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練習生選拔結束。

送走朝氣蓬勃的小練習生們，以下是內部會議的內容。

說是內部會議，事實上是寧曉薇和喬若凡的對話，其他部門總監留下自己的心中人選後就先走一步。

結果似乎沒有什麼疑問。

“確定是於瑤了哈？”寧曉薇蓋上筆記本電腦，理所當然的語氣。

“等下……”

“你看好誰？”寧曉薇挑了挑眉，“不會是——四號吧？”

七個選手中，隻有三四號的表演值得拿出來說一說——沒辦法，畢竟星慈不像那些老牌的經紀公司，在練習生人才儲備上麵有些薄弱的地方。於瑤是Kevin好不容易從外麵捧回來的遺珠，實力一經對比，異常突出。

寧曉薇連四號的名字都記不太清了，依稀記得是一個平台上的美女小網紅，外形很突出，至於實力嘛……說精也不是那麼精，但是要走笨蛋美女的路線的話……這年頭這賽道未免也太過擁擠了。

在說出自己的偶像是喬若凡後，她臨時表演了一段……rap。

這段不在事先收集的節目單裡。

麵對於瑤留下的巨大壓力，估計她也想著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口齒清晰，節奏感也不錯，不過就是……不太像rap。

可能她發音太清晰，可能她姿態太端正，可能她長得太漂亮了……各種原因混雜在一起。

倒有一種奇怪的喜劇效果。以致在場所有評委都善意地笑了起來。

葛心燃自己也跟著笑，深吸一口氣，好像也就沒那麼緊張了。

接下來她發揮了自己的最佳水平。可實力這種事情，跟發揮也沒什麼關係。

被寧曉薇問到，喬若凡當即道：“我覺得葛心燃還不錯呀？”

寧曉薇頓了頓。

“你老實跟我講——是不是因為那個葛，葛心燃，說她是你的粉絲，你就往心裡去了？”

“……”喬若凡不能否認。葛心燃的表演她看的最為認真，和於瑤表演給人的驚豔不一樣，葛心燃給人一種想要進一步了解她本人的衝動……

這算觀眾緣嗎？

……算個頭！算她粉絲濾鏡！

“你啊你！”寧曉薇恨鐵不成鋼，點著她的額頭，“耳根子這麼軟，說是你粉絲就找不著北了！等老了小心電詐，謹防你粉絲賣你保健品！”

喬若凡不滿：“喂！”

“喂什麼喂？就知道跟我使橫！你是個大富婆欸！多少人盯著你想占你便宜，也不長點心……自稱你粉絲的想跟你借錢，是不是直接就能上手掏你兜裡了？德行！”

她們之間鬥嘴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這一次喬若凡的反應卻出乎意料。

她向後靠到椅背上，抻了一個懶腰，發出苦惱的喟歎。

“你也覺得簡誠要找我借錢嗎？”

“……”啥？

寧曉薇奇道：“怎麼個事兒？他今天開口找你借錢了？”

喬若凡張了張口：“倒也沒有。”

隻是她想來想去，隻有這一個可能，就不知道簡誠什麼時候會開口。

不過，她會借嗎？

應該……會吧……

老龍的教訓沒有讓她長一智。畢竟，錢嘛，她有的是。而且，簡誠目前看來對她都還不錯——雖然知道是為了找她借錢鋪墊的話，觀感直線下降。

前不久，選拔中場休息，喬若凡借口去上衛生間，坐在馬桶上看完了蘇時耀發給她的視頻。

視頻總共隻有幾百播放量，類似花絮特輯。

十四年前的畫質依然高清，僅僅通過當時練習生們的打扮還能看出一點年代感。

快速拖動進度條，喬若凡想起來了，她們女團那邊也收到過同樣的節目組挑戰，隻是兩邊的展開大不相同。

當時他們被要求想辦法為半決賽到場的50名粉絲們提供逆應援，女團那邊太順利了，以至於喬若凡都完全忘記了這件事。還是她出的主意，在一個下午去市中心表演賣藝，得來的錢去附近的一個烘焙工作室，12位選手忙活了一個晚上，為粉絲親手製作了餅乾禮盒，甚至超過了節目組定下的50名粉絲的限額還綽綽有餘。

同樣的任務在第二天給到男團，卻磕磕絆絆。

為了籌錢，他們首先也想到賣點什麼，可賣點什麼呢？最先不知是誰提議，把自己的私人物品賣給粉絲。

那個時候的蘇時耀，一頭囂張的黃毛，直接當著鏡頭吐槽：“可拉倒吧！”

“本來就是逆應援，還想著賺粉絲的錢，雖說羊毛出在羊身上，可這鏈路也太短了吧？”

——估計節目組也覺得他的反應耿直好笑，所以留在了花絮裡，一刀未剪。

“不然這樣，也不折騰了，咱們直接把臭襪子，禿牙刷之類的包裝一下，隨機送給現場幸運粉絲得了，她們得多驚喜呀！”

蘇時耀嘴欠，本來隻是諷刺而已，誰知惹來一旁隊友的笑罵。

“我靠，蘇時耀，你好惡心啊！”

“就是啊，怎麼可以這麼敷衍粉絲！”

蘇時耀：“……”不是，好賴話聽不出來嗎？

“聽說女團那邊，不僅完成了任務還有的賺！怎麼搞的？”團隊裡有人爆料，消息十分靈通。

鏡頭的角落裡，二十一歲的簡誠在此時接話。

“她們親手做的餅乾。沒花多少錢。”

眾人皆靜。

十四年後回頭看，才知誰才是真正的主人公之感。

簡誠氣質沉靜恬淡，不愛表現，在十幾個人花裡胡哨的偶像裝扮下不算亮眼，他本身長相也不是一眼驚豔的那種。然而跨越時光，隔著手機屏幕，喬若凡從第三人的角度審視當時，才明白什麼是鏡頭的偏愛。

其實當時的造型非常不適合他，厚重的韓係劉海遮住了他俊秀的額頭，破壞了三庭之間本就均衡的比例，那種發型本是為了遮醜而生，要尖尖的下巴才會有驚豔的“花美男”的感覺，然而簡誠的下頜有棱有角，帶著一股英氣，配上那個發型就顯得有些累贅了。

但這都不影響他濃烈的眉眼，立體的輪廓，細膩的皮膚……還有富有神秘感的氣質在鏡頭下發光。

“你咋知道？”其他人問。

簡誠張了張口，沒有回答，神色似乎有點後悔。

他惹火上身，因為那一句話，給了彆人一種“女團很有錢”的錯誤引導。

“時間太緊張，要來不及了。”其時人氣第一名的趙陽鳴，看了看表——下午三點半。眼睛一轉，計上心來。

“她們的活動經費如果還沒用完……節目組沒說不讓借錢啊！是不是？”他說，“簡誠，你是不是跟她們熟，要不幫咱們問問唄？”

——喬若凡深深懷疑，那個時候，這些人都不知道這些過程會被節目組原封不動地放出來。不然趙陽鳴那嘴臉……真下頭。

簡誠沉默一刻，他不是逆來順受的人，當即拒絕了。

“那這樣好了，公平點，我們石頭剪刀布，輸的人去問，怎麼樣？”

結果是簡誠輸了。

那個時候選手們的手機集體上交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各有一部公共電話。

簡誠在其他人的壞笑催促中，深吸一口氣，撥線。

他並不知道那邊會是誰接起。

“喂？”

簡誠的表情有點意外，脫口而出：“……喬若凡？”

“我是。你誰啊？”

簡誠的手指遊移在掛機鍵上，幾乎想要落荒而逃，可是被其他人期盼地看著，遲遲沒能按下去。

他猶豫了一下。

“……你的粉絲。”

“啊？”

男生們竊笑起來，簡誠閉了閉眼，看起來十分懊喪。

“你怎麼知道這個電話的？你怎麼知道剛好是我來接？是不是不管誰接了，你都會用這一套？你是不是騙子？”那邊的小姑娘伶牙俐齒，富有懷疑精神。

“……我不知道。”他隻能說，隊友們在對麵拚命衝他搖手，打手勢，硬逼著趕鴨子上架。

“我是你的十四號粉絲。”他隻好說。

“哼，騙人！我記得十四號是個女孩子！”那邊道，“而且你押錯寶了！我哪裡有什麼男粉絲！”

看來她對自己極其有自知之明。

她說完這句話，簡誠也跟著沉默了。他不能主動掛斷，否則無法給一旁殷切的隊友們一個交代。

然而那邊卻也沒有馬上掛斷，好奇心同時升起，喬若凡問：“不過，你究竟有什麼事啊？”

男團集體沸騰，仿佛遭到襲擊的僵屍群，無聲地扭動。

——快說啊！你快說啊！

簡誠又閉了閉眼，豁出去了。

“……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啊？哦……你要多少？”

僵屍群再次沸騰！

趙陽鳴興奮地衝他比手勢，五！後麵狠狠用拳頭錘了4個0！

五千！

“五百。”

喬若凡：“……”

男團眾：“……”

“……你好可憐啊。”喬若凡悠悠道，“我本來想去報案告你詐騙，算了。這個金額，我都開不了口。”

“……”

“你經濟很困難嗎？一個男的，有手有腳的，乾嘛不自己掙？”

簡誠側臉對著鏡頭，悄悄地紅了：“對不起。”

剛才還十分興奮的僵屍群徹底像被抽乾了的屍體。喬若凡輕蔑的話語也像是打在他們所有人臉上。一派寂靜。

“唉，要不你還是告訴我銀行卡號吧。我打給你，也不要你還了。下次，彆說你是我粉絲了。”喬若凡憐憫道。

“喂，還在嗎？”

簡誠沒回答，深吸一口氣，掛斷了電話。

沉水一樣的目光，盯著趙陽鳴。

趙陽鳴有點心虛：“好吧好吧，看來這條路不通，我們再想辦法……”

前因後果至此明了。後來，男團裡另一位以富二代人設聞名人氣選手挺身而出，解決了資金問題，幫助隊友有驚無險地完成了挑戰。

估計也是這段太無聊，沒什麼爆點——或者換個角度講，處處是爆點，或者就怪第一季的男團實在是有夠撲街，少了許多血雨腥風，這段沒有放在正片裡，甚至後來在官方花絮裡也被刪除了，通過第三方平台流傳下來。

視頻結束，提醒喬若凡幾秒後將播放下一個，喬若凡點了退出。

簡誠找她借錢……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想起來了。

她人生大起起起起起起的那幾年，收到過無數詐騙電話，那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如果說有什麼特彆的記憶點——特彆荒謬的金額，還有她的第十四號粉絲。

在那之後的某一天，她收到一條Q Q好友申請，申請備注是：“我是喬若凡的第十四號粉絲。”

她手一抖，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