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行駛在華燈齊放的馬路上,穿過鬨市區,街道漸漸變得寂靜了。娘炮兒下車後走不多遠,就到了龍津小區。當他來到居住的那幢樓房前,隻見樓頭停著的一輛警車上下來兩個人,直奔他而來。娘炮兒站住了,愣怔地瞅著他們。
其中一人低沉地說:“你是娘炮兒嗎?跟我們去一趟派出所。”
娘炮兒說:“我又沒犯法,憑嘛去派出所?”
那人鐵青著臉二話不說,掏出手銬就鎖住了娘炮兒的雙手。他們不由分說,硬將娘炮兒架進了警車。一陣引擎響,警車駛出了龍津小區。坐在車裡的娘炮兒,緊閉著眼睛一聲不吭。兩名便衣一邊一個,把他夾在中間。直到他被帶進派出所,他才睜開了眼睛。他被正側臉拍了照,又摁了10個手指印,交出了衣兜裡的所有東西,然後送進了審訊室。審訊室對娘炮兒來說,是個陌生的地方。尤其牆上書寫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使他感到心驚肉跳。此時此刻,自己到底犯沒犯法,連他自己都糊塗了。銬子是取下來了,卻讓他坐在了審訊椅上。與犯人所不同的是,沒有限製兩隻手的自由。這時候,走進來兩個人。走在前麵的是副所長倍兒忙,跟在後麵的是個生麵孔。
倍兒忙說:“娘炮兒,知道為什麼把你請到這兒來嗎?”
娘炮兒近似憤怒地說:“請?是他們把我銬來的!”
倍兒忙沒有理會娘炮兒的抗議:“你知道自己的問題有多嚴重嗎?”
娘炮兒問:“嘛問題?”
倍兒忙說:“你偷拍了建委主任的什麼文件?”
娘炮兒說:“我老爸跟天馬集團簽的協議。但,那是我繼母拿給我的,又不是我偷的。就算是違法了,要抓也是先抓她呀!”
倍兒忙說:“她為什麼要拿給你看?”
娘炮兒頗不屑地說:“哼,還不是為了幫她抓我老爸的情婦,看看我老爸在溫泉彆墅藏了多少鈔票和珠寶。她……”
生麵孔生硬地打斷了娘炮兒的話頭:“我們今天找你來,就是要你老實交待,拍下的那些照片都給誰看過。”
娘炮兒說:“沒,沒給任何人看!”
生麵孔說:“晚飯跟誰在一塊吃的?”
娘炮兒脫口而出:“薔薇姑娘……”
生麵孔說:“你就沒有拿給她看?”
娘炮兒追悔莫及地說:“沒有!”
生麵孔冷冷一笑,站起身兀自走出了審訊室。
娘炮兒問:“他是誰?”
倍兒忙說:“市局下來的。娘炮兒,那些照片你真的沒有給薔薇姑娘看過嗎?”
娘炮兒有些惱火地說:“看了怎樣?沒看又怎樣?你們怎麼就不問問那些照片是真是假?”
倍兒忙答非所問地說:“根據上邊的意見,你暫時不能離開派出所。”
娘炮兒著急了:“我一夜不歸,還不急壞了姥爺姥娘!不行,我現在就要回家!”
倍兒忙嚴肅地瞪著娘炮兒:“你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嗎?”
說完,倍兒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審訊室。到了這個時候,娘炮兒才真正感覺到,他的拍照行為,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麻煩。麵對警方的強製性措施,娘炮兒毫無反抗能力。儘管他表示了抗議,但是沒有任何人向他做出司法解釋。臨離開青石板小巷的時候,薔薇姑娘曾經認真地叮囑過娘炮兒,回家後彆忘了發信息報個平安。如今手機被沒收了,報平安的信息自然就發不出去。難道說,薔薇姑娘早已經預感到了警方將會采取的行動?
其實,薔薇姑娘並沒有那麼高的智商,也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否則,她也不會犯下一個追悔莫及的錯誤。在她估計著娘炮兒應該到家的時候,因沒有收到報平安的信息,便撥通了娘炮兒的手機。她不等對方說話,就劈頭蓋臉地問了一句“到家了嗎?”然而,對方沒有回答,隻是悄沒聲地在聽。薔薇姑娘猛地意識到娘炮兒可能出事了,立馬掛斷了電話。工夫不大,薔薇姑娘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棉花糖膽怯地不讓接,但薔薇姑娘還是接聽了。
薔薇姑娘有些緊張地打開了免提:“你是誰?”
話筒裡響著低沉的聲音:“如果你手裡有娘炮兒拍下的圖片,那就趕緊離開青石巷。你的手機很快就被監聽,善自珍重!”
對方不等薔薇姑娘反應過來,便掛斷了電話。
棉花糖問:“聽得出那人是誰嗎?”
薔薇姑娘搖了搖頭:“聲音顯然是偽裝的,猜不出他是誰。”
棉花糖茫然地瞅著薔薇姑娘:“我們逃嗎?”
薔薇姑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逃?”
棉花糖怔了怔:“脫身!躲避!離開!”
薔薇姑娘一笑:“還是逃吧!他們是衝著那些照片來的,不逃又怎麼辦?”
棉花糖說:“我也一定要逃嗎?”
薔薇姑娘說:“咱們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不逃,還等著挨抓呀?”
棉花糖問:“去哪兒?”
薔薇姑娘說:“快收拾東西吧,逃出去再說!”
於是,薔薇姑娘打開電腦,忙著將保存的那些圖片拷進U盤。棉花糖匆匆抓了幾件兩人平時換洗的衣服,又把化妝品和洗漱用具塞進了提包。此時此刻,兩人仿佛有一種搞地工的感覺,又害怕又興奮。她們出了房間沒敢走院門,硬是從後牆翻了出去。兩人一路小跑來到停車場,嘰裡咕嚕地鑽進了小汽車裡,由不得笑成了一團兒。薔薇姑娘駕駛著汽車離開了停車場,沿著街道奔馳著。拐過了一個路口,又拐過了一個路口。
棉花糖雙手不住地撫摸著胸口:“哎喲,這心都快要跳出來啦!”
薔薇姑娘說:“你看看後麵,是不是有輛車在跟蹤咱們。”
棉花糖趕忙回頭觀察,果然有一輛吉普車在跟著她們:“是!是有一輛車!”
薔薇姑娘說:“臨出停車場,我就發現它了,拐了幾個彎兒也沒甩掉。”
棉花糖問:“會是誰呀?”
薔薇姑娘說:“除了警爺,還能有誰?他們沒在家門口蹲坑,卻貓在停車場裡了。”
棉花糖說:“這可怎麼辦呀?”
薔薇姑娘說:“丟車保帥!”
棉花糖說:“丟了我,保你?”
薔薇姑娘說:“丟了車,保咱倆。我的車牌號連手機號,都被監控了。”
棉花糖說:“公安局怎麼會這樣子乾呀?”
薔薇姑娘說:“你可彆忘了,咱們手裡攥著彌勒大叔的命門,他能放過咱們嗎?娘炮兒已經被控製住,手機裡的照片肯定都被刪掉了。再把咱倆抓住,他就去了一塊心病。”說著,從衣兜裡掏出U盤遞給了棉花糖,“跟蹤咱們車的是專業戶,恐怕很難甩掉。你把U盤拿好了,找個拐彎處你就下車,我把他們引開。”
棉花糖頗緊張地說:“然後呢?”
薔薇姑娘說:“你脫身之後,就去‘浪漫今宵’找我叔伯哥,他叫熊哥。你的手機說不定也被監控了,到時候我會跟他聯係的。”
棉花糖點點頭:“好!”
薔薇姑娘沉穩地說道:“萬一我也被控製了,你就把U盤裡的圖片刻成光盤,然後寫一份舉報材料,設法跟葫蘆大哥聯係上,你們一塊去省紀委。咱倆的手機可能都被監控了,彆忘了關機後,把電話卡取下來。”
棉花糖一把抓住了薔薇姑娘的手,眼裡閃動著淚花:“我----記住了!”
薔薇姑娘一踩油門,汽車箭一般地駛去。在前麵的十字路口處,她猛地一打方向盤,汽車駛上另一條街道。行不多遠便猛地停了下來。
薔薇姑娘說:“快下車!”
棉花糖不敢怠慢,拉開車門就跳了下去。她緊跑幾步,把身體藏進了一片灌木叢後,眼巴巴地看著薔薇姑娘駕駛著汽車,風馳電掣般地疾駛而去。那輛吉普車也加大油門,死命地直追。棉花糖見兩輛汽車頃刻間一前一後地消失在夜色之中,便關上手機,取下了電話卡,這才東張西望地鑽出了灌木叢。直到確定沒有人監視,才打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那個地方。棉花糖是個謹慎人,她玩了個“三級跳”。也就是在去“浪漫今宵”的路上,倒了三次出租車。
棉花糖走進“浪漫今宵”,不費力氣就找到了熊哥。此人果然長著狗熊般的體魄,像半截黑鐵塔似的。棉花糖站在他的跟前,就像一個采蘑菇的小姑娘。那一巴掌要是打過來,能把棉花糖搧出去半裡地。熊哥聽罷棉花糖的講述,二話沒說,便將她帶進一個隱秘的房間。屋子裡的家具雖然簡單,但裝飾的很典雅,而且帶有衛生間。看起來,這裡像是熊哥的休息室。
熊哥指著一台內存超大的電腦:“用它刻光盤,速度賊快。空白光盤都在這兒,尼拉儘管隨便用。姐姐,沒嘛事兒,我就不打攪你啦!”說完,便揚長而去了。
棉花糖遵照薔薇姑娘的囑咐,立即掏出U盤,打開電腦,開始刻光盤。接著,又悶頭寫舉報彌勒大叔的揭發材料。眼瞅著兩個小時過去了,薔薇姑娘卻一點消息也沒有。此時,棉花糖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兒。在她的眼前,老是浮現著薔薇姑娘被扭送進派出所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