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燒茄子(1 / 1)

三月底,春雨不再,快入夏了。

天氣入暖,衣衫一件件減去,秦物華在熱氣蒸騰的私塾廚房裡忙活。

為學子們做的午飯是黃燜雞米飯,午飯過後秦物華趕忙收拾著去接放假的秦東流。

秦東流經過一個多月的磨練,原本淡黃的肌膚變成健康的小麥色,纖瘦的身形也變成有力量的肌肉曲線,整個人壯實不少。

秦物華幾乎快認不出眼前的人是她原本嬌小可愛且愛撒嬌的小妹了。

實在是變化太大了,像個大孩子。

“阿姊,怎們回家吧。”

被這一聲阿姊震了震,秦物華下意識回答:“好啊,咱們回家,今天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兩個人開開心心回家,秦東流一想到等下終於能吃到秦物華的手藝就忍不住歡呼雀躍,期待了一個月的美食,她來啦。

秦東流難得歸家,秦物華晚上打算做肉燒茄子和紅糖糍粑加上南瓜肉沫豆腐湯,好好給她補一補。

秦東流喜甜,去武館吃住一個月,不知道會輕減多少,瞧著都瘦了。秦物華心疼孩子上學吃苦,忍不住分量多做上不少。

好在還有阿大這個大胃王,就算三個人都吃飽了,阿大也能吃乾抹淨,碗底不省。

秦物華思量清楚,手下菜刀不停,用一塊案板把一部分羊肉切成肉片,一部分剁成肉沫,另一個菜板把茄子切成長條。

阿大在一旁給南瓜削皮,南瓜個大,頂上足有秦物華五個拳頭寬,在阿大手裡輕輕鬆鬆握住一側一下下往下掉南瓜皮。

秦物華想到什麼,回過頭對他道:“南瓜不用全都削皮,削一半就成。”

阿大應聲:“好。”

倒入多多的油,肉片下鍋,爆炒出油後放入蔥末薑末炒香,茄子下鍋,放鹽炒軟,茄子吸油,所以油要放得多炒出來才好吃,等到茄子變得軟趴趴的沿鍋邊倒水,稍稍沒過茄子,放進醬油,醬料和少許糖提鮮,蓋上鍋蓋燉煮。

南瓜肉沫豆腐湯做起來更簡單,鍋熱下油,放入肉沫炒到變色,放入切好的南瓜翻炒後加水,把嫩豆腐放進去,放調料燉煮。

隻剩下紅糖糍粑就好了。

秦物華剛想用手背擦過額上的細汗,一條柔軟的帕子先一步按在額頭,秦物華揚起頭,帕子遮住視線,透過光朦朧看見男人小心翼翼的動作。

帶著粗糲繭子的大手捏著帕子,一點一點用帕子吸淨汗珠,動作又輕又緩,仿佛對待什麼無價的奇珍異寶。

看不清阿大的神色,秦物華第一次覺得時間這樣漫長,她捏一下衣擺放開,小聲開口,“擦好了嗎?”

阿大手像被燙了一下,結結巴巴道:“好,好了。”

視線重新恢複光明,秦物華眨眨眼睫毛適應光亮,看見男人手中的眼熟布料。

“那不是我的帕子嗎?”秦物華伸手指指阿大手裡緊緊捏著的帕子,手帕的一個小角繡著歪七扭八的黃色小花,正是秦物華無聊之下的產物。

“我,我洗乾淨了還給你。”阿大的結巴好像一時半會好不了,結結巴巴答。

“沒關係,你可以先拿著用,我還有很多條帕子。”秦物華扶一下阿大無措的小臂,讓他不用解釋,“我要繼續做飯了。”

“我來,我來幫忙。”

糯米昨天晚上就泡好了,上鍋蒸熟後放涼,之後就是力氣活了。

把糯米用擀麵杖捶打到細膩,轉交給最會賣力氣的阿大,秦物華扭頭去櫥櫃裡翻找紅糖。

紅糖她記得放在櫥櫃最下麵的格子裡,秦物華在木格子裡翻找,突然找到一柄外麵包著粗布沾著血跡的短刀。

也許是切肉用的?

秦物華疑惑地看了幾秒,扭頭看看阿大,問道:“家裡最近有奇怪的事情嗎?”

阿大身體一僵,後知後覺答道:“沒有。”邊說邊偷偷看了秦物華一眼,看見她神色如常悄悄放下心來。

“好吧,最近要注意安全。”

紅糖找到了,秦物華把短刀放回原處,拎著紅糖袋子指揮阿大把捶好的糍粑放到碗裡冷卻定型。

定型後取出來切成細條,下油鍋炸,炸到外皮金黃酥脆就可以出鍋了。

把紅糖和清水放到鍋中,開過熬至粘稠後澆到剛剛炸好的糍粑上就好了。

是一道快手菜,秦物華依次嘗了嘗燉茄子和南瓜肉沫豆腐湯,差不多都熟了,味道都剛剛好。

“晚飯熟了,阿大,去喊他倆吃飯吧。”

失策了,應該多做的。

秦物華看著阿大和秦東流兩個人吃得頭也不抬,米飯一碗碗下肚,飯菜從冒尖到空盤,肚子好似見不著底的無底洞一般填不滿。

以往秦東流嘰嘰喳喳的聲音都不見了,隻剩下兩人賣力吃飯的筷子和食物碰撞的聲音。

“好吃好吃。”秦東流嘴裡塞著紅糖糍粑,邊吃邊誇獎秦物華的手藝一如既往好吃。

秦物華動筷的手漸漸慢下來,同秦唯江對視一眼,一齊放下碗筷,專心致誌看著兩個人吃飯。

菜是一點一點少,話是一句沒有。

“阿姊,還有米飯沒有,我沒吃飽。”

“還有還有,我去給你倆端來。”

好了,家裡原本就一個大胃王,現在變成兩個了。秦物華給兩個人把米飯滿上,裝得滿到幾乎突破碗的界限。

“吃吧,多吃些。”

能吃好啊,能吃是福。

*

一月不見,秦唯江照舊和秦東流半夜約到書房說小話。

夜色深深,月亮半遮半掩露出一角。

秦物華端著燈盞,看兩人身影漸漸遠去,垂眼吹滅燈燭。

夜色太濃,秦唯江和秦東流的姐姐該睡覺了。

她抬手摸摸阿大特意照顧她的身高低著的頭,“小朋友又要說些貼己話了,阿大,你也去睡吧。”

阿大身影隱在黑暗中,低頭應好。

兩個人全然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早都被心心念念的阿姊察覺到了,躡手躡腳推門走進書房,像兩隻見不得光的小老鼠。

小老鼠一號秦東流拍拍雙胞胎哥哥的肩膀,力道大到把秦唯江拍得退後踉蹌兩步,肩膀隱隱作痛。

小老鼠二號秦唯江:“……”。

“你是去乾什麼了,力氣變得和阿姊一樣大。”他揉揉肩膀緩解酸意。

秦物華自從開始經營著賣餐食,力氣一日比一日大,甚至能和林序南掰一掰手腕,且不處於下風。

秦東流慘淡一笑:“你絕對不知道我每天要做什麼。”

“卯時起床繞著武館跑五十圈,五十圈啊,前幾天跑完我都變成人乾了。”

秦唯江投去同情的一眼,沒想到前世禍國妖妃的妹妹會變成這樣一副武生模樣。

“這還不算完,吃完早飯就要蹲馬步,第一天隻蹲了兩個時辰,我以為這就是結束,沒想到僅僅隻是開始,後來變成了三個時辰,蹲完馬步後腿都是軟的,瘸著腿跑到食堂,手都抬不起來庫吃庫吃往嘴裡塞飯。”

“要是沒吃飽就慘了,因為下午還要跑步,加量不加價,一百圈,餓著肚子跑的日子我受夠了。”秦東流顫顫巍巍舉起一根食指,“整整一個月,這樣的日子,我過了整整一個月啊,每天吃完就跑步,晚上一沾床就昏過去了,連夢裡我的兩條腿都在自己跑步啊。”

“聽師傅們說,下個月去了就要上點難度,這難道不算難度嗎?那我累成這樣算這麼,算師傅們可憐我嗎?”

秦唯江同情地拍拍秦東流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秦東流的肩膀都變得梆硬,拍得他手心痛。

“辛苦辛苦,對了,林家武館有沒有什麼異樣?”

秦東流瞬間正色:“開始的前幾日我聽說武館的當家人,館長林北東不在武館,聽說是山上有匪,去山上剿匪去了。”

“但我覺得,她們應當是去找林序南了。”

秦唯江點頭,“劉夫子似乎與劉夫人之間有齷齪,兩人之間雖有幾十年夫妻情,卻似有隔閡。”

“劉九毅!”

“劉九毅!”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起了這個名字。

世家派指認劉九毅貪汙有害民生,被女皇賜死,劉家人求過沈家,前任沈家主說自己已經儘過全力,救不了了。

貪不貪汙的,不過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沈家想要他貪汙便貪汙,想讓他清白便清白。

歸根結底,是劉家站不站隊的問題。

劉夫子一身傲骨,自然不屑於站保皇派還是世家派,從始至終都堅持自己的立場,即中立派,最後得到了兒子的屍體。

傷心欲絕的劉夫子與家族決裂,最後回到母家族地梁洲城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夫子。

可憐劉九毅剛入官場便被卷入兩派鬥爭,一身抱負還沒有實現的機會便殞身。

“沈家著急了。”

秦東流握緊忍不住顫抖的右手,仿佛回憶起指甲被一個個拔斷的痛苦,她閉眼道:“哥,我好恨。”

秦唯江抱住妹妹,“再等等,我們現在手上的籌碼不夠多,很快了,再等等。”說到最後,他嘴裡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

“風雨請快快來,不要停息。”

阿大在無風無雨的黑夜中睜開雙眼,短刀朝梁上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