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1 / 1)

在街上出現的假手串竟然能牽扯上景同光的案子,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在此時有了交集,讓線索全斷的江南一案好似有了新的方向。

常超好半天以後終於反應過來,問道:“莫非……景大人當時也調查了此事?但屬下當時沒聽說過鴻臚寺也有參與調查案件啊?”

“隻是鴻臚寺不查而已。”趙洵說。

郭越略一思考,便知曉話中含義,“聽聞林老做事細致入微,凡事必定親力親為。景大人大概是得林老真傳,眼裡容不得半分差錯。當年珠寶案雖然順利結案,明麵上也未曾怪罪過鴻臚寺,但顯然意見,在外族登記這個環節肯定是出了什麼差錯。所以,當時的情況是……鴻臚寺沒有接到配合調查的命令,景大人卻著手查了。”

趙洵應了一聲,走到窗邊,“我與景兄曾在一間學堂念書,他為人認真,若是得知疏漏之處,絕不會置之不理。”

常超總結道:“莫非景大人就是在調查中被人陷害?但此事發生在京城,為何最後卻是在江南事發?”

郭越搖了搖頭,“這也並非難事,你忘了在江南時,那些行刺的外族人嗎?”

“外族人……確實!”常超一個頭兩個大,“看來這些事和外族脫不了關係!不過這異族商人多年前就找不到蹤跡,眼下還是沒線索可查……”

趙洵看他道:“那手串呢?”

“叫人帶回衙門了。”常超說罷,也意識到還有一個線索差點被自己忽視,“大人想從手串入手調查?”

趙洵點了點頭,“瘋病不是偶然,手串肯定有蹊蹺之處。玉石之類,皆有產地,也許從本源入手能有所收獲。”

常超明白過來,一刻也不耽誤,“屬下這就去將手串取來。”

“嗯。”趙洵點了點頭,“以防萬一,仍需謹慎。”

“屬下明白。”

常超轉身離去。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直走出了大理寺,才想起來薑慈她們在街上的事忘記向趙洵稟報了。

常超腳步一頓,心中又牽掛著那手串,生怕去遲一步,叫衙門裡的人像當年一樣順手就給毀了,於是不容他猶豫,隻好將其他事情暫時滯後,趕忙向衙門去了。

那邊郭越看著常超離開的背影,問趙洵道:“大人準備如何鑒定這手串?”

趙洵道:“人選倒是有一位,隻是我眼下不好出麵,恐怕還要勞煩郭大人走一趟。”

郭越立刻道:“大人請講,下官自然為大人排憂解難。”

趙洵便對郭越說了一個人名,“他眼下應該在禁軍當值,你可有辦法聯絡?”

這便是考驗人脈的時候,郭大人自然是有底氣的,他拍了拍胸脯,道:“大人放心,下官定然將此事辦妥。”

“好。”趙洵點了點頭,方才議事時一直忍著,如今事情談完,便咳了好幾聲。

郭越剛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大人?您這傷有好轉嗎?回來之後去看大夫了沒有?”

“靜養便可。”趙洵道。

郭越又看了看他,道:“好吧,大人可要保重。”

“嗯。”

眾人領了任務,各自去辦。常超那邊的手串沒費什麼功夫,當日便拿到了;但郭大人那邊相對而言就複雜些,他花了一番時間才和禁軍中的人脈搭上線,又要找一個對方當值的日子,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帶出來。

這一等就是好幾天,期間常超怕又有什麼變故,悄悄回衙門守著那兩個牽連此案的人;而趙洵則決定趁此時間完成他對太後的承諾,找了個天氣尚可的日子,去了安親王府一趟。

趙洵一切從簡,隻身前往。到府前通報時,門外小廝都愣住了,還以為是誰這麼大膽子敢假扮趙小侯爺,正要大罵,定睛一看,卻當真是趙洵無疑,嚇得半句話也說不出,連忙跑進府中。

“王、王爺……”

安親王這會兒正在院中喝茶,見小廝跑來,斥責道:“慌什麼,這樣沒規矩!”

小廝也顧不上彆的,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門口道:“趙、趙……趙小侯爺在門外求見!”

安親王:“誰?”

“真是趙小侯爺?今天什麼風,將您吹來了?”

安親王腳步匆匆地來到前廳時,趙洵剛坐下。侍從原本正在倒茶,冷不丁聽到王爺一聲喊,嚇得她手一抖,好在趙洵立刻避開,否則這會兒衣服上肯定要叫茶水澆透了。

安親王怒道:“怎麼這樣笨手笨腳,琴心呢?換她來。”

趙洵原本隻想稍坐片刻,本意是一刻也不想多等,便道:“王爺不必麻煩,晚輩一會還有彆的事……”

安親王道:“你難道來我這一趟,一盞茶還是要喝的。琴心斟得一手好茶,王爺定要嘗嘗。”

說話間,門口又來了一個侍女,大概就是安親王口中所說的琴心了。

趙洵見此,隻好道:“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

想必王府眾人平日裡很喜歡聽說書,說書裡趙洵長了一副閻王麵孔,相當嚇人;這會兒進屋的侍女估計也是第一次見到趙洵本人,一邊想著閻王該有多嚇人,一邊相當拘謹地從門口走了進來。尤其是當她在泡茶時,趙洵無意間看過去時,能察覺到她動作有些不自然地微頓。

那邊安親王卻毫無察覺,又說了一些家常話,將趙洵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聽說侯爺剛一回京就出去查案,公事繁忙,卻怎麼有空來這?”

趙洵不多寒暄,“前些日子不得空閒,錯過京中諸多安排,特來給王爺賠個不是。”

安親王一愣,意識到他口中的“安排”所謂何事,連忙道:“小侯爺嚴重了。”

趙洵本來說完這個事就準備離開,此時卻見安親王神色不太對,他想了想,好似順口地問了一句,“聽太後說郡主抱恙,不知道這兩日可有好轉了?”

提及郡主,安親王神色一頓,趙洵這次看得十分清楚了,便接著問:“可要介紹大夫來?”

“大夫?不、不勞小侯爺費心了。”

趙洵點了點頭,又道:“既然今天來了,不知方便探望……”

安親王卻生怕趙洵把這話說完似的,連忙道:“侯爺好意,我帶小女心領了。隻是這病症複雜,萬一傳給王爺就不好了。”

趙洵了然,順著話道:“王爺想的周到。”

安親王笑笑,似乎不欲繼續這個話題,轉頭看向旁邊侍女,“琴心,茶呢?”

“來了。”侍女低聲應道,端著茶盞走了過來。

趙洵看了她一眼。

這侍女看上去十七八歲,生得乖巧,做事很伶俐。趙洵想到之前聽過的關於王府的傳聞,想來這個琴心應該也是從小被王府收養,幫著做事不少年了,一舉一動才會如此嫻熟。

即便她方才似乎很怕趙洵,不過這會兒奉茶時好像已經習慣了“活閻王”的存在,變得十分穩重了。

趙洵見她不緊不慢地將茶一一放在茶幾上,再行禮退下,這才移開了視線。

安親王道:“小侯爺,請用茶吧。”

趙洵點頭,端起茶盞淺飲一口,片刻後道:“時候不早了,晚輩也該告辭了。”

安親王似乎鬆了一口氣,道:“不留下用午膳嗎?”

趙洵道,“承蒙王爺相邀,不過我之後還要去大理寺,不便久留。”

“這……那好吧。”

說罷,安親王起身欲送趙洵出門,趙洵攔下他,十分有禮道:“今日我不請自來已是叨擾,王爺若還要親自相送,倒叫晚輩過意不去了。”

安親王擺了擺手,“這何須在意。”

趙洵抬手點了點旁邊站著的琴心,“這事就讓下人代勞吧。”

王爺一愣,隻好點了點頭,“也好,那小侯爺路上小心。”

趙洵難得笑了一下,“多謝王爺。”

王府比起趙洵那二進小院大了幾圈,從前廳出來後,還要穿過一個花園,才能到門前。這會兒快到午膳時間,院子裡沒什麼人了,琴心走在前麵帶路,趙洵跟在後麵,周圍安靜得隻聽到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腳步匆匆,花園美景也無心觀賞,快走出花園時,琴心的腳步稍快了一些,似乎想快點把身後這尊“閻王”送出府。

誰知有些人偏不如她所願,隻聽腳步聲忽然少了一個,琴心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後麵有人出聲喊住了她。

“琴心姑娘。”

琴心轉過身來,看了趙洵一眼,“侯爺何事?”

趙洵還沒說話,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說話聲,琴心回頭一看,還沒看明白是誰來了,隻感覺自己被人一拉,眼前景色頓時一變,再站穩時,二人已經在假山後了。

琴心瞪大眼睛,哆嗦著道:“侯、侯爺這是……”

趙洵手上鬆開了她,但那雙灰眸卻沒移開半分,好像要把她這個人看穿一般。

“姑娘走這麼快,莫非是有什麼急事嗎?”

琴心搖了搖頭。

趙洵笑笑,“那是在躲什麼人?是我嗎?”

琴心看著他,正欲開口,卻被趙洵打斷了。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安親王乃皇親國戚,擅闖王府即是重罪,冒充府中親信更是罪加一等。”趙洵道,“薑慈,你是想把命也留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