一個蟲卵,等待著吸收宿主的養分破殼而出,而後紮根在男孩的身體裡,一代又一代。

“會好的。”她安慰道。

疼痛沒有緩解的方法,婦人對此已經很熟練,將男孩平躺,掏出衣服深處的藥瓶,倒出三粒紅褐色的藥丸給他喂下,男孩吞下藥之後很快神色緩和,淺淺呼吸著。

秦物華敲了門,把煮好的紅薯薑湯遞過去兩碗,“沾了雨怕是會風寒,婆婆,給孩子喂上一碗,你也喝一碗。”

“空房多,等會我給你們抱床被子過來,今天就歇在這吧。”

婦人又是那種掃視的目光,盯著秦物華手上的碗,半響似乎是確定了什麼,接過碗道謝,“不用被子,可以,這樣。”

秦物華刻意忽略了她語言上的怪異,點頭帶著安撫的語氣道:“那就好,婆婆,雨還在下,可以把窗戶關上,明日見。”

婦人點頭,關上門。

秦東流這幾次回家都是和秦物華一起睡,三個人收拾完桌上的碗筷就道彆了。

秦東流執意要撐傘,秦物華也隨著她,兩個人洗漱過後躺在床上。

秦東流突然蠕動幾下,小臉憋得通紅,“阿姊。”

“嗯?”

“他好像不是男的。”

秦物華聽見窗外劈啪的雨聲,眨了眨眼,用被子蒙住秦東流,小小聲道:“好哦。”

飛蟲站在窗外,聽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