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北宋著名改革家王安石的一首《元日》詩,道儘了人間歡度春節時的熱鬨氣氛。沽州城沿襲著古老而又彆具一格的傳統民俗,每逢春節來臨,一元複始,萬象更新。家家戶戶的門前,貼門神、掛春聯,糊吊錢,歡聲笑語,鞭炮陣陣,洋溢著一派辭舊迎新的景象。
銘門銀座雖然依舊裸露著殘垣斷壁,默默地屹立在冰凍的土地上,但是購房業主並沒有把它遺忘。大家像回家探親似的,紛紛聚集在樓房跟前,將早已寫就的春聯張貼在圍牆上。刹那間,一副副大紅對聯貼得滿牆皆是,頓時給原本死氣沉沉的爛尾樓,帶來了一股子活氣兒。
薔薇姑娘站在高台階上,大聲發表新春感言:“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已不遙遠,大寒過了就是年。買年畫、裝彩燈、請香火、殺年豬。冷冷的天氣,暖暖的人氣,熱熱的心氣兒。名門的親親們,歡歡喜喜準備過年了。雖然不能在銘門銀座開灶下撈麵、煮餃子,但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待到春暖花開,一年的希望就會破土重生。雖說歲月匆匆,四季輪轉,猶如人生起伏。但是,既有天寒地凍,就有大地回春。隻有曆經磨練,方能夢想成真。站在銘門銀座前,撒歡地喊上一嗓子,壯一壯烈烈的膽氣:銘門銀座,我來啦!”
話沒落音,周圍響起了一片掌聲。
這時候,忽聽有人喊,“野鶴閒雲老先生在群裡發《春節獻詞》啦!”大家聽罷,都連忙掏出手機,打開了□□群,認真地看著:
【吐槽】野鶴閒雲(41571XXXX)20XX/2/18 10:18:12
銘門銀座的春節獻詞
我問佛:辭舊迎新之際,心中為何有那麼多的遺憾?佛說:這是一個娑婆世界,娑婆即遺憾。沒有遺憾,給你再多的幸福,你都不會覺得快樂。我又問佛:銘門銀座給了我那麼多的創傷,何時才能痊愈?佛說:每一種創傷,都是一種成熟。
舊的一年帶著銘門銀座人的憂傷,黯然失色地即將離去,但她卻把希望給
我們留了下來。在冥冥之中,我聽見了她的叮嚀: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要放棄希望。隻要相信,期待就會成真。無論碰到什麼挫折,隻要堅持下去,就會如願以償。當我煩惱的時候,我捫心自問,到底是在煩惱什麼呢?擔心手中的購房合同,會變成一堆廢紙嗎?害怕手中的房屋(預告)登記,會失去法律的效應嗎?其實,這些個擔心與害怕,實在是杞人憂天。我既不是乞討者,也不需要誰來施舍,因為我是銘門銀座房產的合法擁有人。有黨的政策嗬護著,有國家法律保護著,本就無須惴惴不安。隻要心中的信念不變,即便有千般障礙,萬般溝壑,我的房子仍由我做主。儘管銘門銀座問題紛紜複雜,但並非鐵板一塊。隻要調整好心態,就一定會有解決的那一天。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這是誰也無法抗拒的自然法則。任何事情都有一個發展過程,到了該解決的時候,冰山自然就會融化,這也是誰都無法阻止的現實。我相信,吉祥的一年,會把好運帶給受儘磨難與屈辱的銘門銀座人。所以,我不再抱怨人心不古,不再憂戚陽光下的陰霾。我也同樣祝願與我一樣倍受煎熬的
銘門銀座的朋友們,擺脫心靈的桎梏。人間的美好,雖然有時會被□□,但那隻不過是豺狼的一時囂張。誰見過烏雲永遠密布天空,誰見過風浪永遠遍布海上?沽州城豹爺的可恥下場,對於那些漠視民生、與民爭利的貪腐官員來說,難道還不足以為戒嗎?
我們共同擁有著一生一世的燦爛,這燦爛雖然並不輝煌,但卻閃爍著絢麗
的□□。當除夕之夜,皎潔的月光照亮冰封的沽水河,我們無不期待著春
風化雨,期待著冰河的融化,從而去感同身受沽水河的深邃、寧靜與柔情。沽
水河是沽州城的母親河,古往今來,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故事。銘門銀座的故事,
隻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浪花,一波微微的漣漪,是那樣的微不足道。然而,不正
是這些無數個微不足道,彙聚了浩浩淼淼的沽水河嗎?
值此新春佳節即將來臨之時,我謹以拳拳之心,殷殷之情,祝福每一位銘
門銀座的朋友,願所有的歡樂都追隨著你,新年幸福,一生吉祥!
薔薇姑娘很為有野鶴閒雲這樣一位老師感到驕傲與自豪。那種“不求名利不談玄。明月清風相對、自怡然”的人生態度,給她的印象很深。記得有一次,在野鶴閒雲的家裡學畫,休息的時候,老師手撫古琴,低吟淺唱“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當時她聽得入迷了,宛若看見了那位與屈原邂逅的漁父,搖著船槳漸漸遠去的背影。
回想起童年時的春節,從形式上跟現在並沒有什麼不一樣,都是忙著蒸饅頭、燉年肉、包餃子、放爆竹。最高興的是孩子,最忙碌的是父母。所不同的是,那時候無憂無慮,不懂得什麼叫年關,完全沉浸在享樂之中。而今長大成人,才明白春節不單單是穿新衣、吃年飯、放鞭炮,還飽含著對來年的企盼與憧憬。希望在新的一年裡,就像野鶴閒雲老先生期待的那樣,“願所有的歡樂都追隨著你,新年幸福,一生吉祥”。
每一位前來銘門銀座殘樓前寄托希望的購房業主,在互道吉祥之後,便漸漸散去了。薔薇姑娘和棉花糖也告彆了維權夥伴,踏上了回家的路。汽車開出好遠,棉花糖還看見娘炮兒佇立在街頭,翹首遙望著她們的汽車。
棉花糖問:“薔薇,娘炮兒是不是迷上你啦?”
薔薇姑娘一撇嘴:“你是問迷上了,還是問愛上啦?”
棉花糖說:“不愛,那會迷嗎?”
薔薇姑娘笑了:“咱們開車回去接他,晚上一塊看《春節聯歡晚會》好吧?”
棉花糖說:“那還不得把他美瘋啦!”
薔薇姑娘說:“咱們再把禿瓢老四也接來?”
棉花糖伸手去掐薔薇姑娘的臉蛋兒:“我把你這張臭嘴!”
薔薇姑娘說:“咱們可彆不講道理!娘炮兒想跟我好,我就得善待他。禿瓢老四想跟你好,卻不許我說。是吧?”
棉花糖說:“我是有婚之人,可你不是啊!”
薔薇姑娘說:“你跟墨鬥魚還耗個什麼勁兒?一紙訴狀,把他告上法庭,沒個不判離的。”
棉花糖說:“就這麼輕鬆?”
薔薇姑娘說:“當然!墨鬥魚跟彆的女人姘居,這是事實吧?”
棉花糖說:“上了公堂,他肯定耍賴。”
薔薇姑娘說:“趕明兒我陪你捉他的奸,他不就賴不了啦!”
棉花糖笑了起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你個鬼精靈呀!”
薔薇姑娘說:“我可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佛說,昨日已去,明日是謎。麵對今朝,我們應儘力。快樂和煩惱都要學會表達,不必刻意隱瞞。你不跟墨鬥魚撇清了,什麼時候才能給心靈一方淨土哇?”
棉花糖沉思著:“是呀,是該解決了,為什麼一定要等銘門銀座有了結果呢?”
薔薇姑娘一摁汽車喇叭:“姐姐,這就對嘍!”
汽車沿著街道一直向前開去。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商店,燈籠高掛,彩旗飄揚。即便是小小的店鋪,匾額與門臉兒也都添上了大紅的色彩。
除夕之夜,薔薇姑娘為了不使棉花糖因孤獨而憂傷,隻在家陪父母坐了一小會兒,便端著一蓋簾兒素餃子回到了自己的住處,跟棉花糖一塊守歲熬年。這讓棉花糖很感到過意不去,幾次勸說薔薇姑娘都沒用,也隻得由她。兩人把“送舊迎新,圍爐守歲”過得很滋潤。一桌豐盛的佳肴和美酒,連她們自己都覺得太奢侈了。當《春節聯歡晚會》響起辭歲的鐘聲,兩人跑到院子裡撒歡兒地放了一通鞭炮和煙花,然後才回到屋裡下餃子。
餃子煮熟了,一盤盤地端上了桌子。兩人吃餃子的工夫,她們的手機熱鬨極了。且不說自己的親朋好友,單就銘門銀座的群友,就快把她們的微信刷爆了。兩人撳動手機鍵盤,忙著一一回複。尤其是棉花糖的手機,禿瓢老四發了十幾條拜年的帖子,棉花糖一條也不回。禿瓢老四也有個犟勁兒,棉花糖越不回,他就發得越勤。不大一會兒,十幾條就變成了幾十條。
薔薇姑娘實在瞧不下去了:“糖姐,你就饒了禿哥吧!人家又不是在跟你求婚,不過是拜個年嘛!”
棉花糖故意兩手合什,微閉雙目:“阿彌陀佛!‘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薔薇姑娘趁棉花糖閉著眼睛念念有詞的時候,悄悄把她的手機拿過來,偷著給禿瓢老四回了個新春賀辭。棉花糖待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那邊的傻駱駝,還以為是棉花糖發的,高興地看了十幾遍還不過癮。
棉花糖歎了一口氣:“一個人的心,是不容易被人理解的。假如禿瓢老四理解了,也就不會這麼死纏著我啦!”
薔薇姑娘說:“那你為什麼不跟他明說了呢?”
棉花糖說:“天下的事,往往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要是能說明白了,我不早就跟他說了嗎?唉,大過年的,咱們不談這些爛事兒。”
薔薇姑娘說:“那談什麼呢?聊聊彌勒大叔?聽小道消息說,他在虎爺跟前,像隻哈巴狗似的。你說,這會不會是真的?”
棉花糖說:“我看呀,無風不起浪!可話又說回來了,他為嘛那麼怕虎爺?”
薔薇姑娘夾了一個餃子吃:“沒聽人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場上的圈子文化厲害著呢,彌勒大叔他敢跟虎爺恣崴?我一直就在琢磨,沽州城這些當官的,為什麼非要逼著咱們退房子。有人說,他們直到現在還跟趙驢子官商勾結,狼狽為奸,幫著他做壞事。你想想,這可能嗎?趙驢子是在押的犯罪嫌疑人,哪個當官的那麼傻,還敢跟他勾結在一起?”
棉花糖點點頭:“嗯,你說得有道理。”
薔薇姑娘說:“商人的眼睛盯著錢,貪官的眼睛盯著權。商人拿錢買權,貪官拿權換錢。官商勾結是為了利益,沒有利益就馬上翻臉。”
棉花糖說:“對著哩!”
薔薇姑娘說:“趙驢子進了大獄,非但沒有了利用價值,而且變成了引爆炸藥的導火索。他所犯的罪行,哪一件不跟貪官勾著?那些狗官都明白,對一切案件的判處,都要‘重證據,不輕信口供’。光憑你趙驢子拿張爛嘴呱噠呱噠地說不行,還要擺出證據才能算數。狗官們為了逃避責任和懲罰,一個個都忙著貓蓋屎呢!”
棉花糖說:“對著哩!對著哩!你這一說也就清楚了,趙驢子當初拿地、立項,跟當官的少不了貓膩。當官的恨不得趕緊騰清銘門銀座,好保自己的烏紗帽。”
薔薇姑娘說:“依我看哪,退房退款,就是為了抹掉銘門銀座這個大禍害,達到‘毀屍滅證’的目的。咱們這些人硬頂著不退,夠他老人家崴泥的。”
棉花糖憂心忡忡地說:“彌勒大叔是越折騰越亂,他不會善罷乾休的。”
薔薇姑娘下意識地一擰脖子:“當然不會!”說著,頗顯神秘地壓低了聲音,“豈止他不會,虎爺更不會。我那天上網查了一下,發現趙驢子的生意軌跡,始終是沿著虎爺升遷路線走的。虎爺的官做到哪裡,趙驢子的房地產公司就開到哪裡,這會是巧合嗎?”
棉花糖驚得差一點呼叫起來:“真的呀?瞅瞅這房子買的,多大的罪過!”
薔薇姑娘眉頭一皺:“咱們有什麼罪過?民以食為天,家以居為安。對於民眾來說,吃飽了才是頭等大事,有房子住才能安心。老百姓用畢生的積蓄買了房子,而當官的卻要把樓拆了。老百姓除了死磕,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說著,禁不住一擺手,“算了吧!想得太多,想得太雜,想得焦頭爛額,把自己逼得雞飛狗跳,那是自個兒跟自個兒過不去。”
棉花糖莞爾一笑:“是呀!想通了,想開了,索性給它來個‘文火慢熬’,倒是個省事兒的辦法。你說呢?”
薔薇姑娘說:“這個該死的銘門銀座,如今竟成了燙手的山芋,吃不下也扔不掉。大過年的,彆叫它敗了咱們的興致,聊點彆的吧!”
棉花糖說:“好,不談它了。這些日子,喜三郎沒再糾纏你?”
薔薇姑娘說:“那個冥頑不靈的紈絝子弟,就像塊煮不爛的石頭,磨起人來,叫你恨不得碾死他。我要不是為了讓娘炮兒打入鐵扇公主的肚子裡,怎麼會搭理他?你等著瞧吧,有他想買後悔藥的時候。”
棉花糖說:“你發現什麼啦?”
薔薇姑娘說:“你想過沒有,虎爺要是個清官,他兒子能戴著20多萬的格拉蘇蒂手表,開上幾百萬的蘭博基尼?”
棉花糖說:“那我就不明白了,喜三郎這麼張揚,就不怕把火燒到他老爹身上?”
薔薇姑娘說:“我跟你說過了,那是個不務正業的浪子,隻圖個人享受,才不管他老子在官場上怎麼混。這會兒,那個倒黴蛋兒正在夏威夷衝浪呢!”
棉花糖嘖嘖嘴:“生了這麼個兒子,也該他虎爺活受的。”
薔薇姑娘說:“痛快!痛快! ----來,餃子就酒,越吃越有。你是喝白酒,還是喝香檳?”
棉花糖說:“白的!”
薔薇姑娘說:“好,白的!”
棉花糖說:“一醉方休?”
薔薇姑娘說:“對,一醉方休!”
於是,兩個人又吃又喝,工夫不大,就都灌醉了。再又說了些什麼胡話,兩人便誰也記不清了。然而,當她們噴著酒氣隨性胡侃亂侃的時候,誰都不曾想到,一場新的密謀正在暗中悄悄地進行著。更為嚴重的局麵,將毫不留情地擺在每一位不肯退房的業主麵前。棉花糖所謂的“文火慢熬”,隻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