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氣氛有種道不出的沉寂感。
柒如霜調整呼吸,平複慌亂的心情,抬起打招呼:“爹,裴七你來了。”
柒安康看向書衡,再看女兒:“這位公子是?”
“啊……是我新交的朋友,書衡。”言閉,她轉過身對書衡說:“這是我爹,還有一位是我的恩人,裴七。”
書衡回過神來,連忙行禮致歉:“冒昧打擾,實屬無奈之舉,還望兩位海涵。”
鋪內燭火搖曳,光影斑駁,照亮了裴訣半邊麵容,另一半隱於幽暗之中,他此刻看起來神態溫潤,對柒如霜笑盈盈道:“你時常攜男子歸家?”
柒如霜連忙搖頭否認,“未曾有過,這隻是近來之事全屬巧合。今夜狀況特殊,書衡不過是暫時避難於此,稍作停留便離去。”
柒安康聞言,上前招待:“來者是客,莫要站著了,快過來坐下,我去給你們沏壺熱茶,暖暖身。”
說罷拿起桌上茶壺走向後門。
這時,書衡環視四周,目光最終停留在一個造型奇特的木雕之上,它似鳥非鳥,形態詭異,引得他心中生疑,問:“此為何物?我竟從未得見過。”
柒如霜聞言,步履輕盈地走向書衡,手中拾起那件獨特之作,語氣裡帶著幾分自豪。
“這是蠱雕,乃我近日心血之作,據我所知的古籍記載,它是傳說中的凶獸,專食人心肝。”
她的話語落下,那木雕在燭光映照下更顯詭秘莫測,仿佛隨時可能活過來一般。
書衡又看向彆處,欣欣然道:“少唬我,那隻兔子也是你雕的?”
“我爹雕的。”
柒如霜為了讓自己的作品在街道上上脫穎而出,花了不少心思,她的雕的幾乎都是魑魅魍魎妖獸神怪,因為尋常的小雞小鴨已難以引起古人的興趣,賣不了多少錢。
因此,鋪子裡那些較為簡約的木雕作品,其實大都出自柒安康之手。
書衡細細品味每個角落裡的藝術品,沉醉其中,良久方回神:“我有個提議,何不讓我撰寫一係列人物事跡,你依據故事細節雕刻出相應的人偶?你我二人攜手,定能吸引眾多看客,賣出好價錢!”
“好呀,你最好再寫一些他們的法器什麼的,全都可以雕出來拿去賣。”
光想著,柒如霜眼睛就亮閃閃的發光。
書衡又想一妙計,激動道:“還可以將兩個人物雕成一個大作品!”
“對!”
“那要買五十兩銀子!”
“一百兩!”
二人愈講愈烈,完全忘卻桌上還坐著一人,裴訣。
待柒安康提著新沏好的茶進來,屋中隻有柒如霜跟書衡,已不見裴訣身影。
柒安康將茶壺置於桌,問道:“裴公子去哪了?”
柒如霜回頭一看:“剛才還在這兒啊。”
書衡道:“興許有急事,離開了罷。”
不然怎會不告而辭。
柒如霜看了眼微敞的門,輕哦了聲,並未在意,隻是下次再見他時,她定要與他說說,離開時要同她說一聲。
裴訣生來沒有味覺,年幼時,有次因此三日未進食,旁人食之有味,他卻嘗不出半分味道,慕妃為了哄他,叫人尋來失味散,命身邊的婢女侍從服入腹中,當眾人皆失去味覺,裴訣才展開笑顏。
那時的裴訣不過七八歲,已然惡劣不已。
有的人壞,乃是走投無路,被逼向極端,而有的人惡,卻是生來如此,天性使然。
月色中天,夜色濃濃,裴訣等待良久,才看到書衡從商鋪笑著走出。
見他笑的如此開心,想必與柒如霜說了不少話。
裴訣也笑,月光下,他眉眼溫和向書衡走去,手中匕首在月光映照下,泛起點點寒芒。
書衡遙望前方,那朦朧身影逐漸清晰,待走近方辨認出是裴訣。
他輕呼一聲:“原來是裴兄,深夜徘徊,你怎麼在這?”
言語間,全然不知危險臨近。
下一秒,冰涼利器貼近肌膚,瞬間疼痛與麻木交織,書衡愕然,心頭一凜。
裴訣手中利刃緊貼書衡頸側,狹長眼眸不再是先前溫潤模樣。
“裴…裴兄,此舉何意?”
書衡強作鎮定,試圖掩飾恐慌,然而恐懼依舊從腳底湧上心頭,全身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少年麵目冷白俊逸,臉上掛著的笑容越發詭異,仿若厲鬼臨世,語氣平緩,卻字字誅心:“送你上路啊,說書人。”
書衡險些嚇尿,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
“書衡!太好了你沒走。”
柒如霜快跑來,離近了,才看見書衡背後還有一人,她驚訝道:“裴七,你怎麼也在這?”
匕首抵在腰間,書衡動彈不得,他怕自己多說一句話,就被這少年要了性命。
裴訣率先溫聲道:“今夜我恐怕還需在你家借宿一宿,可以嗎。”
柒如霜大方說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對了,你做什麼去了,一轉眼你就沒了身影?”
裴訣:“出來透氣。”
柒如霜摸了摸袖口,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和書衡聊的太投入,把你給忽略了。”
裴訣笑說:“你開心就好。”
隨後,柒如霜把洛淋神女遞給書衡:“還好丟在了我家,若是丟在彆處,你那四十兩銀子可就打了水漂了。”
書衡顫顫巍巍的接過木雕,聲音打著顫:“謝謝。”
柒如霜感覺這兩人有些古怪,尤其是書衡。
“你臉色怎麼這般蒼白?”
書衡還未回話,裴訣便說:“夜間涼,許是凍著了。”
書衡:“對……凍凍著了。”
聽後,柒如霜對書衡言:“既然這樣,那你趕快回去,你家離這遠嗎?”
她話還沒講完,書衡已轉身快步離開,好似身後有猛獸在追,沒走幾步還扭了一腳。
柒如霜感到莫名其妙,好心提醒:“你走慢一些啊。”
看著書衡漸漸遠去,柒如霜這才回頭對裴訣說:“我們也回去吧。”
裴訣凝視著她,笑容淺淺,柔聲說好。
翌日正午,陽光溫暖而明媚,穿透繁茂的柳枝間隙,斑駁陸離地灑在土地上,微風吹拂,細碎的光影隨風舞動。
院中,柒如霜端坐於門前的矮腳凳之上,身邊擺放著一張精致小巧的方桌,桌上陳列著她精挑細選的一係列木材,以及她的那些雕刻工具,鑿子、褲子、錘子、砂紙等樣數極多。
裴訣靠在一旁樹上觀看,手中還拿了一把銼刀和刮刀,待會要遞給她用的。
柒如霜想雕一些動畫中的簡單卡通角色,古人沒見過,應當能賣出好價錢。
修出海綿寶寶的大型後,柒如霜拿起細節雕刀,開始雕刻細節。
這一步與她沒什麼技術可言,憑靠記憶來就行,她手法特彆,每一刀下去都有自己的想法。
雕出一隻海綿寶寶後,柒如霜超裴訣伸出手。
裴訣盯著柒如霜發愣,半晌才問她:“哪個?”
“砂紙呀。”
待打磨好木雕表麵細節,柒如霜拿起巴掌大的海綿寶寶,放在光照底下看了看。
“要是有丙烯顏料就好了。”
剛說完,就聽到係統聲音。
【宿主賺夠五百兩銀子,可在係統商店換取丙烯顏料。】
柒如霜指尖動作一滯,還有這好事。
裴訣這時出聲:“那是何物?”
柒如霜把海綿寶寶拿起來給他看:“這個嘛……是我夢中的東西。”
“夢中?”
“對,在我的夢裡,它叫海綿寶寶,樂觀向上,很有趣,是我的好朋友。”
聽後,裴訣笑了笑,沒說什麼。
在他看來,柒如霜才是最有趣的。
之後,柒如霜陸續雕刻出派大星、章魚哥、蟹老板三名卡通角色,再分彆向裴訣介紹它們的性格名字。
“它們四個都是好朋友,雖然有時會吵架,但它們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很開心。”
裴訣眼含笑意:“看來你很喜歡它們。”
“那是自然。”
……
申時,柒如霜帶木雕出門,與裴訣一起。
走在去往鬨街的路上,柒如霜道:“像你這種公子哥,肯定沒吃過人間疾苦,不知道擺攤是什麼滋味。”
裴訣:“等會同你體驗一回。”
“那你可要幫著我叫賣。”
“好。”
臨近黃昏,長街漸次熱鬨起來,沿街兩側,各式店鋪林立,幌子隨風飄揚,招徠過往行人。
柒如霜尋了一處空地,鋪開布塊,將木雕一個個擺整齊。
片刻後。
柒如霜揮手大喊:“新鮮雕刻的奇異木雕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欸。”
“走一走看一看呐。”
全是柒如霜在喊麥,裴訣隻看著她,一動未動,她察覺後,轉過頭瞪他:“你怎麼不出聲。”
裴訣一愣,梨渦浮現:“忘了。”
柒如催促:“快同我一起。”
不久之後,偶然經過的彥戎便看到這樣一幕。
少女喊一句,裴訣在後方應和一聲,二人一唱一和,擺在地上的木雕一個接一個被人買走。
起初彥戎隻當是看錯,與其說看錯,倒不如直接說他不敢相信。
直至被裴訣發覺他的存在,那一瞬冷凝的目光掃來,瞬間令他發抖。
是殿下沒錯了。
另一邊,
柒如霜樂滋滋的數著荷包裡的銀子,同時對裴訣讚不絕口:“我看你挺有叫賣天賦的,日後你若再被趕出府就來找我,跟著我混如何?”
“好啊,跟你混。”
柒如霜笑著拍拍裴訣肩頭,蹲下身拿起地上剩餘兩隻木雕,大喊:“最後兩隻,快來買呀!”
裴訣看到麵色急切的彥戎,頓了頓,對柒如霜道:“我去去就回。”
“乾嘛去?”
“買吃食。”
“去吧去吧,正好我也餓了。”
他走後,柒如霜繼續朝路人推銷作品,一轉身,黃春燕的大臉顯現,嚇的她往後退步。
她撫了撫胸口,皺眉說:“你這人怎麼神出鬼沒的?”
黃春燕沉著臉伸出手,氣不過的往柒如霜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
柒如霜吃痛,手中的木雕險些掉落在地,怒問:“你發什麼瘋?”
黃春燕哼聲,火氣十足:“你說乾嘛,你今日莫不是來搶我生意的?”
她本在街對麵售賣木雕,起初生意尚可,然而不久後便鮮有人問津,路過的顧客見他人手中把玩的木雕,紛紛詢問購得之地,遂前來。
對此,她也跟著過來,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搶她的生意,這一看啊,不得了,竟是柒如霜這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