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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九千歲 晝蘇 3991 字 4個月前

何貴妃並沒有掩藏什麼,倒是一來一回地和戚幼微聊了起來。

“太後娘娘也就訓了兩句,在這宮裡不要多生事端,後來又給了一人一支金釵,這事就算過了。”

戚幼微不信:“可娘娘後來幾日都沒住在儲秀宮……”

“嗯?你說這啊,”何貴妃滿不在意地說,“太後娘娘讓本宮和陳白貞在慈寧宮抄經書呢,也就殿選那日才從慈寧宮出來。”

聽何貴妃的話,像是一直見到陳白貞的,還是和陳白貞一起的。

戚幼微端起手中的茶盞,稍稍低頭擋住了自己的神情。

何貴妃揚了揚下頜,睨著那群太監收拾燈籠,“本宮聽說戚女史是定南侯家的,女史你有所不知,定南侯從前於家父有恩。所以,就算你和那個陳白貞交好,本宮也不會為難你。”

戚幼微完全沒想到是這一層原因,何貴妃生性高傲,能與她說上幾句話,戚幼微都覺得是何貴妃心情好。

“本宮看來,你與那陳白貞不同,你的性子倒是恬靜。”何貴妃朝著戚幼微挑了挑眉,“不如這樣,你留在本宮身邊,總比做陳白貞的什麼手帕交強得多。”

戚幼微強忍著喉間的癢意,婉拒道:

“娘娘過譽了。但我行事粗笨,也不機靈。”

何貴妃恍然,尾音拉長,“本宮倒是忘了,宮裡都在說你與衛大人相熟,你做女官也挺好。”

戚幼微尷尬一笑,看向一旁正在收燈籠的宮人們。

戚幼微起身向何貴妃告辭:“娘娘,燈籠快收完了。”

何貴妃擺擺手,“行、行,快去忙吧,還以為在宮裡能找到些有趣的玩意兒呢。”

戚幼微行了個禮,起身走到了甘蘭英身邊。

戚幼微心驚膽戰的,之前看過的宮鬥劇仿佛還在腦中提醒著她,要小心些。

戚幼微走到何貴妃的視線消失後,才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這麼膽大,還敢去套何貴妃的話。

甘蘭英見戚幼微魂不守舍的,開口問道:“姑娘,燈籠都收好了,奴婢讓人運回燈籠庫去嗎?”

“嗯,”戚幼微看了一眼木板車上堆放著的燈籠,也沒發現什麼不同,“先運回燈籠庫去,我們去清點一下。”

運送燈籠的宮人走在前麵,戚幼微拉了拉甘蘭英的衣袖,“蘭英姑姑,這幾日,你在尚寢局見到芳女史了嗎?”

甘蘭英凝眉想了想,“沒有,姑娘找芳女史有什麼事嗎?奴婢去問問。”

戚幼微搖頭,“不、不用了。”

戚幼微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她卻不知道幕後之人為什麼會這麼做。

戚幼微去鐘粹宮見到的,根本不是陳白貞。

陳白貞性格張揚,直爽又率直,她壓根不會那樣哭哭啼啼的,什麼都不對自己的好友訴苦。

就算陳白貞在慈寧宮受了委屈,她也會告訴戚纓的。

而且在鐘粹宮裡麵,戚幼微並沒有聞到藥味,說明那宮女說陳白貞重病之事許是假的。

那殿中的門窗緊閉著,裡間也沒點上燭燈,昏暗極了,多半是為了掩藏假扮之人的真實麵容。

至於戚幼微為什麼會想到芳女史,恐怕還是因為那司禮監的掌印。

戚幼微在尚寢局時,常常聽人說到芳女史是司禮監掌印的乾兒子的對食,這幾日來也都沒有見到芳女史。

但戚幼微不明白,司禮監的人為什麼要讓芳女史來假扮陳白貞,那真的陳白貞又去哪兒了?

調換皇妃,是死罪啊。

戚幼微想不了那麼多,她還得去清點燈籠。

戚幼微不知道芳女史說的下雨燈籠,是不是在提醒她,但也不知道是在暗示什麼。

這是戚幼微第三次來燈籠庫,裡麵密密麻麻地堆放著不少紅燈籠,都是這一次選秀之後取下來的。

戚幼微讓宮人將儲秀宮的紅燈籠放在一處空出來的地方,宮人們出力,剩下清點的活得交給女史親自來。

戚幼微清點完,和甘蘭英數完的數量一加,數量不對。

甘蘭英說,“多了一盞。”

戚幼微後背有些發涼,她想弄明白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但又害怕自己離真相越近的話,自己會不會死。

她是穿越來的,如果身體死了的話,靈魂也會毀滅嗎?

沒有人可以給她這個答案。

要是衛彆鶴在這裡就好了。

戚幼微的腦袋裡突然出現了衛彆鶴那張好看的臉,他做事遊刃有餘,一定不會犯什麼錯的。

戚幼微回頭看向甘蘭英,她脫口而出,想去幼微閣找衛彆鶴,但又將話咽了下去。

衛彆鶴總不能時時刻刻都在她身邊的,有些事,總得她自己解決。

從前的沈逢光就是會討厭戚幼微,事事都要告訴他。

戚幼微應該獨立起來了,那就從這件事開始吧。

戚幼微下令,“找,找出哪一盞是多出來的。”

身後傳來小太監不樂意的聲音,“女史大人何必計較,多了總比少了好吧?這麼多燈籠,怎麼找的出哪一盞是多的啊?”

戚幼微挺直了後背,仿佛這樣的話能多給自己一些勇氣。

“我說,找出來,不管是多了還是少了,數量不對就是不對。”

戚幼微抬頭看向燈籠庫房頂上的雕花,一時間頭暈眼花。

甘蘭英忙扶住戚幼微:“姑娘,還好嗎?”

戚幼微穩了穩身形,“我沒事,一起找吧。尚寢局的燈籠都有著圖徽標記的,不可能多一盞。”

堆放的紅燈籠又被翻出來,一個一個仔細對照著燈籠頂上的標記。

戚幼微也和宮人們蹲在一起翻找,直到一個宮女尖叫一聲,將一個紅燈籠丟向一旁。

“血!是血!”

甘蘭英二話沒說,上前抓住宮女的衣襟,扇了一巴掌:“胡說八道什麼?!”

宮女捂著臉,兩腿顫顫,站都站不穩,她伸出手來,掌心中一團紅色的汙漬,散發著腥臭的氣息。

甘蘭英連忙把人拽到一旁去,回頭去扶戚幼微,“姑娘莫聽她胡說……”

戚幼微沒讓甘蘭英攙扶,她一步一步走近那盞燈籠。

儲秀宮的燈籠都是由宮人們取下來的,沒有經戚幼微的手,戚幼微走近後才聞到,那股腥臭的味道。

是血的氣味。

戚幼微擰著眉,蹲下身子,細細看著麵前的紅燈籠,上麵的紅色有些褪色,留下了宮女的指印。

這不是紅綢布做的燈籠,上麵的紅色都是塗上去的血。

戚幼微忍住反胃,又湊近了一些。

身後的甘蘭英阻止道:“姑娘……”

在紅色的血下的“燈籠布”也不是綢布,那“布”薄薄的一層,如輕紗,上麵的紋路也細膩,上麵有一處黑點,仔細一看像是人身上的黑痣。

戚幼微捂著嘴後退,後背撞在甘蘭英身上,她眼中驚恐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戚幼微像個無措的孩童,無聲地抓緊甘蘭英的手臂,“姑姑、姑姑……”

“沒、沒事,姑娘彆怕。”甘蘭英穩步扶著戚幼微走出燈籠庫。

天光昏暗,眼前朦朧迷茫間,戚幼微看見了一身黑青色蟒袍,大步走來的衛彆鶴。

他終於換下了他穿了許久的淺色衣衫,還是黑色更襯他。

金線與紅線交錯繡出的大蟒在衛彆鶴的胸前,張著血盆大口,好像要將周圍萬物都吞噬殆儘。

衛彆鶴單手就將戚幼微摁進了自己懷裡,戚幼微的視線突然被衛彆鶴的身軀擋住。

她的眼淚洇濕了他的衣衫,但衛彆鶴仍然強硬地將戚幼微按在自己懷中。

衛彆鶴感受得到懷中的人害怕地在發顫,他不敢放開她,她自己根本站不穩。

“燈籠皮、那是誰的皮……”

戚幼微嘴裡細細碎碎地念叨著,但卻連不成一句話,隻有衛彆鶴知道她在說什麼。

衛彆鶴安撫地拍了拍戚幼微的後腦,“彆怕,我在,沒有誰的皮,是有人故意的。”

戚幼微不敢信,“真、真的嗎?”

但衛彆鶴的語氣很堅定,“是,我送你回小院。”

戚幼微隨著衛彆鶴的腳步走了幾步,忽然停住,她抬起頭來,淚眼汪汪的,“你不送我去幼微閣嗎?”

衛彆鶴怔了一瞬,“我這幾日事多,在幼微閣或許會吵到你。”

戚幼微低下了頭,“嗯……”

戚幼微渾身發顫,這是她從小的毛病了,一遇到害怕或者緊張的事,就會打寒顫,雙腳也發軟。

衛彆鶴一直耐心地扶著她,讓她將身體都倚靠在他身上。

而衛彆鶴的轎攆就停在燈籠庫外麵,他扶著戚幼微坐上去。

一路上,戚幼微一直低著頭,不哭不鬨的,但唇瓣卻被她自己咬出很明顯的印子。

戚幼微的腦袋很昏沉,她緊閉著雙眸,倚靠在軟軟的轎攆上。

她甚至不敢深究,為什麼這一切都發生得剛剛好。

剛剛好她去鐘粹宮見過了“陳白貞”,剛剛好她要去清點燈籠,又剛剛好她發現了那盞多出來的燈籠……

剛剛好、衛彆鶴及時出現在了她的麵前,還為她備了轎攆。

平日裡,衛彆鶴有轎攆都不會自己乘坐的。

他是專門來的燈籠庫。

因為知道她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