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若凡有一點冷，套上李燮的外套，費了一點勁才把手從長長的袖子裡扯出來。她隨手拿起桌子上的冰美式喝著，冰美式的冰已經化光了，有一點淡。

李燮從她手裡解救下那杯飲料，她不滿地在吸管上咬了一下，好像那是他的手指。

她的話有一點奇怪：“怎麼了，不舍得？”

她知道那是朱瑾菲帶給他的，李燮看了她一眼。

“養成好習慣，我的錄音室裡不讓喝飲料。”

喬若凡揮舞著拳頭，其實隻是揮舞著長長的袖管：“那怎麼朱瑾菲買就可以？”

他莫名其妙：“人家又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喬若凡爽了。比剛才還爽。

壓抑著嘴角，她問：“朱瑾菲找你來乾什麼？”

“工作上的事兒。”

“她的新專輯？什麼時候發？”

李燮頓了一下。被喬若凡猜中了。

喬若凡凶巴巴道：“告訴我又沒所謂！剛才我還在地庫遇到她，早知道自己問！”

李燮無奈：“……暫定11月下旬。”

喬若凡一愣。

撞了。

她籌備已久的下一張專輯也預備在那個時候。不過這個撞不是火星撞地球的那種撞，是芝麻撞西瓜的那種撞。

那她提前知道了，要不要換檔期？

她看著李燮，她專輯的製作人。每當提到這張專輯的進度，他們之間總有分歧，常常落得不歡而散，這次好不容易重歸於好，她有點後悔又提起它掃興。

李燮怎會不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卻沒有回避的意思，轉身在電腦上敲了兩下，她手機上收到一條新信息。

“給你的專輯做的新demo。”李燮道，“生日快樂，Ruby。”

她先是驚訝，然後笑了起來，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謝謝你的禮物！晚上一起回家聽吧？”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我定了晚上的餐廳，賞光和我一起吃個飯嗎？”

喬若凡忙不迭點頭。

整個下午兩人一起度過。約會，然後晚餐。喬若凡感覺很久沒有這樣過，幾乎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非市中心的高端商場，即使在周末人也並不算多。喬若凡與李燮手牽手，一起逛街，就像一對普通情侶那樣。

隻因李燮是幕後工作人員，喬若凡雖然是公眾人物，不過知名度有限，因此不用擔心會受到打擾。喬若凡最近養成了戴鴨舌帽的習慣，今天出門前忘記了，倒有點不習慣，正好路過商場一樓的LORO PIANA，於是拉著李燮進去。

LP隻有寥寥幾位客人，櫃姐很熱情，一開始圍著李燮轉，看到喬若凡，叫她“喬小姐”。

被認出的喬若凡挺高興，馬上下單了一頂店裡的藏藍色的經典鴨舌帽，沒等出門就先戴上。

半張臉藏在鴨舌帽的陰影之下，好像多了一層厚臉皮的鎧甲，喬若凡絲毫不在意店員們驚異的目光，從店這頭蹦跳著到另一頭，張開手臂，炫耀尾巴的小孔雀一樣，衝李燮眯眼笑道：“你看上什麼了？我都買給你！”

“給我買做什麼？今天不是你過生日嗎？”

喬若凡底氣很足：“不挑日子，你喜歡什麼，我都買給你！”

李燮笑了。喬若凡得了陽光愈發燦爛，感覺氛圍好的不能再好，像喝了酒那樣飄飄然。

櫃姐查完賬戶積分回來，眼裡便隻剩下喬若凡一個，更顯殷勤。店鋪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清場了，隻剩下他們兩個客人。

“喬小姐，我們店裡到了一批新品，很適合先生的，也可以湊情侶款，要不要看下？”

喬若凡購物熱情已被點燃，點了點頭，在櫃姐的賣力推銷下，欽點了幾件給李燮試穿，李燮騎虎難下，隻是哭笑不得。

不多時，李燮身著黑色羊絨帽衫，頭戴喬若凡同款鴨舌帽再次出現，柔軟的麵料貼合著他出眾的骨架，整個人顯得矜貴又鬆弛。

喬若凡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一些淩亂的記憶碎片……卻沒能抓住。

那是誰？

“是不是有點像？”李燮打量著穿衣鏡裡的自己，目光投向鏡子裡的喬若凡，和她想到一起去了，“——昨天晚上那個人？”

喬若凡一嚇：“哪個人？”

李燮苦笑：“……是我在問你。”

旁邊櫃姐見勢不好，笑著插話：“我看先生膚白，更適合穿淺色呢，顯得更年輕明亮一點！不然試試這件米色開衫？”

李燮沒有回去試衣室，而是乾脆脫下那件套頭帽衫，丟到一邊的沙發上，他裡麵穿著一件白色短袖，脫衣時帶起T恤的下緣，勁瘦的腰身和小臂上幾條泛著藍紫色的血管一閃而過。他很有禮貌地衝臉紅了的櫃姐笑笑：“那麻煩你。”

接下來的時間喬若凡有點走神。她就知道昨晚一定發生了啥事——是什麼呢？

她冥思苦想，目前的線索隻有一個穿著黑色帽衫的模糊男人影子。

除了那件黑色帽衫，其他李燮上身的幾乎全都買下，選中了兩件外套，一件羊絨衫，一條褲子，一雙鞋，喬若凡走神時盯著看的一條圍巾，李燮也讓櫃姐包起來。

“我來吧。”李燮推開喬若凡的卡，從皮夾裡抽出自己的，遞給櫃姐。

喬若凡正要說什麼，又遭李燮搶白：“積分到她賬戶。”

櫃姐雙手接過：“好的先生。”

喬若凡：……

她要說的明明不是那個！

可她已經失去了機會。

晚飯在商場頂層的日料店用餐。

喬若凡自覺理虧，又不知道理虧在哪裡，等餐都上齊了，包間裡隻剩下他們兩個，氣氛有種微妙的安靜，她總算憋出一句：“我不記得了。”

“昨晚我跟曉薇在家一起喝酒，慶祝《我造星途》中選，我喝了點紅的和啤的，醉了，後麵的事情忘了。”她實話實說，“有關那個男人，我真的不記得了，我做了什麼很不好的事情嗎？”

“沒有。”李燮先是否認，似乎有些意外，關於她還在苦惱這件事，清酒杯湊過來輕輕碰了碰她的：“說起來，還要祝賀你——《我造星途》。”

“謝謝，”喬若凡漲紅了臉，匆匆道謝，“我是想說，我不記得有什麼男人，也不應該有……你明白嗎？”

李燮頓了一下，卻道：“就算有也沒關係。”

“畢竟我們分開了四個月。”

“我們沒有分手！”

“Leo，你什麼意思？”喬若凡皺眉看著他，“還是你想暗示我什麼，你……有？”

李燮的目光就像日本酒一樣清冽：“我沒有。”

喬若凡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有點過頭：“我相信你。”

李燮給她斟酒，她有點沮喪，感覺好氣氛又被她毀了。

“你在LA這段時間還好嗎？”她重整旗鼓，道。

李燮微微一愕，放下酒盅。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對，因為我沒在LA。”李燮悠悠道，“我去了南美和非洲采風，剛從內羅畢回來。”

“……”喬若凡乾乾笑，“我是說你為什麼一點都不困，還說你倒時差越來越厲害了。”

一時沉默。

席地坐著用餐，喬若凡覺得腿肚子發軟，懷疑一會站不起來了。

“對不起，我還以為……”的確是她做錯，喬若凡雙手合十，朝李燮道歉。

她真狠心，四個月不通音訊，敢情她真能不聞不問。

“——以為我們分手了？”

喬若凡：……

李燮快準狠的打擊，讓她整個氣焰萎靡，但又能怪誰呢？

“我開玩笑的。”李燮補上一句，話鋒一轉，“不過我也確實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Ruby。”

“我已經三十九歲了，這次去南非和非洲，很明顯有種感覺，我不像年輕時那樣被新鮮事物打動，我也很久沒有過讓自己滿意的作品了，感覺自己現在做的一切努力，最好的結果也隻是原地踏步……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我今天生日，你乾嘛跟我說這個，存心嚇我？”喬若凡也苦笑，“你說的那些，我不懂也得懂——我也三十一歲了啊。”

“是啊，你也三十一了。”李燮重複一遍她的話，喬若凡咬一口生魚片，感覺在嚼著自己的舌頭。

這種苦澀的對話要去往何方？引向分手好像也不奇怪……

今天兩人之間的絕佳氛圍，可能隻是一段感情的回光返照？要知道就在二十四小時前，她還毫不懷疑他們已經分手了。

要不要提議再試試看？會太卑微嗎？她心裡糾結著。

李燮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絲絨盒子，毫無驚喜地推給她。可她如何也想不到接下來他會說的話。

盒子裡安靜地躺著一隻紅寶石戒指。

他說。

“Ruby，要和我結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