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1 / 1)

這小宅院是一處位於京城東市的一套二進小院,位置偏僻,環境清幽。據說是趙洵除侯府外在京城置辦的私宅,他不常來,左右也鮮少有人過問;明麵上,隻當這是誰家閒在此地的房子,基本沒人知道這院子和侯府的關係。

趙洵一行人剛到院中,立刻就迎上來一位中年男人。

“侯爺,都準備好了。”

“嗯。”趙洵又給大家介紹道:“這位是王管家,這宅子都由他打理。”

王管家給眾人行了一禮,“諸位請隨我來吧。”

看得出來,這位王管家平日將這院子打點得井然有序。

院中一塵不染,入內是一處四方小院,院中花木被修剪得整整齊齊;院子正中有一株桂樹,枝葉繁茂;左手邊有一處淺淺的小池塘,池塘邊點綴了幾盆秋菊,甚是雅致精美。

正是花開時節,幾人甫一進院,金桂芬芳鋪麵,馨香撲鼻,讓人的心情也不禁愉悅了許多。

王管家一言不發,一直將眾人引至客廳,又備好茶水,待眾人入座,這才離去。

郭越送至門口,又小心謹慎地將屋門關好,他與身後常超對視一眼,確認此處安全、隔牆無耳,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回到椅子上。

“真是嚇死我了。”郭越端起茶來痛飲幾口,有些後怕道,“方才城門口真是緊張,尤其是那守衛掀開車簾的時候,我真是恨不得將他一掌拍暈了事,省得他作怪。”

常超想到剛才場麵,也忍不住捏了一把汗,接著話,看向趙洵道:“大人猜得沒錯,看樣子城門守衛已被人收買,好在我們這次有所防備,躲過一劫。不過,幕後之人應該不會輕易作罷,恐怕還會派人繼續跟蹤,往後京中行動,應該萬分留意才是。”他說著,又看了一眼薑慈和雲歌,“二位尤其要小心謹慎。”

“我明白。”薑慈應了一聲。

此時,她坐在對麵的椅子上,方才那副佝僂的模樣已不存在。隻見她正將頭上發巾摘下,又按照雲歌教的法子,小心將臉上那張蒼老的易容取下,眨眼間,眾人麵前的“老婦人”搖身一變,現出了薑慈的樣子。

“薑姑娘這一招,真乃妙計;再配合雲姑娘的易容術,嘖嘖……”郭越看著,不由感歎道,“彆說那守衛見了你們沒有絲毫懷疑,就算是我這個知情人,看了那老婦人的樣子,也很難相信背後竟然是這樣年輕的姑娘,真是惟妙惟肖。”

薑慈聞言也歎道:“雲歌的易容術天衣無縫,這張人臉真是做的精妙非常。”

此時,她身邊那少女也卸下易容,露出了雲歌的臉,“我也沒想到你扮得這樣好,方才走在你邊上,我真覺得自己扶著老婆婆似的。早知道你這樣有天賦,這麵皮我倒也不用做得這樣細致,想來那守衛根本看不出端倪。”

薑慈笑笑,想來這演技也是派上了用場。她原本還有些擔心到了京城的關卡不好蒙混過關,現在有雲歌的易容術在,簡直幫了大忙,隻需加上一點演技,掩人耳目的效果絕佳。

這邊雲歌提到守衛,常超道:“想必大人回京的消息已經傳開,此地非是長久之地。京中不比江南鎮,這裡一街一巷都是各方耳目,接下來要做何打算?”

一直在旁沉默的趙洵此時開口道:“你們二人眼下若是無處可去,可暫居此宅。這裡沒什麼人知道。眼下那些人想必也在暗中調查,便可將此處當作你那大兒的宅邸,叫他們看不出異常。”

薑慈咳了一聲,艱難道:“多謝大人。”

“至於你調查身份一事,有何計劃我本不做乾預。可如今看來,你二人身後牽連甚廣,此事也許牽扯到我所查案件。所以,你們現在也是人證,既是案件關鍵,理應歸大理寺所管。”趙洵轉頭看她,“不管是你們接下來的行動,還是你們的命。”

薑慈一時沉默。

趙洵這話也是一個警告,一旦薑慈她們擅自行動,擾亂大理寺計劃,那將永遠失去在京中自由。

趙洵說完這話,不欲久留,起身臨行前看了薑慈一眼,“你的回答呢?”

薑慈隻好應下來,“我明白了。”

入夜時,宅中廂房裡就隻有薑慈和雲歌兩人。除去京中危機重重,這宅院裡的環境比起江南鎮的小竹樓要舒服太多。

更不必提雲歌這段時間擔驚受怕,東躲西藏,沒睡過一天舒坦覺,本想著回京城肯定是羊入虎口,免不了又是風餐露宿,誰成想竟然住進了小侯爺的私人院子!

這樣一想,回京這一趟也算是值了。

雲歌沐浴過後,擦著頭發推開房門,見薑慈還坐在桌邊,她湊過去,薑慈甚至也沒察覺。

待看清薑慈手中之物,雲歌冷不丁出聲問道:“咦?你怎麼還在看這玉簪啊?”

薑慈手一抖,轉身看她,見雲歌在身後抱歉地笑了笑。

“你看得好專注,我來好一會兒了,你都沒發現。”雲歌坐在她旁邊,問,“在想什麼呢?”

薑慈看她一會兒,道:“雲歌,我想回王府一趟。”

雲歌擦著頭發的手一頓,抬頭望她,“你……你要回去?你怎麼回去?早上進城時你也看見了,外頭那麼多人盯著,你一進王府所有人都知道……”

薑慈應了一聲,“所以不能用這張臉進去。”

“你是想……”雲歌話說到一半,又搖搖頭,“但趙洵呢,小侯爺方才說的話你忘啦?他不會讓你去的!”

“但我不去就永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薑慈道。

雲歌有些不能理解,“在江南時我就想問,我不知你所執著的真相究竟是什麼,但在我看來,現在的你比起以前活得更像個‘人’了,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事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若隻是活下去,有沒有記憶對於薑慈來說都不重要。起初她向趙洵許下承諾,也隻是想證明自己對他沒有威脅,是當時情況下換得一線生機的舉措罷了。至於以前的事,她想反正自己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無牽掛,有沒有都不會改變什麼。

但後來,事情卻越來越脫離掌控,她知道的越多,就好像有隻無形的手,將她拉回陰謀的水底。

若隻是活下去,以前的身份對薑慈來說也不重要。可當她一點點看到過去的記憶,想到夢境裡那個沉入水底的“薑慈”時,心底湧出的某種情感讓她無法放手。

她想救她,亦或許是救現在的自己,此番人生不能再受操縱,既然她已重生,又怎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自己再次墜入絕望深淵。

想到此,她不再猶豫,堅定道:“正是因為想活著,所以才決定要去。我不願東躲西藏,也不願被任何人視作工具。你曾經問我要不要一起遠走,我就是那時考慮明白的,那日我去河坊街找你時,也是想告訴你這些的。”

雲歌聽罷,有些怔神,看著她呆呆道:“薑慈,也許是失憶的關係吧,你真的好像換了一個人。雖然你我交情不深,但其實那日我瞧見你落水時,隱隱覺得,你是想趁那時解脫的。”

薑慈聞言一愣,心中猜想由他人口中說出來,令她百感交集。

雲歌卻笑笑,“但現在聽到你說想活著,想必你也不會衝動行事。王府一行,你定然也是深思熟慮一番才說出口,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薑慈聞言一喜,“你願幫我再好不過!”

雲歌猜測道:“你可是想偽裝身份混入王府?”

薑慈點點頭,“你覺如何?”

“王府雖然人多,不過戒備森嚴,就算是普通侍從,也是王府精心培養,一言一行相互熟悉,沒那麼好偽裝。若是他人我肯定不讚成,不過今日看到你假扮老婦人的能力,對你來說這辦法未必不可行。”

薑慈便道:“我知道王府一些丫鬟會隔日去市場一趟,我可以趁那個時候,找到與我體型相仿的丫鬟。再將她說話習慣都琢磨透徹,當她下一次出來時,就可以瞅準時機,取而代之。”

雲歌奇道:“你記憶雖不全,但這些無關小事倒是記得很清楚。”

薑慈輕咳一聲,也不好說這是在劇本上看來的。

好在雲歌並不在意這些,她略一思考薑慈計劃,點點頭表示讚成,道:“如此一來,我也可以趁這個時間幫你準備易容。對了,這次條件齊備,你也可以順帶學一些易容之術。你到了府中我便不能同往,到時候萬一出了問題,你也好自己處理。”

薑慈沒想到雲歌會對自己傾囊相助,驚訝道:“這……我不知如何報答了。”

雲歌擺擺手,“全當做你在江南的救命之恩,若非你那是擋在我身前,我今日就算想教你也不行了。”

當初也是下意識的反應,這樣說來,反倒是薑慈不好意思了。

“哎!既然如此,廢話不多說。”雲歌從旁邊書案上找來紙筆,鋪在桌上,與薑慈道,“這易容和化妝一樣,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這幾日時間,帶你入門是沒問題,剩下的就是熟能生巧,全靠你自己了。”

薑慈點點頭,一旁幫她研磨,心想要論化妝,那她可太熟悉了,每天淩晨一睜眼就是化妝,她那會兒除了補覺,就是和化妝師偷師。

雲歌見她信心十足,勾了勾嘴角,卷起衣袖,下筆一揮,道:“事不宜遲,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