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假廣告 沽州晚報 星……(1 / 1)

銘門歪傳 寒塘瘦石 4978 字 11個月前

星轉鬥移,時令轉換。眨眼之間,已是冬去春來,陽光和煦。除夕之夜的鞭炮硝煙味兒,漸次變成了淡淡的記憶。那曾經歡度大年的熱烈生活氣氛,也趨於了平靜。儘管春寒料峭,乍寒乍暖,但在春風的沐浴下,柳枝依舊吐出了嫩綠,恰似“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 二月春風似剪刀”。俗話說,一年之計在於春。善良的銘門銀座購房人,無不企盼著春風能給大家帶來奇跡。然而曬出的祈願清單,不過是自己給自己開出的空頭支票罷了。除了慰藉疲憊不堪的心靈,就是麻痹脆弱的神經。現實中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淩厲的行徑。

這天傍晌,薔薇姑娘正在家中潛心作畫。畫麵上,一隻栩栩如生的雄雞,正衝著冉冉初升的太陽,引頸高唱。架下不畏寒威、不擇風土的迎春花,盛開著金黃色的花冠,端莊秀麗,氣質非凡。薔薇姑娘給這幅畫命名為《鳴春祈祥 富貴花開》,準備送給秋水。畫中有暗寓驅逐病邪,闔家平安之意。她正在樂滋滋地欣賞著自己的畫作,忽見棉花糖下班回來,一走進屋門,便神情陰鬱地塞給她一張當天的《沽州晚報》,然後走進了衛生間。

薔薇姑娘放下畫筆,展開報紙隨意地翻看著:“叫我看什麼呀?”

棉花糖在衛生間裡喊:“第四版下角,看惠津地產的《重要公告》!”

薔薇姑娘一聽“惠津地產”四個字,就像觸了電似的,由不得心頭一顫。她趕忙翻到了《沽州晚報》的第四版,在報紙的下角處,果然看到了醒目的黑體字:《重要公告》。於是,她目不轉睛地閱讀著公告的內容,越看越有氣。《重要公告》是這樣寫的:

銘門銀座項目購房人:我沽州惠津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開發了皇台區銘門銀座項目,因我公司法定代表人及公司先後涉嫌犯罪,項目已無法繼續建設,房屋無法交付。為從根本上解決銘門銀座項目給廣大購房人及社會帶來的煩擾,避免損失進一步擴大,我公司鄭重聲明與銘門銀座購房人單方麵解除《沽州市商品房買賣合同》,辦理退房的購房人抓緊到沽州市皇台區受理點辦理。在此,我公司再次向廣大購房人表示歉意。逾期不辦理退房退款的購房人,將提存相關購房款項。

沽州惠津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20XX年3月29日

薔薇姑娘站起來把報紙往桌子上一拍,氣哼哼地在屋子裡轉著圈子:“簡直是豈有此理!‘天下第一拆’碰了那麼大的釘子,一點教訓也不記取。眼睜睜地玩不下去了,這又變著法兒擠兌業主。我就鬨不明白,他彌勒大叔的腦袋瓜兒,到底是拿什麼做的?”

棉花糖走出了衛生間:“自打趙驢子被抓起來,惠津地產就跟蒸發了似的,連個鬼影子也找不到。好端端的,你說它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薔薇姑娘說道:“這你還看不出來嗎?彌勒大叔明目張膽地打著惠津地產的牌子,冒名頂替,借屍還魂,發瘋似的繼續推行‘退房退款’貨色,跟咱們購房業主玩貓膩呢!”

棉花糖說:“你還彆說,除了銘門銀座在複建的時候,彌勒大叔是以政府名義宣布的。其它哪一件事,他亮得不是那個僵屍公司的牌子?直到現在,明明知道那些事是他做的,卻又抓不住實實在在的把柄。假如有一天跟他對薄公堂,咱們連個證據都拿不出來。”

薔薇姑娘說:“你還想跟他對薄公堂啊?你沒聽說,文明棍兒跟一幫業主去皇台區法院立案,法院根本就不受理。說什麼政府有指示,法院不要插手銘門銀座的案子,由政府自行解決。這明顯是行政乾預司法,你又能把彌勒大叔怎麼樣?”

棉花糖說:“怎麼就沒人管得了他呢?”

薔薇姑娘說:“這話除非問虎爺,不然誰也沒辦法回答你。”

棉花糖說:“儘說小孩子話!那虎爺也是咱們想見就能見到的?”

薔薇姑娘說:“針對這個不合法理的‘重要公告’,不管能不能見到虎爺和彌勒大叔,咱們也必須請建委講清楚三個問題。第一,開發商能不能單方麵解除合同;第二,退房退款受理點為什麼設在皇台區政府駐地;第三,惠津地產到底存在不存在。”

棉花糖有些茫然地說:“去哪兒找政府解答?”

薔薇姑娘說:“唯一合法的去處,就是市建委□□辦。”

棉花糖說:“找那個和稀泥的笑笑哥?”

薔薇姑娘說:“你彆拿棒子麵不當糧食!我透給你一個內部信息,笑笑哥也是銘門銀座處置工作組的成員。你甭瞧他一副糊塗和尚念糊塗經的樣子,其實銘門銀座的那些事兒,他比誰都門兒清。”

棉花糖問:“你聽誰說的?”

薔薇姑娘說:“反正不是空穴來風。”

棉花糖說:“好,那就找他去,看他怎麼說?”

說著,棉花糖走進廚房,做她拿手的酥油蔥花餅去了。薔薇姑娘也坐下來,繼續完成她的那幅《鳴春祈祥 富貴開花》。畫著畫著,薔薇姑娘坐不住了。廚房裡飄出了蔥油餅的香味兒,把她饞得直咽口水。這時候,薔薇姑娘的手機響起了彩鈴聲,是葫蘆頭打來的。

薔薇姑娘打開了免提鍵:“葫蘆哥,你是要談惠津地產發布公告的事吧?”

葫蘆頭的聲音:“明天上午九點,大家要去質問《沽州晚報》,你們去不去?”

薔薇姑娘大聲說:“去!”

這是一個明朗的早晨,溫暖的陽光普照著沽州城,到處洋溢著勃勃生機。薔薇姑娘和棉花糖在胡同口的早點攤兒上,各吃了一碗清香撲鼻、素淡爽口的特色小吃嘎巴菜。棉花糖已經有點兒撐得慌了,薔薇姑娘卻還嫌不夠,又加了一套煎餅果子。

棉花糖笑著說:“你可真成了劉姥姥進大觀園——食量大如牛啦!”

薔薇姑娘也笑了:“不是我的食量大,是這兩樣東西太吊胃口了。就拿嘎巴菜來說吧,還得感謝早年在沽州城謀生的山東人。他們把綠豆煎餅切成細條,拌入鹵計,配上小料,當街出售,特彆受歡迎。嘎巴菜就是這麼演變而來的。連乾隆爺都吃得上癮,更何況尋常百姓家了。等哪天我帶你去吃正宗的‘大福來嘎巴菜’,那才叫一個絕!”

棉花糖說:“說你是美食家,可真是名不虛傳呀!”

薔薇姑娘說:“你就記住了,不管遇到多大的麻煩事兒,也不能虧待了肚子,不然哪兒來的正能量啊?”

兩人說著閒話,不知不覺來到了《沽州晚報》駐地。此時,陸陸續續地來了幾十位銘門銀座購房業主。經過協調,大家走進了報社的會議廳。接待他們的負責人,是報社的廣告部經理。由於他生得人高馬大,所以都戲稱他“大洋馬”。

大洋馬麵對銘門銀座購房業主的聲討和抗議,現出一副十分同情的樣子。他再三向大家以誠摯的口吻表示,發生如此不愉快的事情,作為廣告部的負責人,深感遺憾。同時,他又以堅定的語氣強調,惠津地產的《重要公告》對於報社來說,僅僅是一項廣告業務而已。如果說侵害了銘門銀座購房業主的利益,那也是惠津地產的責任,跟《沽州晚報》沒有任何關係。惠津地產在本報社辦理廣告業務,當然需要嚴格履行相關的手續。但是作為報社本身,負有保護客戶隱私的法律義務,無權向銘門銀座業主提供客戶的相關信息。如果認為,《沽州晚報》向惠津地產提供廣告平台屬於違法行為,可以通過訴訟途徑解決。

貌似冠冕堂皇的解釋,隱藏著通篇的謊言。試想,一個形同僵屍的公司,法人與高管都在囹圄中接受審訊,全部業務陷於癱瘓狀態,甚至連個辦公地點都找不到,又怎麼可能嚴格履行廣告手續呢?然而,就是這樣一家仿佛蒸發了似的公司,居然神奇地走進了《沽州晚報》的大門,堂而皇之地刋登了所謂的《重要公告》。而名聲在外的大報社,竟然無視《國家廣告法》,狐媚地滿足了這個“僵屍公司”的願望,絲毫也不顧及廣大購房業主的利益和感情。大洋馬做為新聞媒體的一位負責人,就這麼膽大妄為嗎?

是的,大洋馬就是這麼膽大妄為,就是這麼理直氣壯地說了,而且連眼皮都不眨一眨,你又能把他怎麼樣吧?當氣急敗壞的銘門銀座購房業主,要求在《沽州晚報》也登一條廣告,聲明堅決不同意惠津地產單方麵解除購房合同,大洋馬卻斷然回絕了。說什麼報社的廣告業務,隻對單位,不對個人。當購房業主質問大洋馬,個人證件丟失聲明,為什麼可以在報屁股刋登,大洋馬則索性跟你裝孫子。這位媒體的廣告部經理,倘若沒有強硬的後台給他支撐,他敢於這般耍無賴嗎?銘門銀座業主在報社會議廳,跟大老馬矯情了老半天,有的人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有爭出個子醜寅卯。有些脾氣暴躁的業主,差一點衝上去揍大洋馬。

其實,前來《沽州晚報》進行抗議的銘門銀座業主,情知不會得到什麼滿意的答複,可他們還是來了,為的就是向彌勒大叔傳遞一個訊號:在國家的法律中,從未有過違約方不賠償給無過錯方造成的實際損失,就可以毫無廉恥地以登報形式,單方麵撕毀合同。如此卑劣的作法,比之“天下第一拆”有過之而無不及。倘若所有的甲方或乙方當經濟失利時,都紛紛予以效仿,如法泡製,那麼《國家合同法》豈不變成了一堆廢紙。中國的經濟秩序,豈不由於失去國家法律的保護,毀於一旦。而它所造成的惡劣影響與嚴重後果,不但危及老百姓的正常生活,並且將會動搖國家生存發展的基石。這可不是空穴來風,更不是危言聳聽,因為這樣的事情,確實在沽州城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時間最禁不住折騰了,眼瞅著到了中午,再跟大老馬糾纏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於是,銘門銀座業主撤出了報社會議廳。葫蘆頭、棉花糖、薔薇姑娘、禿瓢老四、娘炮兒、螃蟹夫人和渾不吝,又聚到了一起。

葫蘆頭說:“今天也就這意思了,大家散了吧!”

娘炮兒連連搖手:“彆散,彆散,我請大家吃麥當勞!”

薔薇姑娘說:“逞什麼能!在家跟姥爺姥娘抻手要錢要慣了,出門充錢大頭,好意思嗎?”

娘炮兒的臉頓時漲得通紅,連句接茬兒的話都說不出來。其實,娘炮兒真的有錢了,那是繼母冰白罌粟硬塞給他的。

那一天,娘炮兒按照薔薇姑娘給出的主意,在冰白罌粟麵前,裝作無意的樣子吐露了溫泉彆墅。娘炮兒越是說得輕描淡寫,冰白罌粟越是疑心重重。她早就清楚彌勒大叔是個花花太歲,可是老奸巨滑的彌勒大叔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所以冰白罌粟對他包養情婦的勾當,幾乎一點都不掌握。在冰白罌粟軟硬兼施的逼問下,娘炮兒這才吞吞吐吐地供出了咖啡婊泡泡。本來就疑神疑鬼的冰白罌粟,一下子就給驚懵了。但是她也十分清楚,如果去質問彌勒大叔,肯定是竹籃打水。於是乎,她便用大把大把的鈔票,拉攏娘炮兒做自己的線人,暗中收集有關彌勒大叔在外麵的隱私,這正中娘炮兒的下懷。從此,娘炮兒就在冰白罌粟的縱容和掩護下,加緊刺探彌勒大叔有關貪腐方麵的情報。薔薇姑娘告訴他,揭露彌勒大叔的經濟問題和作風問題,是打擊貪官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然而,來自冰白罌粟的這種賞錢,畢竟不很光彩。在薔薇姑娘的奚落下,娘炮兒又怎麼好意思開口辯解呢?

棉花糖見娘炮兒尷尬的樣子,趕緊幫他打圓場,說:“娘炮兒也是一番好意,讓大家聚到一塊,商量商量咱們今後怎麼辦。我看這樣吧,家裡有事的儘管回去。想湊在一起聊聊的就去麥當勞,咱們AA製。”

渾不吝連連向幾個人行舉手禮,說:“老幾位!我這張嘴你媽土造的,吃不慣洋玩意兒。再說,我中午還你媽有個酒場,就不陪你們了。無論你們做出嘛決定,我你媽都會及時轉達給老壇子。隻要老壇子緊跟,我就會毫不含糊地往前衝。老幾位,你媽拜啦!拜啦!”

螃蟹夫人說道:“本宮也跟老幾位告個假,中午就不跟大家一塊湊了。不論你們商量個嘛結果,本宮都不會撤勁兒。不好意思,拜拜吧!”

葫蘆頭眼見得渾不吝和螃蟹夫人揚長而去了,便隨口問禿瓢老四:“老四,你走不走?”

禿瓢老四說:“我聽棉花糖的,她去哪兒,我去哪兒。”

棉花糖說:“要命的!我跳沽水河,你也跳?”

禿瓢老四說:“跳!”

葫蘆頭說:“瞧你這個出息,你老娘不要啦?”

禿瓢老四嘿嘿一笑:“我跳沽水河,那是去救棉花糖,誰說不要老娘啦?”

棉花糖說:“禿驢!你是要氣死我呀!算了,麥當勞我也不去了,回家!”

薔薇姑娘一把拉住棉花糖:“你怎麼能撇下我自個兒走了呀?娘炮兒,你也跟禿哥一樣,我去哪兒,你也去哪兒?”

娘炮兒說:“你要是跳沽水河,我可不跳。我是旱鴨子,不會鳧水。”

一句話,引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棉花糖和禿瓢老四鬨出的尷尬,也就遮掩過去了。幾個人說著閒話,朝麥當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