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喜三郎 丟儘洋相 不知……(1 / 1)

銘門歪傳 寒塘瘦石 5362 字 11個月前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密布的彤雲開了,一縷陽光直射下來,照亮了微波蕩漾的沽水河。棉花糖和薔薇姑娘來到河邊,邊走邊聊。

薔薇姑娘問:“糖姐,你老公又跟你動粗啦?”

棉花糖說:“那天他在葫蘆頭家撒野,我們回到家就攤牌了。銘門銀座的房子價值100萬,我付他50萬,房子歸我,他掃地出門。”

薔薇姑娘有些驚訝地問:“就這樣?”

棉花糖被薔薇姑娘的表情嚇了一跳:“這樣不好嗎?”

薔薇姑娘說:“我的姐姐,怎麼能這樣做呢?你是叫他氣糊塗了,還是讓他給哄蒙圈兒啦?銘門銀座的房子價值100萬,這不假。可你想過沒有,你們僅僅是交了首付呀!每月的月供,誰付?”

棉花糖說:“我呀!”

薔薇姑娘說:“那他為什麼要勒索50萬?”

棉花糖一下子愣住了。

薔薇姑娘說:“興許你是想跟他快刀斬亂麻,才吐了口的吧!”

棉花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是,我恨不得立刻就跟他撇乾淨了。”

薔薇姑娘說:“彆犯傻!這筆帳,跟他重新算。當初首付10萬塊,你隻要給他5萬塊,就可以兩清啦!”

棉花糖忍不住笑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拉起了薔薇姑娘的手,說:“我是讓他氣糊塗了,蒙圈兒啦!你才是我的活菩薩呀!”

薔薇姑娘也笑了:“又說糊塗話啦!”

棉花糖認真地說道:“這可不是糊塗話!你想啊,我叫墨鬥魚給擠兌的,都快沒活路了,這才去了觀音院。就算是遇上了觀音菩薩顯靈,她老人家也沒有你說得這麼明白。回頭我去找小額貸款公司。50萬不敢貸,5萬我還不敢嗎?跟那個混帳東西早離一天,我就早舒坦一天!”

薔薇姑娘說:“姐,你可不敢去小額貸款,那都是一幫騙子公司。不就5萬塊錢嗎?我借給你好啦!”

棉花糖說:“咱們才認識幾天,就管你借錢。”

薔薇姑娘說:“真心朋友,可不在乎認識的早晚。再說了,那錢是借給你的,又不是白白送給你的。你要是覺得實在過意不去,那就按時下央行規定的利率,付給我利息好了。”

棉花糖緊緊地握住了薔薇姑娘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她真的不敢相信,原本愁得寢食難安的問題,竟然這麼容易就得到了解決,是自己的腦袋瓜笨呢,還是薔薇姑娘太聰明啦!她由不得暗暗盤算,這借錢的事兒,還真不能操之過急。她要把墨鬥魚那頭夯實了,才敢接薔薇姑娘的那筆錢。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走進了古文化街。自古以來,這一帶就是沽州城最大的集市貿易和年貨市場。鱗次櫛比的商鋪,無論是建築風貌、店鋪裝修、匾額楹聯、經營商品,都帶有濃鬱的民俗氣息。門麵的建築裝飾除彩繪故事畫外,還有獨樹一幟的磚木雕刻裝飾,內容十分廣泛,並充滿了吉祥喜慶的寓意。街道兩旁,各色小吃,琳琅滿目。那吹糖人的、捏麵人的、做糖畫的、賣熟梨糕的、賣糖棉花的,比比皆是,熱鬨非凡。尤其是賣茶湯的,看一看衝茶湯的過程,都是一種藝術享受。一路之上,棉花糖和薔薇姑娘的嘴始終就沒閒著,還不到吃飯的鐘點,肚子就被小吃填滿了。再喝上一杯冰鎮紅棗酸梅湯,真是舒服透了。走著走著,兩人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身後多了一條“尾巴”。她們走到哪兒,那個胖墩墩的小個子後生就跟到哪兒。

薔薇姑娘悄聲問棉花糖:“會不會是墨鬥魚雇的私家偵探?”

棉花糖說:“難說!真討厭死了,他雇個偵探盯我的梢兒,缺德不缺德!”

薔薇姑娘微微一笑:“咱們耍耍他!”

此時,兩人恰巧來到了鹹亨酒家門前。店門外的空地上,立著孔乙己的塑像,長衫襤褸,瘦骨嶙峋。案頭上一碗水酒,一碟茴香豆。店門口的一副楹聯是:酒香賓鹹集,人和事亨通。薔薇姑娘拽著棉花糖走進了酒店,隻見店內曲尺形櫃台上,置有木柵,中間擺著下酒的菜肴。櫃台靠店堂裡麵的一端豎有青龍牌,上麵書寫著“太白遺風”四個字。特製的粉牌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孔乙己欠十九枚銅錢”的字樣。再加上店內薺苧色的條桌長凳,以及溫酒用的爨筒,使人儼然穿越到了清末時代的紹興酒店,感受著紹興酒文化的醇厚韻味。

薔薇姑娘和棉花糖撿了一處亮堂的地方坐了下來。棉花糖暗自琢磨,薔薇姑娘這是搞得什麼名堂。不過是耍耍那條“尾巴”而已,怎麼耍到酒館裡頭來了?自己是個滴酒不沾的女人,乾坐在酒館裡多尷尬呀!她剛要開口說話,便見那條“尾巴”也跟進了酒店,竟然還大模大樣地坐在了緊鄰她們的酒桌旁。棉花糖禁不住打量著那位慘綠少年,隻見他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身著時髦的高檔休閒裝,散發著一股股的香水味兒。那張長得不算難看的臉上,鼻梁高挺,嘴唇性感,眼睛頗為有神。蓄著一頭長發,腦後挽著一個怪裡怪氣的髻。兩隻大耳朵輪廓分明,左耳垂兒上閃著金色的耳釘。

棉花糖麵對這樣一位油頭粉麵的男人,感到十分彆扭,也有些局促不安,忍不住碰碰薔薇姑娘:“我打小就不沾一滴酒,聞著酒氣也會醉,還是走吧!”

薔薇姑娘一把摁住就要起身的棉花糖:“彆介,你就權當陪我感受一下魯迅筆下的鹹亨酒店好不好?你沒瞧見,孔乙己欠酒店老板的十九枚銅板,還記在粉牌上呐!”

棉花糖隻得耐住了性子,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薔薇姑娘說道:“聽說晚清那會兒,進鹹亨酒店喝酒的人,分短衣幫和長衫客兩種類型。短衣幫,櫃外站著喝;長衫客,店裡坐著慢慢飲。咱倆也算是長衫客吧!”

棉花糖嗯了一聲,依然沒有說話。

薔薇姑娘說:“瞧你這個不樂意勁兒的!其實進了鹹亨酒店,我也有點蒙圈兒。”

棉花糖說:“那你還賴著不走!”

薔薇姑娘笑著說道:“這不是為了感受紹興的酒文化嘛!”說著,把臉扭向了那個家夥,“這位帥哥,看你像是這裡的常客,能為我們介紹介紹紹興老酒嗎?”

那後生聞聽,像是被磁鐵吸住了似的,情不自禁地把屁股挪過來,坐在了棉花糖和薔薇姑娘的對麵:“兩位姐姐,說起這紹興黃酒,它可是世界三大古酒之一,被譽為‘液體蛋糕’。它分為元紅酒、加飯酒、善釀酒、香雪酒四大類型。元紅酒又稱為狀元紅,屬於乾型黃酒。加飯酒就是花雕酒,也叫做女兒紅,屬於半乾型黃酒。善釀酒是用元紅酒代替水釀成的雙套酒,屬於半甜型黃酒。香雪酒也是雙套酒,酒體像白雪一樣,是甜型黃酒的典型代表。黃酒也稱為米酒,是我國的特產。黃酒不但香氣濃鬱,甘甜味美,風味醇厚,而且富含氨基酸、有機酸、維生素等有益人體健康的微量元素,是不可缺少的高級飲品。”

薔薇姑娘說:“聽你說得滿有學問呢!”

慘綠少年笑了笑:“不敢當,不敢當,也就一瓶不滿,半瓶晃蕩。”

薔薇姑娘說:“那你說說,我們喝什麼品牌的好?”

慘綠少年說:“當然是花雕酒女兒紅啦!----老板,來一壇2.5 L的青花瓷花雕酒,下酒小菜各一碟兒!”

酒店老板在那頭連忙應著。片刻工夫,酒和小菜便擺上了桌。那酒壇子一打開,頓時一股撲鼻的酒香迎麵而來。

薔薇姑娘故意誇張地拿過手提包,假裝要往外掏錢包:“老板,多少錢?”

慘綠少年趕忙從懷裡摸出一張信用卡,劈手遞給了酒店老板:“拿去!密碼你知道!”

酒店老板恭恭敬敬地接過信用卡,轉身而去了。薔薇姑娘不由得暗自思忖:咦?這個家夥好有來頭!酒店老板連他的信用卡密碼都一清二楚,起碼是個啃老的富家公子。

薔薇姑娘問:“不知你怎麼稱呼?”

慘綠少年說:“因為本人古道熱腸,又有俠肝義膽,好為朋友排憂解難,給大家帶來歡喜,所以被人送了個‘喜三郎’的雅號。”

薔薇姑娘掂起青瓷壇子,往三隻碗裡斟滿酒:“你這麼英雄,能抑強扶弱、抱打不平,還真沒看得出來!喜三郎,咱們喝著?”

喜三郎興奮地連連點頭:“喝!喝!”說著,徑自端起酒碗,像飲水似的咕咚咕咚把酒喝了個淨光,“兩位姐姐,你們也喝啊!”

薔薇姑娘答應著,又將喜三郎的酒碗斟滿了:“喝!”

喜三郎壞模壞樣地笑了:“姐姐,不帶這麼誆人的。我已經一碗酒下肚了,你們還一滴沒沾呢!”

薔薇姑娘說:“瞧這個矯情勁兒的!你剛才不是說了,紹興酒是營養豐富的高級飲品,明明得了便宜還賣乖。再這麼矯情,抱著壇子一邊喝去,彆跟我們湊熱鬨。”

喜三郎連忙端起酒碗:“好好,我喝!我喝!你們隨意!”說完,便仰著脖子又咕咚咕咚把酒喝的一乾二淨。

薔薇姑娘端起了自己的酒碗:“喜三郎你看好了,我同樣也是海海的喝,迷迷的醉,巾幗不讓須眉。”說完,也一口氣喝乾了酒。

喜三郎撓起了大拇指:“夠板!”

薔薇姑娘問:“你還敢喝不?”

喜三郎乘著酒興,膽子也放開了:“‘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守著兩位麵如桃花的姐姐,哪有不敢喝的道理。”

薔薇姑娘莞爾一笑,把喜三郎的空酒碗斟上了酒:“‘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你喜三郎敢喝,小女子我就敢陪。”

喜三郎一下子端起了酒碗,脖子一仰就生生地灌了下去,然後拿著孔乙己的腔調:“多乎哉?不多也!”

薔薇姑娘趁喜三郎不注意,將碗中的酒偷偷潑在了地上,然後假裝酒已喝乾,也學著孔乙己的樣子大呼:“多乎哉?不多也!”

說起這黃酒,本屬於發酵酒。在發酵的過程中產生了乙醇,同時也產生了很多高級醇。酒精度是以乙醇計量的。但是讓人感到酒醉的,除了乙醇,還有很多高級醇。彆看黃酒裡的乙醇濃度比較低,但高級醇的含量卻比蒸餾酒高多了。往往以為黃酒的酒精度比白酒低,便覺得多喝點沒關係。攝入了大量的高級醇,照樣會醉得一塌糊塗。還有一個原因,則出在口感上。黃酒不像俄羅斯的伏特加,不但勁兒大,而且口感很辣,喝不了多少胃裡便有了感覺,不敢再多喝了。而黃酒口感甜而不辣,不知不覺就喝多了。等你醉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真是“舉杯喝花雕,誰喝誰知道”啊!

此時此刻,喜三郎已然忘記了紹興酒的後勁兒,隨著“多乎哉?不多也”的呼喊,七、八碗老酒便稀裡糊塗的下了肚。而薔薇姑娘那裡,桌腳處已是汪汪的一地女兒紅。眼瞅著喜三郎仍然五迷三道地喊著“多乎哉?不多也”,早把自己灌得找不著北。最後一個大馬趴,臥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到了這般時候,棉花糖才完全領會了薔薇姑娘的惡作劇。

薔薇姑娘一把拉起了棉花糖:“咱們走吧!”

棉花糖忍不住瞧著趴在地上的喜三郎:“就這麼走啦?”

薔薇姑娘說:“那還要怎麼走?”

棉花糖用下巴朝喜三郎一點:“他怎麼辦?”

薔薇姑娘一笑:“你還怕沒人管他嗎?”說著,衝酒店老板打了個手勢,“喂,老板!地上那位爺,交給你啦!”

酒店老板慌忙走了過來:“你們怎麼扔下他不管啦?”

薔薇姑娘說:“這是怎麼說話!我們跟他萍水相逢,非親非故。他趴在地上耍酒瘋,怎麼就該我們管?”

酒店老板頗神秘地問:“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薔薇姑娘說:“憑他是皇帝老兒又怎麼樣?”

酒店老板說:“姐姐,他是沽州城第一公子,虎爺的少爺呀!”

棉花糖一驚:“真的?”

酒店老板說:“我怎麼敢胡說八道!”

薔薇姑娘一撇嘴:“哼,光天化日之下,虎爺的兒子就敢尾隨良家婦女,圖謀不軌?”

酒店老板語塞了:“這……這……”

薔薇姑娘說:“人是在你的酒館裡喝醉的,自己看著處理吧!”

言訖,薔薇姑娘撇開酒店老板,拽著棉花糖大步走出了鹹亨酒店。酒店老板趕忙奔到喜三郎跟前,使出吃奶的勁兒把他扶了起來。這時候,夥計也跑來幫忙,好歹將這位浪蕩公子搭到店後去了。

薔薇姑娘和棉花糖走出鹹亨酒店不遠,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過往的遊人頻頻向她們投來好奇的目光,似乎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樣好笑的故事。兩人這才止住了笑,沿著古老的街道,相依地走著。

薔薇姑娘說:“我還以為是跟蹤你的私家偵探,卻原來是個迷花戀酒的官二代。他老子要是知道兒子在外麵這副德行,會怎麼想呢?”

棉花糖問道:“你是問那位虎爺?”

薔薇姑娘說:“是啊!自從這位虎爺當上了沽州城的市長,儘做表麵文章。我還聽說,那位彌勒大叔就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棉花糖又問:“你說,咱們銘門銀座的事兒,他知不知道?”

薔薇姑娘說:“這麼大的事兒,他怎麼會不知道呢!趙驢子不就是他招來的嗎?害得咱們拿不到房子。”

棉花糖說:“要叫我說,咱們不該把喜三郎灌醉了,說不定能從他的嘴裡套出點什麼消息呢!”

薔薇姑娘說:“這有什麼難的?喜三郎是鹹亨酒店的老主顧,想找他還不容易。隻怕到頭來釣上來的不是金龜,是隻黑鱉,那不是瞎耽誤工夫。”

棉花糖笑了:“說得也是哈!瞅喜三郎那副德行,就是個沾花惹草的小混星子。彆鬨個魚沒抓著,反惹一身腥。”

薔薇姑娘也格格地笑了起來:“就是嘛!”

掛在天邊的夕陽,正在漸漸沉落。城市的上空,布滿了五彩雲霞,十分壯觀絢麗。而歸家的人們,都在各自匆匆地趕著路,很少有人留意天空的奇妙變化。棉花糖和薔薇姑娘說著話,不知不覺走出了古文化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