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幼微指尖一顫,原來衛彆鶴是嫌棄她給得少。
戚幼微回頭看了看身後顫顫巍巍的小太監,順手先將十兩的銀票塞進了衛彆鶴手裡。
她伸手又往自己的包袱裡摸了摸,包袱裡零零碎碎的東西很多。
戚幼微一慌,竟然沒有摸到銀票,摸來摸去都是她藏的那幾袋鹽漬梅子。
戚幼微拿出一袋梅子,遞給衛彆鶴。
戚幼微:“……這挺好吃的。”
衛彆鶴將十兩銀票還給了她,倒是拿走了她手中的那一袋梅子。
圓潤的指腹正好蹭過戚幼微的手背,冰冰涼涼的,像是瑩潤的玉一樣。
戚幼微多看了一眼衛彆鶴的手,骨節分明,指尖圓潤。
連手也生得這樣漂亮。
衛彆鶴說:“走吧,我帶你去找劉司燈①。”
“嗯!”
戚幼微望著衛彆鶴,心中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定南侯真是給她找了個不錯的大腿!
雖然衛彆鶴貪財了一點,但對人還是極好的。
於是,戚幼微湊上前去,“我包袱裡還有許多銀票,等我找到了,再給你一些,好嗎?”
定南侯給的那是定南侯的人情,戚幼微給的是她自己的人情。
雖然都是定南侯府的銀票,但給的人不一樣,人情也就不一樣。
衛彆鶴眼含笑意地垂眸看她,“戚幼微,財不外露。”
戚幼微剛聽這話還沒太明白,但侯夫人告訴她,在皇宮要抱緊衛提督的大腿。
所以除了太皇太後的話,她還應該聽衛彆鶴的話。
戚幼微點頭應承下來。
財不外露,那她偷偷給。
衛彆鶴走在她身側,戚幼微時不時地看一眼身側的男子,肩寬腿長,一身西緝事廠的蟒袍像極了電視劇裡的男明星。
連眉尾後的那一道疤,都掩蓋不住他的漂亮,反而多添了一分詭豔。
衛彆鶴察覺到戚幼微的視線,略帶笑意的聲音問道:“你在看什麼?”
戚幼微老實回答,“衛提督長得很好看,比那些明星還好看。”
而衛彆鶴隻是笑了一下,眼睫彎彎,自貶道:“我不是明星,隻不過是宮裡的奴才而已。”
“嗐,”戚幼微安慰道:“都是打工人嘛。”
衛彆鶴沒再說什麼,隻是揚了揚眉。
戚幼微和衛彆鶴一樣,都是進宮來給皇帝和太皇太後打工的。
可惜她還沒有享受到自己的大學生活,就要被迫打工了。
戚幼微剛高考完,還有三個月才滿十八歲。
這樣算來,皇宮算不算是雇用童工啊?!
想告他們。
衛彆鶴的年紀看起來也不算太大,約莫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隻是周身氣派不像是個少年郎。
戚幼微一想,竟然對衛彆鶴生出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意味。
不,戚幼微的目光落在身前男人修長的身姿,還有一雙長腿上。
衛彆鶴好像還更慘一點,做宦臣還得受一刀。
還好做女官不用挨刀子,不然戚幼微寧願去做有今日沒明日的妃嬪。
戚幼微抱著自己的包袱,跟上了衛彆鶴的腳步。
宮道上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侍衛極多,人人見了衛彆鶴都跪下行禮。
戚幼微沒親眼見過這樣的場麵,下意識往衛彆鶴身側湊了湊。
這日,她親身體會到了封建王朝的階級森嚴。
尚寢局離西華門不遠,但缺少鍛煉,一碰就碎的脆皮高中畢業生,戚幼微跟隨衛彆鶴走到尚寢局時,已經兩腿顫顫了。
劉司燈顯然沒想到衛彆鶴會親自領人來尚寢局,慌忙出來迎接:“見過提督大人。”
女官捏著嗓子向著衛彆鶴問好,嬌柔的嗓音在潮濕的空氣中格外纏綿粘膩。
衛彆鶴側身,在劉司燈麵前,露出戚幼微的臉來:“這是尚寢局新來的戚女史,勞煩司燈照拂。”
劉司燈:“衛大人哪裡的話,大人將戚姑娘安排在奴婢這裡,自然也是信得過奴婢。大人放心,奴婢不讓戚姑娘受半分委屈。”
戚幼微抱緊自己的包袱,偷偷打量著劉司燈。
這就是她的頂頭上司了,等她翻出銀票,一定要給劉司燈送些過去。
戚幼微彎腰鞠躬,“劉司燈好。”
劉司燈一愣,無措地看向衛彆鶴,卻見衛彆鶴眉眼帶笑,目光一直落在戚幼微身上。
常在宮裡的人,都是精明極了的。
劉司燈光看一眼,就明了:“戚姑娘不必多禮,近日天寒,快些進來喝杯茶吧。”
劉司燈將人迎進了屋內,給幾人倒了杯熱茶,連帶著衛彆鶴身後的小太監也有。
劉司燈將桌案上的一本冊子拿來,“這是戚姑娘的日常事務,請大人過目。”
戚幼微剛準備伸手接過,劉司燈就轉了個道,遞到了衛彆鶴手中。
戚幼微的指尖一顫,默默收回手。
侯夫人說過,在宮裡聽他們的安排就是,肯定不會出什麼錯的。
衛彆鶴大致看了一眼,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冊子裡的一處,“點燈之事安排彆的人吧,她怕撞鬼。”
劉司燈膽戰心驚地笑了兩聲,“衛、衛大人這是哪裡的話?宮裡怎麼會撞鬼呢……”
劉司燈說著說著,自己都害怕了起來。
宮裡可是冤魂野鬼最多的地方了。
老實巴交的戚幼微眨巴著眼睛,等著兩人吩咐。
她的工作好像跟她沒什麼關係,全靠著衛彆鶴安排。
劉司燈在小冊子上寫寫畫畫:“依衛大人言,那日後戚姑娘就做些記錄之事就好。”
“嗯。”這一聲是衛彆鶴從鼻腔輕哼而出的。
安排好了戚幼微的差事,劉司燈便領著幾人往尚寢局的女官住處而去。
住處不遠,隻需要繞過兩條宮道,就到了。
半途上雨落大了些,衛彆鶴身後的小太監青山手中隻一把紙傘,便撐了開來,擋在衛彆鶴頭頂。
戚幼微毫無大家閨秀的形象,她舉著自己的包袱擋雨。
雨珠落在她的眉睫上,朦朦朧朧看不清路。
下一瞬,衛彆鶴從青山手中拿過了傘,舉在戚幼微頭頂。
戚幼微抬手,用手背擦去眉間眼前的水珠,朝衛彆鶴道了聲謝。
兩人離得近了,衛彆鶴身上的淡淡香氣引著戚幼微向他靠近,戚幼微熟稔地伸手挽上衛彆鶴的手臂。
衛彆鶴的身姿微微一僵,雖身在雨中,但蟒袍下的身軀越發灼熱。
戚幼微解釋道:“這樣我們近一些,就都能遮住雨了。”
衛彆鶴沒出聲。
戚幼微繼續解釋:“我之前和朋友都是這樣撐傘的。”
衛彆鶴:“朋友?”
戚幼微:“是呀,他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了。”
隻是可惜,戚幼微明明記得,竹馬是和她一起走出的考場,可睜眼之後,身處這裡隻有她一人。
衛彆鶴問:“最好的朋友?他叫什麼。”
戚幼微想了想,抬頭看向衛彆鶴,“秘密。”
戚幼微答應過侯夫人有些事情是不能說的,麵對上級也不能說。
衛彆鶴笑得如沐春風,仿佛戚幼微說的人是他一樣。
雖然他早就知道,戚幼微口中之人另有其人。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衛彆鶴見雨勢漸大,吩咐青山,“你和劉司燈快些去廊下躲雨,戚女史對宮中不熟,我領著她來。”
青山愣了一下,明明就快到了。
但既然衛彆鶴這麼說了,青山還是應了下來:“是,義父。”
戚幼微看著青山與劉司燈轉頭,向著另一道宮門而去,而衛彆鶴獨自領著她,走了另一條道。
“他們……”
衛彆鶴:“他們沒傘,走另一條宮道,我們走這邊。”
戚幼微點頭,絲毫沒有懷疑。
她還說:“衛提督真好,謝謝你呀。”
衛彆鶴還是對她笑,眉眼溫柔。
他真的好麼。
但戚幼微說好就是好的。
大雨讓兩人的身軀不斷靠近,外麵的雨雖然涼透了,但衛彆鶴的體溫卻格外灼熱。
戚幼微仰頭看向衛彆鶴,他身量高,從她這個死亡角度看過去,都還這麼好看。
而且他身上也很香,和電視劇裡演的白麵醜陋的老太監完全不一樣。
衛彆鶴輕聲一笑,朦朧的雨絲讓他的輪廓柔和不少,眼眸漆黑如夜幕,看向她的目光裡仿佛盛滿了星辰。
而且衛彆鶴的語氣又是這樣親昵,就像他們是多年至交,如今隻是久彆重逢。
戚幼微對他總有一絲熟悉之感。
“衛提督,我們還有多久才到啊?”
戚幼微在四五百年後的現代,曾去過故宮好幾次,但她都是走一段停一段的。
從來沒在雨中,這麼長時間地步行過。
她不敢說,她的腳好軟啊,都沒勁了。
衛彆鶴反手扶住戚幼微的小臂,無奈笑道:“走不動了?可是還有些遠……”
戚幼微點了點頭,垂眸看向自己的裙擺,被雨水沾濕了。
“濕淋淋的,不舒服。”
衛彆鶴想了想,指尖輕動,神情並不顯露,他提議道:“我抱你。”
戚幼微站穩了步子,小聲問道:“可以麼?”
衛彆鶴毫不介意:“自然可以。”
他微微垂眸,解釋道:“我是宦臣,不是男人。”
戚幼微原本沒什麼好害羞的,卻因衛彆鶴的這句話而紅了耳根。
不知為何,戚幼微竟然覺得衛彆鶴的語氣有些許低落。
大概是男人都在乎這個吧。
戚幼微向衛彆鶴伸出手,“那麻煩你了。”
衛彆鶴微微彎腰,一手撐著傘,一手將戚幼微抱起,讓戚幼微穩穩坐在他的小臂上。
戚幼微驚了一瞬,她以為的抱是電視劇的那種公主抱,沒想到衛彆鶴單手就將她抱了起來。
她的視線猛地一升高,戚幼微下意識抱住了衛彆鶴的脖頸,將冰涼的雨絲抱了滿懷。
戚幼微拍了拍衛彆鶴肩上的雨:“你都沒遮住。”
衛彆鶴“嗯”了一聲,“傘有些小。”
戚幼微伸手從衛彆鶴手中將傘接過,“我來撐吧。”
衛彆鶴語調溫柔:“多謝。”
戚幼微不知道衛彆鶴這聲“謝”從何而來,明明應該是她謝他才對。
戚幼微垂眸,俯視著衛彆鶴,眼中卻滿是崇拜的神情:“衛提督你好厲害,挨過刀子力氣還這麼大。”
衛彆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