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惡(三)(1 / 1)

救贖了個美窮慘 不佛 4256 字 4個月前

初嘗情滋味,怨惱來得快便也去得快了。

阿吀讓銀杏給她梳好頭發後,又如往常上前去牽了顧涯的手,她沒揪著顧涯的家事問,易地處之,如若不是今日吵了這麼一回,關於她自己的那些她也是不願意說的。

她是這會兒才想起關心了顧涯換了兵器比武之事:“你說萬花樓不讓你用銀光,這是什麼時候的規矩?以前可有?這次比武的人,除了你可還有旁人也不許用?”

“據我所知,隻我一人。”

“那不行。”阿吀拉著顧涯就要出門:“我們得去理論,憑什麼針對你。”

顧涯腳步沒動,他握住了阿吀的手,沉聲道:“都是後起之秀,除我以外,並無旁人用了如銀光一般的兵器,且就算不用銀光,我也能贏。”

“你要是真這麼有信心,就不會這幾日和你另外一把劍磨了這麼久了。”阿吀還是拽他:“就算胳膊拗不過大腿,也得教人曉得這樁事兒。無非就是旁人忌憚你逍遙派的武功,生怕教你拿了第一。”

顧涯步子還是不動,他知曉阿吀為他之心,便按了阿吀坐下,細細給她解釋。

“名兵有一冊《名兵譜》,其中在冊的名劍,不過五炳。銀光是早早就隨了先人埋在地底,之所以會現世,是因為我師父十二年前挖了先人墳墓,取出銀光用作尋徒之禮。而江湖之中,擁有名兵的門派屈指可數,他們以此為由不讓我用,也合情合理。”

阿吀鬱悶道:“他們有心難為人,自然要遍尋理由來掣肘你。而且赤霞山莊能養出紅葉那樣性子的女兒,我就不信他們會輕易放過你,我看這事兒就是他們在背後指使的。若是事事忍下,誰知道比武的時候會不會又生其他枝節。”

她說到此事,又要去看自己掛的那布帆。她前幾日都暈乎乎地,沒再管這事兒,眼下想到了才轉頭問了銀杏。

銀杏回道:“那布帆應該是夜裡被人撤下的,沒看見白天有什麼動靜。”

阿吀撇嘴:“肯定就是他們乾的,明麵上兒裝,私底下又來是這套,教人不齒。”

“是不是赤霞山莊不好說。”顧涯彎了嘴角,抬手捏了捏阿吀氣鼓鼓的臉,他發現她哭著氣著的模樣都要比冷冰冰的時候好看,“不過我會贏的,這些小招數,並不會對我有什麼大影響。”

阿吀嗯了一聲:“明兒就要比武了,怎麼個比法?”

銀杏捏著軟酪遞給她:“姑娘可有精神問了這事兒了。”

這回比武大會的規則是,共比三日,於七月初一開始。

和誰比都靠了抓鬮,明日第一場,顧涯是與翡翠穀高護對決,之後再繼續抓鬮繼續比。

第一日會決出十八人;第二日決出九人;第三日則從兩兩一組變成三三一組,最後決出一人。

沒有甲乙丙,隻有第一和其他。

阿吀聽著規則就能想象出明日的盛況,不去看著實是有些可惜。

“明兒開始有三日顧不上你,雖你在比武台下看著,但總歸怕你覺得我冷落了你。”顧涯握住了阿吀的手,“今兒既不難過了,我帶你和銀杏去九鯉湖走一走,聽聞那裡夏日風景極好,船家還會在船上生了鍋子,當場片的魚生也是美味。”

難得顧涯也曉得遊玩,阿吀哼了一聲,嗔他:“早乾嘛去了,你早該帶我們去玩了。”

小女兒家的作態,顧涯受用著。

三人一行,腳程快,於未時初便到了九鯉湖邊。

九鯉湖如其名,湖麵寬闊,其中石橋婉轉,直沒入了水中。還有不少人於湖邊垂釣,湖上畫舫小船也多,夏風一吹,水氣裡帶著魚腥味就衝到了鼻尖。

阿吀立於湖邊亭中,踮起腳,極目望去,她嘟囔:“你看不少穿著一樣衣裳的在遊湖,這些門派還挺悠閒,武功比你差還不好好練武,活該到時候被你比下去。”

她說得好像是顧涯已經贏了所有人似的。

聽著有些招笑。

顧涯沒管她的碎語,喚了船家近前來。

三人上船之後,阿吀靠在篷船的軟墊上,伸手就要去摸了酒壺。

她的身子用不了酒,顧涯按住她蠢蠢欲動的手,眉眼處朝著小菜上瞧了瞧:“嘗了這些就是。”

難得的溫順。

阿吀用筷子夾了小食,沒先往自己碗裡夾,而是先夾到了顧涯和銀杏的碗裡

顧涯見她此動作,又想起她哭著說自己不大會和人相處的話。他其實體會不太深,她變得太快,時而貼心,時而作鬨,時而不顧你是何等模樣,隻管了自己高興,一味癡纏。

又時而豁達,像是不管你是什麼性子,隻要對她好就可以。

或許就像她自己所言,她隻盼著有人愛她就好。

顧涯此刻才反應過來,那這人一定就得是他嗎?是否其他人也一樣可以?

還來不及細想,阿吀已是又夾了一筷子片好的魚生到了他碗裡:“你想什麼呢?快吃啊。”

顧涯神思歸位,沒再深究。

阿吀一連吃了好些入肚,就有些膩,沒再在船裡憋著,而是拉著顧涯坐到了篷船頭處。

她身子骨軟,頭一歪就靠到了顧涯身上。

眼前湖光映襯幾分天色,又見飛鳥一行掠過,蕩起水麵點點漣漪。

顧涯伸手攬了她的肩膀,被此刻悠然所觸動,側頭吻了吻阿吀的發間。

搖船的船翁見狀,便唱了錦城的古老小調。

阿吀聽那詞兒裡什麼郎啊妾啊的就知道自己和顧涯是被人調侃了。她捉了顧涯的腰帶在手心玩:“你和我現在是在談情說愛你可曉得?”

顧涯聲音裡有著笑意:“曉得的。”

“我是第一回,你是不是第一回?”

“自然是的。”

阿吀也是沒話找話,她手指繞著腰帶的布料,又道:“那你沒遇到我之前,你喜歡什麼樣兒的姑娘?”

“沒想過,我甚至沒想過我會歡喜你。”

阿吀的腦袋立馬就抬起來了,她語氣都變了:“你什麼意思?你不喜歡我?”

顧涯笑意更甚,他忍住低頭的衝動,繼續道:“嗯,一開始的確沒那麼想過,什麼時候動了那份心思我也忘了。”

阿吀拽他衣領子,大眼睛盯著他,惡狠狠地:“我不管你以前歡喜什麼樣子的,也不管你以後歡喜什麼樣的,反正你現在同我談情說愛你就隻能歡喜我這樣的,我沒指望你一下子就能愛我,但是你必須隻能歡喜我一個。”

“好。”顧涯眼神遊離在她的唇邊。

阿吀被他閃動的眼睫蠱惑,一時竟有些緊張。

顧涯手上用力,按了她的肩膀,將其擁到了懷裡。

搞得阿吀還挺失望。

他是甚少主動親她的,也不知道在矜持個什麼東西。

她被曬得懶懶,直到黃昏,船停泊靠岸,她已是困得打了哈欠。

阿吀還正想說讓顧涯背她,身後停泊的畫舫卻教她下意識覺著危險。

顧涯的反應則要比阿吀更快。

先她一步擋在了她身前,因著用力,阿吀身子趔趄往後倒去。而畫舫上竄下來的十幾人已是將她們三人包圍。

這十幾人,著黑袍,麵目也被頭紗包裹。

用的也不知是什麼功夫,其中一人開口言語,阿吀腦袋就生疼。她側頭見銀杏也是如此,心裡猜測恐怕這就是電視裡常演的類似音律類的武功了。

阿吀的身體底子差,彎身的功夫,鼻腔已是有了血跡滴落。橋麵的石頭乾燥,那一滴血落到地上就發了乾。

腦袋都跟著昏沉。

“你師父當年屠我鬼門一十四人,教我鬼門後繼無人,這筆帳,算在你這個當徒弟的頭上你可認?”

這話聽得教阿吀發笑,早不來,晚不來,此刻才來,心下一想都知道這群人打的什麼主意。

不就是不想讓顧涯參加武林大會。

前後一思量就曉得是誰的手筆了。

阿吀捂著鼻子,血又從耳朵中流出,片刻的功夫已是耳鳴聽不到黑衣人和顧涯在說什麼了,眼睛也逐漸看不清。

她撐著身子,想去看看眼下的境況,可這含了內力的無孔不入的音律功夫著實不是她能吃得消的。

臨昏過去之前,她隻瞧見顧涯被這十幾人拖住,她的身子則落入另一片黑色之中。

阿吀刹時就明白了,這幫人恐一開始就是衝著她來的。

顧涯的武功太高,這個勞什子鬼門一下子來這麼人明顯就是沒把握打過顧涯,那怎麼阻了顧涯去參加武林大會?自然是擄了自己,這個任誰看了都是顧涯未過門妻子的人。

這樣,他就得在參加武林大會和救她之間擇其一。

第一種情況,顧涯選擇繼續參加武林大會,今日不知他是否受傷,真掛了彩明日比武不能用銀光,又牽掛著她,不能贏了第一就不稀奇了。就算贏了,沒了自己,也算對顧涯是個重創?再稍微一編排,顧涯的名聲能好聽到哪裡去。

阿吀不曉得赤霞山莊和淩雲閣,甚至包括萬花樓在內的人對顧涯過往了解多少,是否特意查過。要是曉得顧涯日後目的是要為爹娘洗冤報仇的話,那他的前路就太難走了。

第二種情況,顧涯選擇救她,那武林大會就會視他自動棄權。如此,大會第一大概率會落到淩雲閣司徒禹的頭上。看似沒什麼損失,可顧涯此行就是為了贏得其父親遺物的,竹籃打水一場空,往後就再沒如此正當的途徑去拿回遺物,這是逼著人往邪道上走。

還有第三種情況,顧涯就不守規矩,去搶了彩頭,也殺了這幫所謂鬼門的人,甚至可以挾持紅葉威脅赤霞山莊幫忙“找人”,可這就是斷了顧涯日後給爹娘洗清冤屈的報仇之路了。

那之於顧涯來說,隻有“乖乖”參加武林大會,和放棄比武來救她兩條路。

如此想來,阿吀傾向於這背後的人,是知曉顧涯來曆的。

手段太卑鄙,教人怎麼都被算計了進去。

嗬嗬。

好一樁籌謀。

好一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