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1 / 1)

薑慈與雲歌那日在集市上看到的侍女,便是這位琴心。兩人為了能趕上她下一次出府,那日回去後便抓緊時間,不眠不休了兩日,總算是將一切都準備妥當。

雲歌將做好的易容人麵交給薑慈,薑慈借著這兩日苦學的成果,自己將易容弄好,雖不比雲歌那般爐火純青,不過外人瞧著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雲歌在一旁瞧著,感歎道:“你是不是以前學過?這都能出師了。”

易容這事兒,要說理論知識,歸根結底,和劇組裡的特效妝有幾分相似。薑慈以前雖然沒學過,但是也觀摩了不少年,不能說是胸有成竹,這心裡多少也有點數,比如說從哪兒下手、骨相塑型、細節處要如何調整等等。再加上這兩日雲歌帶著她“魔鬼訓練”,薑慈這一實踐,自然上手極快。

具體情況不好解釋,薑慈頂著琴心的那張臉笑笑,順勢道:“是雲歌夫子教得好。”

雲歌倒不懷疑,手一插腰,嘴角一勾,“那倒不假,放眼京城,我敢說沒人比我手藝更好。”

於是,兩人按照計劃,在琴心下一次出府時,將人擄走。考慮到琴心也許會將薑慈認出來,此事便都交給雲歌出手。前後費了好一番功夫,薑慈順利替了琴心身份,潛入王府中。雖然這偽裝已是十分精妙,但府中情況尚未查明,薑慈認為府中也不是久待之地,便和雲歌約定三天後出來。

這第二天才過去一半。

一切都很完美,隻是沒想到趙洵會在這時候上門拜訪。

上門拜訪就算了,也沒想到原本在前廳侍奉的丫鬟被嚇得茶也倒不好,換了她去。

換人也算了,薑慈更沒想到的是,隻短短這麼一會兒的時間,趙洵竟然就將她認了出來!

此時此刻,薑慈被堵在假山這兒,寸步難行,且無語至極。她一時間腦子裡轉過好些個想法,但當她看到趙洵時,又覺得眼下什麼也逃不過他那雙眼睛,隻好放棄掙紮。

隻聽薑慈歎了一口氣,方才那些驚恐的神情瞬間從她臉上消失,隔著琴心的樣貌,她神態間隱約露出了一絲“薑慈”的影子。

趙洵不由感歎,“短短幾日未見,姑娘這本領越發厲害了。”

“但還是未逃過侯爺法眼。”薑慈道,“我昨日一整天都沒被發現,方才還以為能瞞天過海。”

趙洵一聽,還未舒展的眉頭又擰起來,“昨日?你昨日就在此了?”

薑慈在一旁察言觀色,輕輕點了下頭,“昨天隻是在後院……”

兩人正低聲說著,那邊邊說邊走的幾人也遠去了。

薑慈見狀,道:“大人,我們先……”

出去再說。

她話都沒說完,剛一轉身,趙洵一側身就把她攔住了。

“走哪去?”趙洵說。

薑慈:……好,看來今天不說清楚就得在這假山裡過一輩子了。

趙洵看上去不像是動怒,但臉色也沒好到哪兒去,他甚至這個時候還保持著禮節,沒碰薑慈半分。

薑慈這事兒沒和趙洵商量,是擅自行動,自知理虧;但她隨即又想到自己在王府這兩天也沒出什麼岔子,要不是今天意外遇到趙洵,這事兒就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了。

一想到此,她覺得還有緩和的餘地。

“人來人往,不便談話。”薑慈低聲道,“不如大人等我從王府回去,再將事情原委告知?”

趙洵便問:“你在此處是為了查你身世?”

“是。”

“和王府有關?”

“……是。”

大概是看她有問必答,趙洵神色緩和了一點,最後問道:“你打算待到什麼時候?”

薑慈立刻道:“明日就回。”

趙洵反問:“還要到明日?”

薑慈支吾道:“王府實在有些大,摸索起來花了一些功夫。”

“那好,明日傍晚,我在彆院等你。”趙洵看她一眼,退開半步讓她出去,“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吧?”

薑慈愣了一下,道:“記得,隻有這一次機會。”

“那就好。”

趙洵說罷,不再多言,快步離去了。

這邊趙洵離了王府,薑慈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昨天進王府時都沒如此緊張過。

這會兒她在門口見趙洵走遠了,便轉身準備原路返回,一回頭,卻見府裡的管家正站在自己身後!

薑慈嚇了一跳,差點喊出聲,“王、王管家,您怎麼在這兒?”

王管家專管後院雜物,往常不會到前門來,這會兒也是湊巧,他便問,“方才那人就是趙小侯爺?你們……”

薑慈一驚,心想這人不會看見什麼了吧!

薑慈連忙道:“是王爺叫我送小侯爺出門。”

“我聽說了。”王管家看她一眼,道:“行了,人都走遠了,你還這麼緊張做什麼,我瞧著這小侯爺也沒這麼嚇人啊。”

薑慈笑笑,心說王管家恐怕是目前為止第一個說趙洵不嚇人的,實在難得。

王管家也不跟她囉嗦,接著道:“彆在這傻站著了,有急事找你。”

薑慈:“什麼事?”

隻見王管家指了指西邊廂房,道:“王爺方才下令,要把空閒的屋子收拾出來,現在人手不夠,你就去那邊吧。”

薑慈點頭應了下來,隨口問了一句,“那是誰的屋子?”

王管家有些意外道:“那屋子你不認識?那不是薑慈原來住的屋嗎。”

在來之前,薑慈不確定她原先在王府有沒有住處,又在哪。雖然之前想過乾脆抓個人來問問,但如此一來必定會暴露行蹤,怕是得不償失,隻好作罷。

薑慈眼下站在房門外,有些激動地想,沒想到此時此刻,得來全不費工夫。

“吱呀——”

老舊的屋門發出許久沒被人打開的滄桑聲調,陽光落在門口,空氣中飛舞著灰塵,屋子裡的一切都灰蒙蒙的,看起來自從薑慈去了江南,這屋子裡就再沒人來過。

薑慈邁進屋中,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明明從沒來過這個屋子,也沒在劇本中讀到過相關的筆墨,但屋子裡的一切她都好像見過一樣,知道它們的用途和擺放。

薑慈這間屋子並不大,布置簡單,她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物件,站在門口放眼望去,就能看著大概。屋子裡隻有一張床,一張書案,一把椅子,還有一個小小的木櫃。書案上整齊地擺放著幾本古籍,還有一本讀了一半的書攤放在桌麵上,邊上還有一張展開來的宣紙,紙上抄錄了寥寥幾句,字跡清秀,如今筆墨已乾。

薑慈仿佛能看到書案前端坐的身影,看到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郡主也許就是站在這兒問薑慈要不要隨她一同去江南,誰知就是這樣,一去不複返。

不過,至少她現在回來了。

薑慈關上門,開始收拾這個屋子,一邊收拾,一邊尋著腦海中閃過的記憶,留意著屋子裡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她很在意。王管家剛才雖然說,王爺要清理這些空閒房間,但根據薑慈這兩日在府中觀察,府中空閒的屋子並非特彆多,而且一般門客離開後也會及時打掃,真正長時間空閒的,估計就隻有薑慈這一間。

莫非安親王是故意用這個理由來打掃薑慈的屋子?好讓此事沒那麼顯眼?

再說,郡主若是順利回來,算算時間,安親王應該早就知曉薑慈的“死訊”,那為何要在今日才清理這間房子呢?

今日……

今日有什麼特彆嗎?

如果說與往常有什麼不一樣,出乎安親王意料之外的事……那便是趙洵的突然造訪。

薑慈一邊將桌上書籍整理出來,一邊努力回想起剛才在前廳時,安親王與趙洵的對話,除了聊到郡主之外,好像就沒其他的了。

郡主抱恙……郡主病了?是從江南回來之後的事嗎?

對了,自從她進入王府,就沒見過郡主的身影,甚至也沒聽下人們提起過?

而且安親王對趙洵的態度也很不自然,薑慈還記得當初趙洵與郡主之間應該還有婚約?雖然不知道如今的婚約是什麼情況,但安親王卻好像絕口不願提起這件事一樣?

種種事情聯係起來,也太不合理了。

薑慈一個走神,手裡的書落在地上,撲落下許多灰塵。

外麵正巧有人路過,聽到了便問:“琴心?你還沒收拾好嗎?要不要幫忙?”

薑慈忙道:“快、快了,我自己能行,你去忙吧。”

“好吧,那你動作快些,一會兒王管家要來問了。”

“好!”

薑慈說著,彎腰將地上的書撿起,卻不想,書中夾著一個什麼東西從中落了下來。

那是一方絲質的薄薄的帕子,帕子的一角上繡了一朵小小的黃花,另一角繡了一個“薑”字。薑慈拿著帕子看了片刻,將它收入懷中。接著將那些舊書都提到門口,不一會兒,就有小廝過來將雜物運走。

薑慈又將床鋪、櫃子都看了一遍,都隻有一些簡單的日常用品,甚至連衣櫃裡也沒幾樣東西,一半都是空的。她將櫃中的物什都收拾出來,僅有的幾件衣服也都和那日畫舫上穿的一般素雅。

“這屋子還沒收拾好嗎?東西都搬完了?”

不一會兒,王管家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薑慈聽見了,連忙將東西一並拿出門外。

“回王管家,都收拾好了。”

王管家有些不滿意,“動作怎麼這樣慢。”

薑慈低頭道:“不少灰塵,打掃耽誤了。”

王管家說著進屋看了一圈,“想必是窗戶忘記關了,要不這段時日也不會積攢如此多的灰塵。”

薑慈聞言,低頭問道:“王管家,薑慈她……”

“彆多嘴。”王管家從屋裡退出來,斜她一眼,將門重新鎖上,“要想保住小命,就彆問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