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不知身是客 他看見一名女子哭得傷……(1 / 1)

柳瑛吃了幾乎兩大碗餛飩,又按照師父說的悄悄把飯錢壓在了碗下麵,然後拉著師父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卦室走。不料卻在卦室門口見到了名神情焦急的男子,他頭發有些亂,衣服邊角處有大小不一的臟汙泥點,像是被瘋狗追了幾裡地。

他在卦室門口心急火燎地來回走,抬頭見到師徒二人,立馬迎上去,喊著“恩人”,倒頭欲拜。

梅梢雪立馬扶住他,“進去再說。”

進了卦室,柳瑛給二人沏了茶,隨即就老老實實立在梅梢雪身側。

“恩人救我!”劉楨遠一坐定,便滔滔不絕講了起來,“您真說中了!我到了朝雲酒樓,果然是一個陌生的店小二,餐桌上也果然出現了辣子雞、鱸魚和燴羊肉。我按照您的吩咐,沒有動這三盤菜。在出酒樓的時候,也碰到了一名像您形容那樣的乞丐,我和小廝扭頭就跑,那乞丐竟然追著我們跑,我們跑了兩條街,才甩掉那乞丐。大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梅梢雪輕抿了口茶,“朝雲酒樓的少東家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以為你們兩小無猜、感情甚篤。”

“對!”說到張流雲,劉楨遠眉開眼笑,“我們從小就結了娃娃親,這些年一直有來往的。”

“可是,你此次遭遇和你未婚妻有關。”

“這不可能!”劉楨遠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誰都可能害我,唯獨她不可能!”

柳瑛以為他想找師父麻煩,氣吼吼衝上前去“你這人真是的,我師父一向是算無遺漏。你若是不信,出門左拐不送!”

“大師,我不是懷疑你,隻是,隻是……”

“都彆激動,聽我把話說完。”梅梢雪擺擺手,“你未婚妻其實對父母安排的婚事非常的不滿,她有一個情投意合的表兄,可惜表兄家已然敗落,張家父母不同意她嫁與表兄。張流雲和表兄二人心中不甘,更是把你視為拆散他們的罪魁禍首。那名趙姓富商本是亡命之徒,被你未婚妻抓住把柄,喬裝成江南來的富商引你上鉤,在飯菜中投毒謀你性命。事後,他們打算把朝雲酒樓的廚子推出來背鍋,理由是你曾經處處與廚子為難,廚子為泄私憤投毒害你。”

梅梢雪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劉楨遠麵色灰敗,歎了口氣,“今晚子時,你可去城郊的城隍廟。在城隍爺雕像身體裡,有一條幾乎不為人知的密道,你可以躲在密道裡聽上一聽,便什麼都明白了。”

“在下今晚一定去探個究竟。”劉楨遠的聲音有些抖,幾乎詞不成句,“若真如大師所說,在下,在下定會擇日登門重謝。”

送走劉楨遠,梅梢雪看小徒弟兩眼呆呆的,含笑問她,“怎麼啦?”

“師父,那張姑娘與她表兄,怎會如此惡毒,劉公子何其無辜,隻因擋了他們的情路,便要殺人滅口。”

“那你修行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特彆壞的妖?”

“有呀,有一隻鸚鵡妖,就喜歡朝我吐口水;還有一隻狗妖,總騙我說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還有……”

梅梢雪笑著看小徒弟掰著手指,數著在修煉時遇到過的種種惡妖,然後引導她,“其實呀,人和妖是一樣的,都有好壞之分。所以我們柳瑛,要做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妖。”

“徒兒明白的。”

“來,到院子裡來,師父下午要教你一個劍法。”

英國公府

“聽說了嗎?二房那個病秧子回來了?”

“什麼二房,當初分家可說清了,他們家從此和國公府再無半點關係。他們家的病秧子回來,和國公府有什麼關係?”

“我也好像聽說了,那病秧子好像成了將軍身邊的軍師,跟著將軍一起回來的。”

……

英國公世子李銘睿下學回府,看見有幾個下人圍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嚼什麼舌根,他顧不上斥責,匆匆換了身常服,去了祖母那裡。

“哎呦,我的好孫兒,可還餓了?祖母這有不久前送來的綠豆糕和米糕,你挑著點吃。”看見李銘睿,李老太君笑得牙不見眼,她對這名嫡孫可是寵愛至極。

“祖母,孩兒今日在學堂,聽來一個與咱們家有關的消息,故下了學就來稟報您。”

李老太君示意侍女給李銘睿倒了杯熱茶,“瞧把你急的,喝口水慢慢說。”

“這次大將軍凱旋而歸,逢人就誇他身邊的軍師臥月先生。這臥月先生啊。傳聞其容貌昳麗、智多近妖卻弱不禁風,是個吹幾下冷風就會大病一場的病秧子。不過,據見過的人證實,這個臥月先生,其實就是二叔那個私生子李銘胥。”

李老太家聞言挑了挑眉,“他?當了大將軍的軍師?莫非傳言有誤?”

“不會,文家大公子兩年前也隨大將軍出征了,他可是見過李銘胥的人,他親口說的,李銘胥就是臥月先生!”

“我當是什麼大事,瞧把你急得。他李銘胥彆說成了軍師,就是成了大將軍,又能怎樣?我們李家給他吃穿,為他向國師求藥。即便分了家,他家需要,我們府也都是按時送藥的。他呢?不僅沒回報過我們一針一線,還揚言國師的藥看上去雖好,實則吃了是飲鴆止渴,加重病情。如此不知感恩的人。怎麼,他成了大將軍的人,便要來我們麵前耀武揚威來了?”

“祖母,那病秧子現在深得大將軍器重。大將軍凱旋歸來,據說就是他在背後出謀劃策、功不可沒。聽說他昨日新買了宅子,收拾好就舉家搬過去。我,我擔心的是……”

“好了!”李老太君厲聲打斷長孫的話,“不要跟個後宅婦人似的,整天淨想寫不切實際的東西,我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李銘睿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說出口,向老太君作揖後悻悻離開了。

李銘睿離開後,李老太君喚來婢女晚霞,“你去找國師府的管家,和他說,李銘胥回來了,然後取20天量的藥給送過去。”

原來,李老太君有兩子,長子李沐恩、次子李沐澤。李沐恩就是現任的國公爺了,現在的國公府世子李銘睿就是他的嫡長子,他另外還有兩個女兒,都是妾侍所生。

老太君的次子李沐澤,因出生時難產,素來讓老太君不喜。他少時不好讀書,喜與商賈來往,後來不知從哪裡抱來一個孩子,一口咬定是他的孩子,這孩子從小體弱,一年裡有大半年都在生病,還是國公府求國師賜藥,用了國師的藥才能控製病情。不過,一旦停藥,就會舊疾複發。國師說這是娘胎裡帶的病,隻能用藥吊著。

後來,李沐澤竟不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執意娶家中馬夫的女兒為妻,氣得國公府與他分了家,揚言以後與他再無聯係瓜葛。李沐澤與馬夫之女生了一子一女,加上那個不知他從哪裡抱來的私生子,一家五口在城南老街生活,靠分家時分給他們家的幾個店鋪營生,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李銘胥一步一挪往家走,剛進城南老巷,就見兩個幼小的人兒,站在巷口處四處張望,他們腳邊還有一隻皮毛鋥亮的大黃狗。他嘴角不禁上揚,朗聲喊,“銘裕、明若!”二人一狗循聲望去,果然看見了哥哥,便齊齊朝他跑了過來。

李銘胥一把摟住弟弟妹妹,“你們怎麼來啦?”

“見哥哥遲遲不歸,我們便出來等等。”李明若拉拉哥哥的衣袖,“哥哥是不是又犯病啦?我們回家吃藥好不好?”

李銘胥臉上的笑容斂住,柔聲向妹妹解釋,“明若,哥哥和你說過,那藥有問題,哥哥吃了反而會傷害身體。”

“可是每次哥哥吃了藥,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病得厲害。”明若不明白,哥哥為什麼不肯吃藥呢?是怕苦嗎?

“對呀哥哥,”銘裕在一旁幫腔,“那藥可是祖母向國師求來的,國師多厲害啊!不僅能觀測天象,還能解大夫都治不好的疑難雜症,好多人都是國師從閻王爺那裡救過來的。雖然祖母和大伯屢屢打壓咱們家,可是,他們應該還是念著親人情分的,不然也不會一直去國師那為你取藥了。今天,祖母身邊的晚霞姑姑,送了藥來,說是祖母聽說哥哥回來,特意叮囑她去國師府取的。”

李銘胥垂下眼眸,“今天送來的?”

“對啊,母親本來正愁著呢,說哥哥回來了,病情卻比走之前更嚴重了。豈料,祖母竟遣人把藥給送來了,可見祖母其實心裡還是掛念我們家的。”

李銘胥聽著弟弟妹妹勸他吃藥,一言不發,隻是牽著他們的手慢慢往家走。從五歲的時候,他就會斷斷續續地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夢裡有一些奇怪的光點在他麵前出現,這些光點會指引的他往一些地方去,他在夢裡去過國師府、皇宮、相府……他本以為這些都是夢而已。

可後來,他發現,夢中他看見宰相密謀謀反,沒過半年,宰相反了;夢中他看見貴妃給三皇子投毒,沒過多久,宮中傳出三皇子身亡,不久後貴妃自縊……他在夢中撞見的事,基本上都得到了證實。

可他還在夢中見到過,國師將藥交給祖母,然後鄭重告訴她,他其實命格極好,此藥會吸取他的元氣,然後將他好不可言的運道通通轉移給表哥李銘睿。祖母當時是怎麼說的呢?她說,“一個來曆不明的孩子,彆說把運道轉給我的孫兒,就是我要他的命,他也得給!”

從那之後李銘胥便拒絕服藥,可是身邊沒人信他。他假裝吃藥,然後再把藥倒掉,可是這樣瞞不了多久的,因為他總是咳嗽,國公府的人紛紛指責他頑劣不堪、不知好歹。

分家後,祖母還總會遣人送藥來,父親母親雖不會強迫他吃藥,可李銘胥知道,他們把藥都小心翼翼收好,每天都在希望他好好吃藥。他試圖和父母解釋藥有問題。可給藥的是國師啊!那風清氣正、如朗月清風般的人物,沒人信國師要害他。

不過今天倒也有趣,李銘胥暗忖,他竟被一位姑娘給救了。旁邊的小女孩叫她師父,想必她也是修行中人了。隻是,這姑娘是什麼來曆?他以往暈倒,在吃藥的情況下也要兩三個時辰才能醒來,不吃藥硬抗有時要半天才能醒,今天醒得這麼快,想必和她的藥有關係,不如明天就備禮去登門拜訪、探探虛實。

是夜,李銘胥早早上了床。恍惚中,他發現周圍又出現了點點亮光。這又是夢境!李銘胥早已不慌,甚至有些好奇,他這次會在夢中見到什麼?

他站在一片廢墟裡,這兒像是剛結束一場戰役,前麵有一名背對著他的女子跪坐在地上,她懷裡好像是一個已經沒有生息的男子。女子哭得悲痛欲絕,她旁邊還有兩個同樣嚎啕大哭的孩子。李銘胥看得頗為酸澀,他想上前去安慰,卻發現腳下像是被定住了一樣,邁不開腳。隻能在遠處看著,卻不能動彈,竟然不能動!這是以往從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一股迷惑感生出,卻又猛然一驚,竟然醒了。

李銘胥這次發現,外麵天光大亮,便吩咐張華準備馬車,他要去拜訪昨日的救命恩人。

——

“爺,到了。”張華掀開車簾,扶著李銘胥下了馬車,“這兒瞧著像是卦室。”

“走,進去瞧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名俊俏少女笑盈盈從裡麵走出來,“師父說今天早上有貴客登門,果然被她算準了!”

李銘胥認出,這是昨天恩人身旁的小姑娘,忙將手中的謝禮遞給她,“區區心意,不成敬意。”

柳瑛帶著二人進了卦室,梅梢雪已經沏好了茶,含笑讓李銘胥坐到了會客桌前。

“沒想到您竟是一位卦師。”李銘胥朝梅梢雪作了一揖。

梅梢雪含笑回禮,“我隻是懂些粗淺的八字命盤罷了。不過李公子你,今天來似乎是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長期以來,我不僅身體一直不好,屢屢昏厥,晚上更是頻醒,幾乎睡不上一個整覺。昨天您給的藥,似有奇效,大師可否告知這藥的來曆?李某誠心求購。”

梅梢雪抿了口茶,方才悠悠說道,“我幼時拜師,師父精通八卦和醫理,他曾給我留下些古藥方,這藥是我根據藥方找大夫炮製的。李公子若是需要,我可將此藥方贈予你,就當結個善緣。你可拿藥方去醫館找大夫掌掌眼,瞧瞧是否對症。你看如何?”

“姑娘高義,可李某怎可白拿姑娘的東西,不如姑娘出個價,將藥方賣給李某?”

梅梢雪本想說區區藥方,拿去便是。可轉念一想,人界最講究禮尚往來,她直接將藥方送人,反而會讓人覺得她有所圖謀,便說,“二十兩銀子,我把藥方寫給你,如何?”

“如此甚好,李某多謝姑娘。不知姑娘師從何處?竟有如此厲害的本領。”

“我師父啊!”梅梢雪放下茶盞,用手朝天上指了指。

李銘胥自覺失言,“是在下唐突,不知前輩已駕鶴西去。”

梅梢雪不置可否,隻是鋪開紙,將藥方寫下交給李銘胥主仆。

“大師!大師!”李銘胥隻覺得眼前一晃,一個小肉球“唰”地跑了進來,抱住梅梢雪大腿,“大師救救我,有人要害我。”