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1 / 1)

人在他鄉為異客,不僅如此,還身陷謎團,值此關頭,忽然聽到一個人如此信任之言,薑慈忽然覺得有些感動。

她忍不住道:“大人,您就不怕我記憶恢複後跑了嗎?”

趙洵在桌邊坐下,倒了杯茶,抬眼看她一眼,“你大可一試。”

明明是和往常一樣的目光,但此話一出,那雙灰眸卻好像野外盯上獵物的獵鷹一般,讓薑慈莫名其妙覺得後背傳來一陣寒意。

那句話怎麼說得來著,試試就逝世。

她乾笑兩聲,見好就收,一個邁步退到門口,語速飛快道:“開玩笑的!大人好好休息吧,我告辭了!”

說罷,不等趙洵再說一個字,薑慈已經沒影了。

屋門重新關上,桌上的燭火再次晃動了幾下,趙洵盯著火苗出神,隻感到傷口上塗的藥開始起了作用,燒得火辣辣的痛。

又過了一會兒,門又被敲響了。

來人低聲問道:“大人?休息了嗎?”

這一次確實是常超了。

趙洵歎了一口氣,“進來吧。”

常超得令,推開門,先在門外探頭看了一眼,見趙洵臉色不佳,便小心翼翼走了進來,問道:“大人的傷如何了?”

不提傷還好,這一提,他見趙洵的臉色頓時又黑了幾分。

常超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說錯了,也不敢再問,甚至不等趙洵說話,他接著就岔開話題,道:“之前調查的事情有回音了,是關於薑姑娘的。”

趙洵聞言卻並不很感興趣,“現在才有消息?”

言外之意是,事情過去了這麼久,在此期間又發生了這麼多事,當初探得的消息如今也大多用不上了罷。

這事兒還是當初剛遇見薑慈時趙洵交辦的,到今日才有消息,不是因為消息來的慢,而是查不到。常超也沒想到薑慈的身份這麼難查,他手下那些人翻了好幾日卷宗,才勉強扒拉出一點蛛絲馬跡。

常超小心翼翼道:“但屬下聽聞一事,覺得還是應該讓大人知道。”

“何事?”

常超道:“薑姑娘曾出入安親王府,有人看見她與郡主來往過。”

趙洵聞言一愣,“安親王府的郡主?”

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

常超道:“是的,據說兩人看起來關係不錯。不過,薑姑娘身份尚且不明。”

趙洵想了想,忽然問起另一件事,“這段時間,你手下的人去王府查了?”

“隻在附近,未曾靠近。而且據傳信,王府最近也沒有什麼異樣。”

“沒有異樣?”

常超一頓,重複了一遍,“確實沒有。”

“車馬往來呢?”

“府中家眷偶有出行,沒什麼特彆的。”常超不解,“大人有何疑慮嗎?不如交待下去,讓人再去看看?”

“不必。”趙洵屈指在桌上敲了敲,“隻是聽說郡主身體抱恙,按理來說,尋醫醫治,王府門前至少會有些動靜。”

“也許是沒留意。王府門客眾多,雖然王爺家眷不常露麵,不過門客來往也忙碌得很。”

趙洵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事先不要聲張,一切到了京城再做安排。”

常超明白,“那屬下就告退了。”

雖然在江南鎮時出了不少插曲,不過回京這一路上倒很安穩,一直到京外都算順利。等一行人到了城門,例行檢查時,守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馬上的趙洵,於是屁顛屁顛跑了大老遠來迎。

“侯爺!哎喲,還有郭大人和常捕頭。”

郭越屬於是人緣好,上哪兒都能混個臉熟;常超是職務在身,滿京城跑,和關卡駐守之類的人員常打交道。

幾人縱馬而來,守衛都認得,自然無需再查;隻是再一看,卻見三人身後還有一輛馬車,便例行公事攔下了。

郭越眉毛一挑,“這是何意?”

守衛:“大人,這馬車裡是……?”

郭越嘖了一聲,道:“侯府馬車還要查?”

守衛也很為難,“大人有所不知,最近嚴得很,小人也……”

趙洵在旁邊道:“老郭,讓他查吧。”

郭越一聽,不情不願地讓開了。

“多謝大人。”守衛向眾人行了一禮,便上前來到馬車前,“得罪了。”

說罷他將車簾一掀,隻見裡麵坐了兩人。其中一人看上去年紀不大,十幾歲模樣;另一人佝僂著背,頭上包著頭巾,看上去是位老婦人。兩人緊緊依靠著,好似被守衛嚇到一般。

守衛見此,掃過一眼便放下了簾子。

郭越在一旁涼颼颼道:“怎樣,查出什麼可疑沒有?”

守衛道:“不知這二位是……?”

郭越一板一眼道:“這二位來京中尋親,誰知半路遇劫匪。好在大人路過,救了她們一命。你也看到,這老人家腿腳不便,大人好心讓馬車送來一程。”

守衛不疑有他,“原來如此。”

郭越哼道:“現在能放行了?”

“當然、當然。”守衛訕笑著,連忙叫前麵人撤開路障,“大人慢走。”

趙洵一行便重新上路,守衛瞧著眾人遠去的背影,沒過一會兒,又有一輛馬車停在他麵前,被例行檢查攔了下來。

馬車上的人沒說話,隻是簾子被人從裡麵撩開了一角,守衛看見一抹青色的袖口從中伸了出來,手上拎著一塊玉牌。

守衛一見,便不敢再往裡張望,低頭小聲道:“大人,檢查過了,小侯爺他們隻帶了自己人回來。”

車裡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傳來一個聲音問道:“車中何人?”

守衛便將方才所見如實說了,“仔細看了,那兩人都不是畫像上的人,年齡也不相符。”

青衣人聞言,不再說話,車簾放了下來。

守衛見狀,立刻退了下去,朝前麵道:“這輛車沒問題,放行!”

那馬車離了關卡,搖搖晃晃,卻是朝著和趙洵他們截然不同的方向離開了。

走了一陣子,馬車離開了大路,路上人漸漸少了,馬車夫摘下鬥笠,向車裡的人道:“大人,您是懷疑那歌女失蹤的事……和趙洵有關嗎?”

車裡淡淡應了一聲,“這事兒沒辦好,我們都躲不了責罰。”

車夫道:“但是這一趟江南行,趙洵什麼也沒查到,我們目的已成……”

“同時也留下了諸多馬腳。”青衣人微怒道,“不是失蹤,就是下落不明,我要的人沒有一個帶回來的。”

車夫掙紮道:“但那薑……歌女說她已經淹死了,這是親眼所見。”

車裡冷冷道:“那歌女呢?”

歌女……歌女可不就是那個失蹤的嗎。

車夫話到嘴邊不敢說,直覺“失蹤”這個詞已經不可再提。他也確實沒想到,本來那日派出去的人要活捉一個歌女綽綽有餘,誰能想到不僅歌女沒抓到,那些手下竟然也一個活口都沒留,被人處理得乾乾淨淨。

會是誰出手?是趙洵嗎?但是趙洵是來查另一件案子的,與那歌女又有何乾?分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但若不是趙洵,放眼江南鎮上還有誰能有如此手段呢?

可是,如果趙洵真的救下歌女,為了歌女的安全,必然會將她帶在身邊,但這一路上他們連歌女的影子都沒見著,馬車裡的情況也是一覽無餘,車夫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這人還能藏在哪兒,隻能說明這事兒和趙洵沒關係。

但青衣人顯然沒這麼容易放鬆警惕。

“先不去主公那。”

車夫愣了一下,“那去哪?”

“回府,另外立刻派兩個人去跟著趙洵。”青衣人說著,咬牙怒道,“我倒要看看趙洵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是。”

“噠、噠、噠……”

車馬在一處僻靜的宅院前停下,眾人下了馬,在路邊稍候。緊接著,馬車也停穩了,隻見車上先下來一個年輕的姑娘。

常超上前幫忙掀開車簾,那姑娘一轉身,去攙扶車裡的人。

“婆婆,慢點。”

不一會兒,便從車裡出來一個老婦人,她顫顫巍巍地扶住姑娘的手,似乎腿腳不怎麼靈便,唉聲歎氣地,慢慢從馬車上下來,和眾人一起站在宅院門前。

隻見這位老人家抬頭看了一眼周圍,把附近打量了一圈,才啞聲問道:“幾位大人……這就是我家……好大兒在京城的住處嗎?”

“咳咳……”

“咳咳……”

那邊郭越和常超同時嗆了一下,頓覺此話不是他們能接上的,十分默契地一齊偏開頭,當做沒聽見。

那旁邊站著的姑娘有點想笑,但趙洵一眼瞥了過來,她嘴角一撇,不敢笑一點,還伸手偷摸在“老婦人”腰上戳了一下。

姑娘低聲道:“姐,你不要命了!這便宜也敢占?”

“老婦人”也低聲道:“不是故意的,太投入了。”

說完,她又小心地抬頭看了一眼趙洵,後者麵無表情,正盯著她,眼神一交彙——

趙洵:再說一遍這是誰的住處?

薑慈:大人,演戲演全套,騙過自己才能騙過敵人啊!

眾人一陣沉默,趙洵不說話,另幾位也不敢說。

這時,隻聽“老婦人”揚聲道:“既然到了,幾位大人也辛苦了,不如一同進來,喝杯茶再走吧。”

郭越和常超轉頭看向趙洵。

趙洵看了“老婦人”一眼,最終點了點頭,“那就叨擾了。”

隨後,幾個人一同進入宅中,常超走在最後,待眾人走了,他才往外看了一眼,關上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