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除夕夜 秋水訴衷腸 ……(1 / 1)

銘門歪傳 寒塘瘦石 7856 字 11個月前

除夕之夜,天上沒有月亮。藏在人們心裡的月亮,卻是圓圓的亮亮的。當辭舊迎新的鐘聲敲響之際,多少憧憬、多少期盼、多少夢想、多少渴望,都伴著深深的美好祝願,一起湧上人們的心頭。劈劈啪啪的鞭炮聲和絢麗多彩的煙花,將除夕之夜的歡慶推向了高潮。醇香的年味,充盈在家中,彌漫在街頭,像冬天裡的一把火,帶來了春的溫馨與和煦。人們的年齡,也在不知不覺中又長了一歲。

此時,已經是新春第一天的淩晨,家家戶戶的窗口,依然閃爍著守歲的燈光。在夜色漫漫的街道上,駛來一輛電動摩托車。駕車的是葫蘆頭,坐在後座的是秋水。濃烈刺鼻的硝煙味兒隨風飄來,兩人止不住貪婪地嗅著。就仿佛走進五月的花園,拚命地嗅著襲來的花香一樣。

電動摩托車在靜寂的銘門銀座前停了下來,秋水騙腿下了車,默默地仰望著那殘缺不全的大廈雛形。這時候,一朵煙花在樓頂上空燦爛的綻放,閃耀出五彩繽紛的光芒。

秋水情不自禁地讚歎著:“多美啊!”

葫蘆頭說:“如果銘門銀座不出事兒,咱們早就搬進去住了。坐在自家的窗口前看煙火,那是個嘛勁頭兒哇!”

秋水說:“這種假設一點意義也沒有,隻會讓人更加沮喪。”

葫蘆頭說:“你拖著帶病的身子,半夜三更非要跑來看殘樓,又有嘛意義呢?”

秋水說:“今天的半夜三更,與平日的三更半夜,那可不一樣。今晚是除夕,是辭舊迎新的好日子,求個吉祥。說不準我這一看,感動了上蒼,倒把銘門銀座的災祛了。”

葫蘆頭說:“但願如此吧!”

秋水說:“是啊,這又是一種臆想,沒有一點意義。可是我要問問你,信眾進廟門拜佛,不知發下多少願心,又有幾個真的實現了呢?明知不能實現,卻還要去拜佛許願,是不是有點傻?”

葫蘆頭笑了笑,沒有回答。

秋水說:“是有點傻啊!可就因為有了這一點傻傻的願心,才使飽受苦難的人,有了支撐下去的信心和勇氣。不然的話,她早就完了。”

葫蘆頭頗感惶悚地注視著秋水:“你……你……”

秋水說:“其實,多少天來,我們不都是懷著一顆無望的願心,在欺騙自己,在隱瞞對方,在苦苦地支撐著歲月嗎?假如不是這樣,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葫蘆頭禁不住一把摟住了秋水的肩膀:“不要說下去了。這畢竟還是冬天,你身子骨又弱。我們看一眼這未來的家,就回去吧!”

秋水說:“你還記得鄧麗君唱的那首《人約黃昏後》嗎?元夕,指得不就是今兒晚嗎?古人的詩詞,本來我是記不住的。就因為鄧麗君唱得好聽,我才記住了。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明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今年人,淚濕春衫袖。”

葫蘆頭說:“你念錯了,是‘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秋水喃喃地自語著:“不,我沒有念錯,那都是真的……”

葫蘆頭一把抓住了秋水的手:“秋水,不會是那個樣子的,你的病沒有那麼嚴重!”

秋水莞爾而笑:“我能熬到今天,又長了一歲,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帶你到銘門銀座樓前,是想交待你幾件事。兒子在家裡,我不便說。”

葫蘆頭說:“多重要的事兒,還至於瞞著親生兒子?”

秋水說:“兒子本應該早就結婚了,就因為這房子,給孩子耽擱了。昨天我跟兒子說了,銘門銀座的房子,到底能不能住上,都不好說啊!兒子說,他根本就沒打算在沽州城裡混。他的目標是上海,或者北京。”

葫蘆頭說:“兒大不由爹。他想去哪兒,我不攔他。”

秋水不禁淡然地笑了笑:“你說得不是心裡話吧?你那麼盼著抱孫子,會舍得放他走?葫蘆頭哇,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一件事。記得是誰說過,父母的家永遠是孩子的家,而孩子的家永遠不會是父母的家。我是叫你斷了那個念想,學會過自己的日子。”

葫蘆頭問:“那第二件事呢?”

秋水說:“這第一件事你都沒有答應我,就先彆急著問第二件事。”

葫蘆頭歎了一口氣:“嗷嗷待哺的雛鳥,翅膀一旦硬了,就要遠走高飛,我怎麼能抗拒這個自然規律呢?”

秋水說:“好,總算你是個明白人,咱們可以來談第二件事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多麼恩愛夫妻,到了生命完結的時候,自然就要分離,這也是無法抗拒的自然規律。而先走的那一個,必然放心不下留下來的這一個,會儘量為他做些安排。我的病,我知道,瞞不住,也賴不掉。這第二件事,就是我要替你做個安排,你發誓不能拒絕我。”

葫蘆頭說:“大過年的,我們談這些乾嘛!”

秋水說:“憋了多日的話,就攢到辭舊迎新這一天說,才顯得更莊重,也更有意義。假如先走的那個人是你,難道你不會為我做些安排嗎?”

葫蘆頭無語了,他默默地望著秋水那雙善良而誠摯的眼睛,鼻子禁不住有些發酸。

秋水問:“答應,還是不答應?”

葫蘆頭抹去了掉下來眼淚:“你說吧!”

秋水說:“你要發誓。”

葫蘆頭有些勉強地說:“好吧,我發誓……”

秋水的嘴角掛上了苦澀的笑容:“謝天謝地,你答應了!好,我們來談第二件事,也是我思謀很久的事了。你跟棉花糖過去的事情,我一清二楚。這誰也不怪,是命運拆散了你們。”

葫蘆頭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乾嘛呀!”

秋水說:“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棉花糖自從跟了墨鬥魚,過得非常不順心。如今鬨到離婚這一地步,都是墨鬥魚造得孽。我走了之後,她也離了,你就跟她搭夥吧!”

葫蘆頭像被什麼蜇了似的,由不得渾身一震:“不!不!你不要跟我談這個!”

秋水扳過了葫蘆頭的臉龐,深情地凝視著他的眼睛:“你已經發誓了,不能反悔。不然的話,將要走上奈何橋的我,喝不下那碗孟婆湯,永遠就不得超度。你願意我那樣嗎?”

葫蘆頭一把將秋水攬在懷裡,情不自禁地放聲大哭。

秋水被葫蘆頭嚇著了,連忙替他擦著眼淚:“葫蘆頭!葫蘆頭!你瘋了嗎?”

說著,秋水也忍不住抱住葫蘆頭,哭了起來。這時候,一對遊蕩而來的男女青年,望見眼前的情景,禁不住愣愣地停住了腳步,傻頭傻腦地注視著。

葫蘆頭抹了一把眼淚,故意唬著臉:“看嘛!我們這是在哭銘門銀座,你們也來幫著哭一抱?”

女青年抱歉地笑了笑:“大叔,您彆誤會,我們也是銘門銀座的業主,等著那房結婚呢!”

葫蘆頭說:“那好,咱們是同病相憐。我們把地方騰給你們,你倆接著哭吧!”

說著,葫蘆頭拉著秋水坐上電動摩托車,一溜風地走了。兩個年輕人懵裡懵懂地望著遠去的摩托車,忽然麵對麵地笑彎了腰。那毫無拘束的笑聲,似乎含著一種別樣的情緒,在銘門銀座的殘樓前震蕩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在殘破的銘門銀座的上空,又綻放出五彩繽紛的煙花。

大年初一,人們又開始忙活起來。第一個來給葫蘆頭和秋水拜年的,竟然是漿糊老嬸和小櫻桃。街辦副主任老規矩對各居委會傳達了上麵的指示,春節期間,一定要把黨和政府的溫暖,送到每一戶沒有退房的銘門銀座購房業主的家中。漿糊老嬸為了加強拜年的力度,特意向小櫻桃講解了這一次拜年的重要性,以及深遠的社會意義。在漿糊老嬸反複的動員下,小櫻桃隻得放棄了回老家過年的打算。

漿糊老嬸滿臉堆笑地連連衝葫蘆頭和秋水作揖:“葫蘆頭、秋姐,我們代表居委會和街道辦,給你們拜年來啦!”

說著,小櫻桃便將一盒包裝得年味十足的“稻香村”點心,還有一兜子水果,硬往葫蘆頭和秋水的手裡塞。這份禮品,是街道辦事處出的錢。至於財務上走得是哪一筆帳,漿糊老嬸和小櫻桃根本不清楚。葫蘆頭和秋水死活不肯接,弄得漿糊老嬸跟小櫻桃挺尷尬。

漿糊老嬸說:“秋姐,葫蘆頭兄弟,你們也太不給麵兒啦!這大過年的,我們來拜個年,哪有打送禮的?你們這麼做,這不是成心往外轟我們嗎?”

秋水被漿糊老嬸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隻得收下了禮物:“老嬸兒,咱可是下不為例呀!”

漿糊老嬸笑著:“好說!好說!”

葫蘆頭笑嘻嘻地說:“老嬸兒,往年都是我們去給尼拉拜年,今兒倒了個個兒,反常呢!”

漿糊老嬸說:“你又以為我是來刷漿糊的?”

小櫻桃說道:“葫蘆叔,您還真別冤枉了老主任。銘門銀座的房子退不退,刀把子攥在您的手裡,跟居委會沒有半毛錢關係。那購房合同又不是跟居委會簽的,老主任就是有心刷漿糊,也得您樂意不是?再說了,我們來拜年,是街道辦派下來的死任務不假,可街道辦並沒有提‘退房退款’一個字兒,隻是強調要把黨和政府的溫暖,送到千家萬戶。”

秋水說:“你們也跟老規矩反映反映,多做點實在事兒。把銘門銀座的房子解決了,我們自然就會感覺到黨和政府的溫暖。”

漿糊老嬸說:“那倒是!那倒是!聽說那個趙驢子還沒判?”

葫蘆頭說:“那誰知道?如今他的公司連個影兒都找不到,銘門銀座這個事兒,儘看著彌勒大叔瞎忙活了。”

漿糊老嬸說:“人家是建委大主任,他不忙活誰忙活?”

小櫻桃說:“看《沽州日報》微信公眾號上說,銘門銀座要拆?”

葫蘆頭說:“年前鬨‘退房退款’時,惠津地產發公告,說是過了陽曆年就登報跟不退房的業主解除合同,到陰曆年了,那報紙也沒登出來。那‘天下第一拆’鬨騰得也挺凶,讓全國一頓悶棍子打的,這會兒也沒動靜了。就這麼實實虛虛、虛虛實實的,嚇唬老百姓玩呢!”

秋水說:“我兒子等房結婚,就這麼一拖再拖,要是把我兒子的婚事拖黃了,我就跟彌勒大叔豁命去!”

漿糊老嬸連連擺手:“可彆!可彆!我說秋姐,這可不是豁命的事呀!彌勒大叔拿不出嘛好辦法,肯定是有他的難處。”

葫蘆頭說:“嘛難處?一說這個我就來氣!好辦法他沒有,壞主意一個接一個的。銘門銀座這個事兒,他彌勒大叔不講道理,我們就找中央評理去。反正把老百姓擠兌得沒法活了,他彌勒大叔也甭想好過了。”

漿糊老嬸說:“這話可不敢亂講!彌勒大叔大小也是個國家乾部,他做的事兒,都是代表政府的。你反對他,那不就是反對政府嗎?”

小櫻桃說:“老主任,這話您可說差了。彌勒大叔以政府的名義乾工作,並不意味著他就是政府的化身。他若是做了錯事,同樣要承擔法律責任,這可是一點也不帶含糊的。”

葫蘆頭笑了:“總算碰上個講道理的領導乾部啦!”

小櫻桃的臉一下子紅了:“葫蘆叔,您可千萬莫亂講,我哪裡是什麼領導乾部呀?就為了給你們拜年,我連老家都沒回成,心裡彆扭著呢!我要是個領導乾部,覺悟會這麼低嗎?”

葫蘆頭說:“就為了給我們拜年,不讓你回家過年,這個決定也太荒唐了吧!”

漿糊老嬸沉著臉子:“葫蘆頭,沒讓小櫻桃回家過年,是我做的思想工作,也是她自覺自願留下來的,你彆亂扣帽子。”

小櫻桃隨聲附和著:“是呀,您彆亂扣帽子!”

秋水端著一盤餃子走過來:“小櫻桃,快趁熱吃了吧!初一餃子初二麵,初三盒子團團轉。過年不吃餃子,整年都不會順心。”

小櫻桃說:“謝謝秋姨,大年三十,我在老主任家過的年,餃子吃過了。”

這時候,就聽一陣敲門聲,葫蘆頭打開房門,呼啦啦地擁進來一大堆人,有薔薇姑娘、棉花糖、禿瓢老四、螃蟹夫人和娘炮兒。他們一進屋,就亂哄哄地給秋水和葫蘆頭拜年。每人手裡都舉著一份禮物,亂七八糟的都堆在了桌子上。

棉花糖問:“秋姐,孩子呢?”

秋水說:“睜眼爬起來,連早飯也沒吃,就急著找對象去了,說是有同學聚會。打回家來,就忙著外麵的應酬,也是夠累的。”

棉花糖說:“現在的孩子都這樣,叫他們瘋去吧!”

禿瓢老四湊到了漿糊老嬸跟前:“老主任,過年好哇!大過年的也不歇歇,又來給葫蘆頭刷漿糊來啦?這一屋子人,都是銘門銀座的購房業主。尼拉給大家夥說說,拆我們花錢買的房子,是不是也得跟我們商量商量?就這麼連個招呼都不打,想拆就拆,也太你媽霸道點兒了吧?”

秋水把禿瓢老四撥拉到了一旁:“人家老嬸是來拜年的,連一句房子的事兒都沒提!”

漿糊老嬸說:“我上一回去他家問問退不退房子,這是跟我記上仇啦!小櫻桃,咱們走吧!”

小櫻桃說:“老主任,咱們居委會的幾位銘門銀座業主都在這兒,一塊拜年不就得了,省得挨家挨戶的登門啦!”

漿糊老嬸說:“哼,我就明白你那點小心眼兒,趁這會兒都拜了年,你好回老家去是不是?”

小櫻桃嘻嘻地笑了:“就算是啦!”說著,衝滿屋子人深深一鞠躬,“我和老主任代表街道辦和居委會,給大家拜年啦!”

一屋子人連忙紛紛鞠躬,給小櫻桃還禮。

漿糊老嬸嘖嘖嘴:“小櫻桃,你是真會來事兒呀!好吧,快買你的火車票去吧!見了你爸你媽,也替我給他們拜個年。”

小櫻桃高興地答應一聲,又跟大家擺擺手,一陣風似的走了。

葫蘆頭說:“漿糊老嬸,尼拉太偉大了,做出了一個英明的決定。彌勒大叔要是能像你這樣關懷群眾,我們銘門銀座的房子,早就有戲啦!”

漿糊老嬸聽著彆扭,又不好發作,便在大家的一片笑聲中,告彆而去了。

螃蟹夫人說:“漿糊老嬸這是唱得哪一出?”

薔薇姑娘說:“收買人心唄!我跟棉花糖臨出門時,居委會也去人拜年了,說是受街道辦事處的委托,例行公事。”

娘炮兒說:“我們家也去人啦!”

葫蘆頭說:“看起來,這可不是一家街辦處在發動居委會給業主拜年,而是全城一盤棋啊!”

禿瓢老四說:“彌勒大叔真是瞎掰,靠登門拜年就能籠絡人心?我你媽才不上他那個當呢!要是按《合同法》和《物權法》辦事兒,怎麼處理我都沒意見。不按這兩個大法辦事兒,他就是給我天大的好處,我你媽也不稀罕。”

薔薇姑娘說:“禿哥這話說得到位,我緊跟!點個讚!”

禿瓢老四嘿嘿地笑了:“謝謝妹子啦!這些日子,我你媽整天抱著《合同法》,逐條逐句的摳法條。鬨不懂的我就去百度,要不就你媽腆著臉問明白人。嘿嘿,等房子打下來,我一準變成法律大博士啦!”

言訖,大家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葫蘆頭說:“你們猜猜看,彌勒大叔下一步會玩嘛花活兒?”

娘炮兒說:“會不會繼續籠絡人心,給咱們解決房子?”

禿瓢老四說:“甭你媽做夢娶媳婦兒,儘想好事兒!”

螃蟹夫人說:“瞧《沽州日報》微信公眾號那意思,說不準就真的把銘門銀座給拆了。”

薔薇姑娘說:“我看他沒那個膽子!”

棉花糖說:“反正我琢磨好了,跟他們死磕到底啦!葫蘆頭,你呢?”

葫蘆頭說:“跟你一樣,小車不倒直管推,腦袋破了扇子搧。他就是槍筒子頂住我的腦門兒,也甭想叫我交出購房合同。”

螃蟹夫人說:“瞅這個決心,本宮的主意更堅定啦!”

薔薇姑娘說:“你們在這兒聊吧,我得趕緊去給老師拜年去。”

娘炮兒說:“薔薇姐姐,我也跟你去給老爺子拜年!”

禿瓢老四說:“你成了薔薇妹子的跟屁蟲啦!”

螃蟹夫人說:“這一回你可就說錯了。野鶴閒雲老先生是咱們的長輩兒,給他拜年是咱們應當應份的事兒。薔薇妹子,我也去!”

禿瓢老四說:“糖妹子,你去不去?”

棉花糖說:“當然去啦!”

娘炮兒故意挖苦禿瓢老四:“禿叔,你不當糖姨的跟屁蟲?”

禿瓢老四一拍大腿:“這不叫跟屁蟲,叫你媽保鏢!”

棉花糖說:“誰稀罕你!”

薔薇姑娘說:“秋姐,我們走了,回頭再來看望你。”

葫蘆頭送著大家:“各位走好,我和秋水不遠送啦!”

秋水說:“葫蘆頭,大家都去給老先生拜年,你怎麼能不去呢?”

葫蘆頭有些為難地說:“他們代我拜個年就行啦!”

秋水說:“你去吧,我也趁機躺一會兒,歇歇腳,養養神兒。”

說著,秋水給葫蘆頭拿來外衣,又幫著他穿上。周圍幾個人,直誇葫蘆頭有福氣。大家亂嘈嘈地走出了房間,給野鶴閒雲拜年去了。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秋水才覺得身子骨像散了架似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勉強地拖著腿走進臥室,一頭栽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葫蘆頭隨著大家走出樓洞大門,真有些不放心秋水。可他也知道秋水那好強的脾氣,他要是不跟大家夥兒一塊去給野鶴閒雲拜年,秋水真的會生氣的。況且,論野鶴閒雲的年紀、品德、聲望,他要是不去給老人家拜個年,確實也說不過去。

薔薇姑娘的汽車隻能帶司機坐下五個人,葫蘆頭便獨自駕上電動摩托車,跟在汽車後頭。剛出小區大門口,汽車停下了。棉花糖從車裡下來,幾步奔到葫蘆頭的摩托車跟前,一騙腿坐在了後座上。葫蘆頭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眼見得汽車向前駛去,還愣在那裡。

棉花糖說:“開呀!”

葫蘆頭問:“你好端端的怎麼不坐汽車啦?”

棉花糖說:“甩下你一個人騎摩托,孤零零的,我心裡不落忍。快開呀!”

葫蘆頭沒有再說話,駕著電動摩托車朝前方開去。一路上,棉花糖閉著眼睛,緊緊地抱著葫蘆頭的後腰,似乎在重溫少年時候的舊夢。這種情況對於葫蘆頭來說,本來早已經習慣了。哪一次棉花糖坐在後座上,也是這副樣子。可是此刻,葫蘆頭由不得想起了秋水宛若臨終囑托似的“安排”,使他的心裡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真的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兒。

幾個人去野鶴閒雲家拜年,呆了很長時間。那拜年的話題,始終沒有離開過銘門銀座。當天晚上,在《銘門之夢》□□群裡,出現了薔薇姑娘的一首小詩。

【管理員】薔薇姑娘(41571XXXX)20XX/2/19 21:28:13

寂寒的街道雪花紛飛,

踽踽走來的那人是誰。

雪地裡留下一串腳印,

孤獨的身影無人伴陪。

每天她都會來到這裡,

凝視著殘樓思緒縈回。

婀娜的身姿惹人注目,

大家都叫她銘門小妹。

春去冬來多少個日夜,

甜甜的美夢藏在心扉。

期盼中的那一套新房,

曾讓她那麼如癡如醉。

誰知充滿熱望的摟宇,

如今在夢裡搖搖欲墜。

雪花在風中欲哭無淚,

悄悄哀憐著銘門小妹。

坍塌的不是一幢大廈,

是美的憧憬砰然破碎。

曾經的戀人勞燕分飛,

半生情緣化作了塵灰。

唯有不去的一縷相思,

還在期待著舊夢重回。

風雪雖有消失的一天,

誰又來安慰銘門小妹。

當然,那個可愛的“銘門小妹”顯然是一位虛構的人物,但是苦苦等待銘門銀座那套婚房的年輕人,卻大有人在。而感同身受的銘門銀座購房人,無不哀歎自己的時運不濟,命途多舛。沽州城有那麼多開盤的期房,自己為什麼偏偏要選中了銘門銀座呢?有的公務員嘲諷說,話該吧!誰讓你貪圖便宜了?可購房人卻憤慨地質問,老百姓不是財主,一分錢都要掂量著花。官商勾結挖下了陷阱,用建築“五證”做為誘餌,坑害了那麼多的購房群眾,這個責任究竟該由誰來負?是黎民百姓,還是貪腐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