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苗醬菜夠辛辣,秦物華放了足夠的辣椒,微甜,她放進去了少量的糖提鮮。
秦東流拿著新筷子咬了一口蒜苗,被辛辣味刺激得吐舌頭,想著長痛不如短痛,乾脆全扔進嘴裡,“嘶,好辣好辣。”
“不如土豆餅香。”
秦物華靈光一閃,起鍋熱油,扔下去一把花椒八角香料,把花椒炸得酥酥脆脆,將油控出來,吩咐幾個人離遠些,一勺一勺把熱油灑上去。
油碰到蒜苗發出“茲拉茲拉”的劈裡啪啦聲。
等再拌勻蒜苗,秦物華又夾起一塊品嘗,滿意點頭,“就是這個味道。”
“江哥兒,取夠家裡人吃的份,剩下的封到罐子裡。”
秦唯江應聲點頭。
手抓餅的餅胚也發好了,秦物華放到麵板上擀成薄片,再抹一層油開始和油酥,弄完後把麵折疊,切成一條條的麵片,再對折,將餅團成圓圓的麵餅輕輕壓好,取出七八個麵團放到麵板上,剩下的都放進麵盆裡等著明天用。
醬料方才調製蒜苗醬菜的醃料時順帶調好了,紅褐色的醬汁悠悠蕩蕩浮在罐子裡,是秦物華前世失敗無數次後成功的配方,得到過一眾好評。
這回不用大鍋了,轉而用今天新買的平底小鐵鍋,鍋下麵生著火,秦物華用白菜葉子沾油在鍋底抹上一大圈,把擀平的餅皮貼上去,等一麵的餅半熟翻麵,磕上一個雞蛋,雞蛋穩穩當當落在餅上。
秦物華用筷子挑破蛋黃,兩隻手使巧勁一翻,帶雞蛋的一麵餅安穩落下,餅皮薄,熟得快,不到四分鐘就熟透了,她拿一把刷子蘸醬,正反麵都刷了一遍,放進去一小勺蒜苗醬菜,夾一片生菜一起裹起來,餅皮太脆,剛裹起來外皮就蹦出幾條脆絲。
她做得快,開始手生,熟練之後平均三分鐘就能做完一個,整整齊齊八個餅擺在盤子裡,剩下幾個人也沒閒著,收拾廚房打掃衛生。
終於做完了,秦物華抹把頭上的汗,“吃飯吧。”
“吃飯嘍。”秦東流小碎步邁得飛快,發髻一跳一跳的。
秦唯江端著盛蒜苗醬菜的盤子,路過阿大悄悄瞪他一眼。
阿大:?
四個人圍坐在桌子邊,天色漸晚,日暮西沉,就著最後的晨光吃飯。
“阿姊,這個手抓餅一定會大賣的,超級無敵好吃。”秦東流邊吃邊嗚嗚叫。
秦唯江附和點頭。
阿大吃得不抬頭,自己一個人吃了四個手抓餅,把最後一點蒜苗醬菜也炫進肚子裡。
明天又是好日子。
月光如白練,照亮秦家小小的屋子,秦東流悄悄和秦唯江在書房碰頭,兩個人輕手輕腳,唯恐吵醒了家中的老大。
“秦唯江?”
秦唯江無聲握住秦東流的手,點頭,“是我。”前世的我和今生的我。
“你死的比我晚,查出來他怎麼死的沒?”
“我死之前,沈碧雲與那位鬨得凶,幾乎兵戎相見,我……”
秦東流適時打斷他,“外麵有人。”
兩人為了不被發現,燭火也滅了,外麵冷風颼颼穿過廳堂,不怪秦唯江沒發現腳步聲。
“誰?”
一張近乎凶神惡煞的臉從門縫中鑽出來,來人龐大的身軀遮住自大門透過的所有光亮,他用堅實的臂膀推開房門,眉眼壓低,顯出沉沉的無聲訓斥。
“是我。”
阿大開口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
秦東流定定觀察阿大,暫時確定眼前的人還是傻的,小聲道:“阿姊叫我們寫思過書,我倆白天忘了,想著晚上到書房寫完呢。”
阿大思考一會兒,點點頭,“寫完早點回去休息。”
“當然啦,沒有學生願意寫作業的。”這話倒是真心實意,上輩子秦東流就不愛讀書,這輩子活過來也照樣不愛讀。
等阿大一走,秦東流就換了副表情,“林將軍怎麼還活著?這時候不是應該死了?”
秦唯江低頭觀察影子,良久,他抬起頭,對著雙胞胎妹妹道:“阿姊不一樣了。”
許是昨天勞累過度,加上喝了弟弟妹妹送來的甜水,秦物華晚上睡得格外香,清早起來清醒過了頭,甚至覺得自己可以一拳捶倒阿大。
今天打算直接去攤位上做餅,秦物華招呼阿大把食材搬上車,兩個人一起坐車趕到攤位上去。
同阿大一一把食材搬下車,天才蒙蒙亮,秦物華收拾收拾小攤子,把鍋支起來,掏出土豆麵糊開始攤餅。
土豆澱粉香氣乍起,土豆在鍋上煎得焦脆,照舊起早的嚴書吏路過剛想買餅充饑。
秦物華看見老顧客,眉眼彎彎,“嚴書吏,今日有新品優惠,手抓餅十文一個,加一個雞蛋多收五文錢,若是要一個手抓餅兩個土豆餅,便隻收十五文。”
嚴書好奇手抓餅的味道,當即拍板決定,“來一套十五文的。”
秦物華示意阿大上前收錢,自己則拿出一團麵團在鍋上開始攤,她昨日練習過,兩種餅都煎得快,五分鐘之後土豆餅和手抓餅都出鍋了。
嚴書接過熱氣騰騰的手抓餅,迫不及待咬上一口,薄脆的餅皮包住雞蛋,再細細咀嚼,蒜苗的辛辣氣完美結合了醬汁的醇厚,回味還帶著一點甘甜,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店家這手藝真是一絕。”
秦物華笑著回:“多虧了大人,好些官員來我們這兒吃,以後大人來打八折。”
嚴書擺手,“你照常收就行,小本生意不好賺錢,我有月俸,又不是沒錢付。”
怪不得這位嚴書吏雖然治下嚴苛卻廣受百姓好評,單憑這一點良心,就足夠在百姓心中立足。
“歡迎下次再來啊。”
揮彆嚴書,秦物華又接待了一位有些特殊的顧客。
是梁州國子監的學子。
這也意味著,學子們要開學了。
背著大包小包的學子瞄了幾眼前麵食客點的食物,開口道:“來一份手抓餅,兩個土豆餅。”
秦物華攤上手抓餅,回道:“好嘞,一共收您十五文。”
學子拿起手抓餅走了。
他行程趕,還要去和朋友赴會,要不是聞見手抓餅難以抵擋的香味,還不一定會停下來休息。
彼時秦物華尚且不知道,這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學子會為她帶來近乎整個國子監的回頭客,同時也成了她後來承包國子監食堂的起點。
忙忙碌碌小半個月,在一個寂靜無人的深夜,秦物華鼓起勇氣掏出壓在箱子地下的文錢開始數。
快樂的數錢時間,家裡的全部家當,秦物華數得很認真,一文一文數過去,“一文,十文,三十文……四百三十八文。”
還有旁邊閃亮的五兩銀子,一兩銀子一千文,一共五千四百三十八文。秦物華用顫抖的手拿起自己的所有財產,忍不住樂開花,“不到半個月就賺這麼多,這三兩銀子給他倆交學費,剩下的錢,”
“剩下的錢再購置些家用,給家裡幾個人一人買一身新衣服。”
未來的日子有盼頭,努力帶來的回報遠超期待,秦物華忍不住又數了一遍錢,沒數錯,掐了一把自己的臉,不是做夢。
再攢攢錢,把爹娘的食肆鋪子買回來。秦物華伴著美夢入睡。
翌日清晨,秦物華同早已經等著的阿大趕去攤位,她正低頭專心處理食材的時候,阿大戳戳她的胳膊。
秦物華抬頭,一臉不解。
阿大示意秦物華朝他指的方向看。
是一家新攤子,攤子旁邊還立著一塊木頭牌匾,上麵豎寫著幾個大字,“手抓餅”。一對夫妻正熱火朝天地忙活,瞧起來有模有樣的。
“手抓餅”?可不就是秦家食肆的招牌餅嗎。
近些日子,秦物華拓展了手抓餅裡可以加的食材,從鹵雞蛋,到各類蔬菜,自己做的醬菜,現在小小的手抓餅裡幾乎加了所有時令的食材。
秦物華失笑搖頭,“他們如果真的學到,也是他們的本事,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就成。”
“對了,阿大,今天回去收拾完之後咱們四個出來逛逛,家裡的東西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該采買了。”
阿大喜歡店家永遠和風細雨,仿佛什麼挫折都打不倒的樣子,他摸摸後腦勺想:也喜歡店家永遠說的是“咱們”,而不是“阿大”和“我們”,好像他也成了秦家的一員,從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想過這樣的生活。
阿大一愣,很久是多久,從前他不過這樣的日子嗎?那可真可惜。他想不明白,糾不清楚,索性不去想,專心跟著店家乾活。
日子不能說是風生水起,也過得有滋有味,秦東流和秦唯江正是長身體的年歲,前幾個月營養不夠養得瘦瘦小小,現在營養充足,個子一下就竄上去,衣服袖擺都短了幾寸。
秦物華拍拍錢袋子,“走,咱們買新衣服去,大家都有份。”
阿大指指自己,“秦店家,我也有嗎?”
秦物華理所當然點頭,“當然啦,阿大幫了我不少忙,可是家裡的大功臣。”
街上熙熙攘攘,正是熱鬨時候,小販來往叫喊,賣小玩意兒的攤子上也出了新花樣。
秦東流這看看那瞅瞅,險些被人群衝散,被秦唯江一把拉住拽在身邊,最遠隻能離開半臂,漲起氣鼓鼓的包子臉。
秦物華被剛才的場麵一嚇,連忙拍拍胸膛舒氣,“流姐兒,跟好江哥兒。”轉過頭對著阿大說,“阿大,你也跟緊我,咱們四個可不能走散。”
阿大乖巧點頭,他自然會緊緊跟著秦店家,不會讓店家離開視線。
“不過今天怎麼這麼熱鬨?”她有些不解,開口問道。
秦東流嘻嘻一笑,“阿姊,快到花朝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