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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九千歲 晝蘇 3343 字 4個月前

永安二十一年,深秋,纏纏綿綿的雨落了大半月,紫禁城裡的宮道始終濕漉著。

定南侯府的馬車緩緩駛到西華門外,車簾也泛著些潮意。

馬車裡熏著淡淡的香,逐漸燃儘的香料,像是在昭示著戚幼微逐漸完蛋的人生。

西華門外值守的錦衣衛將馬車攔下,定南侯府的管家敲了敲車門,聲音響起。

“女郎,該下來了。”

車簾緩緩被掀開,從馬車內走出一位烏發雪膚的少女,靈動的雙眸望著宮牆。

看守西華門的錦衣衛看得呆了,一時間分不清這定南侯府是送人來選秀女的,還是做女官的。

兩錦衣衛對視片刻,沒忍住好奇,提醒道:“選秀是在一月之後,定南侯是不是記錯日子了?”

戚幼微抱著自己的包袱下了馬車,就聽見了錦衣衛說的這句話。

她不是被定南侯府送來選秀的,而是做女官的。

戚幼微記得,自己上一秒才和竹馬參加完高考,正走在教學樓下,從樓上灑下來紛紛揚揚的書本和試卷。

一瞬疼痛之後,再次睜眼,她就成了定南侯府的二小姐。

彆人穿越都有個係統什麼的,戚幼微什麼都沒有,連帶著竹馬也不見了蹤影。

好像就她一個人倒黴,穿了過來。

從戚幼微穿越過來開始,好像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怕自己行差踏錯,在這封建王朝丟了性命。

但正當她漸漸熟悉定南侯府時,卻突然被告知,她將要被送進宮去。

戚幼微說不害怕是假的,她曆史學得不好,什麼禮儀規矩她一概不知。

在她看過的小說裡,皇宮都是那麼血腥暴力、充斥著陰謀陽謀。

而且戚幼微剛高考完,她清楚地知道明朝永安年間並不太平,尤其是在這皇宮之內。

還好定南侯府在意她這個女兒,於是侯爺、侯夫人托人往宮裡塞了很多金銀珠寶,才將戚幼微做秀女改成女官。

這年頭,做女官,總比做後妃命長一些。

管家拱手,朝著錦衣衛笑道:“回大人的話,我家女郎是進宮做女官的,不是秀女。”

兩人握著繡春刀,朝著戚幼微又多看了幾眼。

賞心悅目。

人總是對漂亮的東西會多加注意,尤其在聽說戚幼微隻是女官的時候,男人的眼中不僅多了分喜愛,還多了些“我也可以”的意味。

在皇城內宮之中,寂寞如雪,多的是宮女、女官與太監、侍衛結成夫妻姻緣。

一旦進了宮,就和宮外沒了什麼牽扯,婚喪嫁娶都和家族無關。

管家轉身,照常囑咐了戚幼微幾句:“女郎進了宮,可要記住侯爺和夫人的話,不得任性妄為,萬事要聽從主子的吩咐。”

戚幼微乖乖應了聲“嗯”。

昨夜,侯夫人拉著戚幼微談了大半夜,將進宮後要注意的事,一件件翻來覆去地給戚幼微講了。

皇族關係複雜,戚幼微對一句話記憶深刻——

“在皇宮,要聽太皇太後的。”

這句話就像是之前父母常說的,“在學校要聽老師的”。

戚幼微還好奇地問了句:“為什麼是聽太皇太後的?不是聽皇帝的?”

侯夫人當時擰了戚幼微一把,才告訴她,如今的新皇才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剛從封地回到京城,現在宮裡宮外都是以太皇太後為尊。

自然要將太皇太後的吩咐放在第一位。

而就在新皇登基不久,定南侯聽到消息,太皇太後要為新皇選秀。

為了避免自家女兒走上後妃這一條不歸路,定南侯提前一個月將戚幼微送進了皇宮做女官。

那時定南侯搖著頭對戚幼微說:“你與沈毓青梅竹馬,為父本想將你嫁去沈家,但沈毓父親現在身為帝師,咱們家現在這情況也高攀不起。隻好將你送進宮去做女官,日後還有歸家的機會。”

定南侯見戚幼微呆呆傻傻的,竟鬆了一口氣,“你這般呆愣,想來皇帝和太皇太後也不會看上你。”

戚幼微:“……”

侯夫人也告誡戚幼微:“少說話、多做事。謝人就給人錢,沒人會嫌錢多。在宮裡若是遇見要命的事,就去求西緝事廠①的衛提督,他收了你爹千兩白銀,自當該保你一命。”

戚幼微點頭,早早地在心中將西緝事廠的衛提督視為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去吧,女郎。”管家站在馬車旁,也抹了把淚。

戚幼微抱緊自己的包袱,裡麵除了侯夫人給她準備的細軟,還有兩三袋鹽漬梅子,是戚幼微偷偷放進去的。

沒彆的原因,隻是她愛吃這個。

西華門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多的都是些太監宮女。

這還是戚幼微第一次與真太監麵對麵。

麵前的太監檢查著戚幼微遞出的令牌,抬眼又瞧了戚幼微幾眼:“定南侯府,戚纓是吧?戚女史,你被分在尚寢局劉司燈那處。”

戚幼微想起侯夫人說的話,戚幼微拿出一張銀票塞進了太監手裡,“謝謝你。”

小太監看見戚幼微漂亮的模樣和大方的手筆,愣了一下,隨即對戚幼微點頭哈腰,恭敬了起來。

“戚女史……”小太監的話還沒說完,卻猛地朝著戚幼微跪了下去。

侯夫人說得果然沒錯,有錢能使鬼推磨。

而那小太監恭敬地磕了個頭,“拜見提督大人。”

戚幼微連忙擺手,“我不是提督。”

“我是。”

戚幼微的身後傳來一聲清澈凜冽的公子音,戚幼微回頭看去。

男人的軟轎停在西華門,軟轎由金絲綢緞製成,上麵還繡著大大的“西緝事廠”四個字。

暗青色輕紗衣衫率先探了出來,男人寬肩窄腰,勁瘦有力的腰間掛著一枚素簡玉佩,玉佩穗子時不時磨蹭著男人的長腿。

他身上穿的是西緝事廠的衣衫,暗線繡的蟒蛇在他的胸膛張著血盆大口。

戚幼微看著衛彆鶴朝著自己走近,他的身上帶著軟轎中的暖香,眼中的期盼藏都藏不住。

戚幼微抬頭,才發現男人生得一張神仙似的麵容,隻是漂亮的濃顏上,有一道又細又長的疤痕,從眉骨延至發間。

戚幼微一時看得呆了。

“戚、幼微。”

“嗯!”

他的聲音清冷,仿佛是這秋日裡帶著冷意的雨絲。

衛彆鶴是第一個在這封建王朝,叫她全名的人。

戚幼微覺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現代一樣,在戚幼微的世界裡,大家都以名相稱,不像這裡階級森嚴。

“在下,衛彆鶴。”

衛彆鶴微微彎腰,與戚幼微平視一瞬。

後又站直腰身,讓戚幼微身後的太監起身,聲音也是那樣溫柔,行為有禮。

他的臉上帶著笑,雖然眸子裡一閃而過的陰鬱沒被戚幼微把握住。

戚幼微看著他,還笑盈盈的。

這、這就是定南侯塞銀子給她找的大腿啊!

看起來確實挺厲害的樣子,他神情溫柔,但守門的錦衣衛和太監都這樣怕他。

“衛提督,你好呀。”戚幼微聲音軟軟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從包袱裡摸出來一張銀票,遞到衛彆鶴麵前。

定南侯和侯夫人都說過,給錢這一件事,指定沒錯。

被凍到泛紅的指節握著一張十兩的銀票,衛彆鶴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

戚幼微愣了一下,衛提督怎麼和彆的太監不一樣?

可他不是已經收了定南侯的千兩白銀了嘛,難道是看不上她手中的十兩銀票?

她心裡有些慌,衛提督不接下是不是就說明,他不想護著自己。

戚幼微張了張唇,想解釋一下。

卻聽衛彆鶴對她說道:“給我就十兩,給他五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